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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緣聚(上)

  臘月二十,晴。


  寒意料峭的官道上遠遠的傳來一聲馬嘶,一陣歡笑。笑聲伴著馬嘶飛揚天際。身著錦棉白衣的延嗣拍拍心愛的坐騎‘照夜玉獅子’輕言撫慰道:“知道你想家。我也很想家。咱們這就快到了。”


  臨近正月,楊業深知賽花盼子心切,故命延嗣提前收拾行裝回轉家中。自從父親同意延嗣回家休整一段時間之後,延嗣便日思夜想著正月快點到來。而三哥四哥在他臨行前告知的飛瓊並未落入敵寇之手的消息更令他興奮莫名。他想著母親,六哥,念著飛瓊一路飛奔行至天波府街前。


  街麵上,紅燈粉綢掛滿每個店鋪、酒肆以及茶寮。想是快過新年,家家戶戶都開始置辦年貨,量體裁衣。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令延嗣不得不放緩腳程,信馬由韁。看看路堵人擁,延嗣幹脆跳下馬,漫步前行。


  路過雜貨鋪時,延嗣拴馬入內。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替娘選上幾種上好的胭脂水粉,為爹和哥哥們各選上顏色樣式不等的槍套。延嗣選好東西正準備出去,忽又見攤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眼花繚亂的祭祀麵具。他玩心大起,信手拿起一個青麵獠牙的夜叉麵具,罩在麵上,接著低頭繼續逡巡其他種類麵具。


  一陣裙裾擺動,一語輕言細問:“店家,可知這種泥塑娃娃哪裏還有的賣?這是我家小姐鍾愛之物,可惜已是碎物。若是店家知道,還請相告。


  “姑娘有所不知,這泥塑娃娃本此一個。乃是店主朋友所托變賣,如今再無一樣的了。”


  “唉!難道小姐當真注定與他無緣?”


  延嗣聽那聲音有些耳熟,抬頭欲看忽又想到還帶著麵具,連忙摘下再看時,卻隻見一娉婷背影漸漸遠去。


  延嗣隻顧著回家的事,竟沒再多想便左手拿著胭脂水粉,右手拿著麵具,肋下夾著槍套出了雜貨鋪,將一應物品放上馬背後,牽著馬回到了天波府前。


  府前石獅披紅戴綠,刷洗一新。府簷也已重新粉刷,顯得鋥光瓦亮。金漆禦筆的‘天波府’匾額懸錦掛緞,放眼望去,整座天波府盡顯巍峨與榮耀。


  延嗣牽馬入府,迎麵正撞上欲出府置辦年貨的楊洪。楊洪一見延嗣回府,驚喜連連:“七少爺,你可算回來了。夫人日日盼夜夜念,就盼著你早日回來,我這就去告訴夫人。七少爺,你不知道,夫人想你想的整個人都瘦了。”


  “洪叔,”延嗣拉住轉身欲回的楊洪:“你去辦事,我自己去看娘。我也很想娘呢。”


  “也好。七少爺,你自己去可是比我說要強出百倍。嗬嗬。”楊洪憐愛的看看眼前愈見成長的小少爺,欣喜的牽著馬去了後院。


  延嗣來到父母臥房,將門推開一條縫,探頭探腦往裏張望。屋中香煙繚繞,想是賽花因心念丈夫兒子,夜夜焚香禱告遺留下的濃濃煙霧。延嗣進屋並沒見到母親,他猜想這個時候母親一定在灶房,便掏出購買的胭脂水粉放置桌上,轉身欲去灶房之時,忽聽門外傳來母親輕柔的聲音:“菊兒,這兩天老爺他們就會回來,你們多費些心思,將府內仔細裝點裝點。尤其後花園的那些落葉殘枝要拾掇徹底,延嗣這孩子一回來準又閑不住。你們可不要縱了他。”


  “夫人放心,婢子明白。夫人,眼看就是祭灶的大日子。老爺與各位少爺應能趕回吧!到時候府中一定會熱鬧無比,婢子已經等不及了。”


  “我看你們是等不及各位少爺的賞錢吧!”


  “婢子們不敢。”


  “行了。今天我身子有些乏了,你們有事隻管找楊洪好了。”


  延嗣聽得母親腳步來到門前,臉上露出了一貫的調皮,他閃入了內屋。門被推開,賽花一臉疲倦的走進來坐在桌邊,手輕輕捶打著自己的臂膀和項頸。一低頭時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銅鎖般大小的胭脂盒。她拿起胭脂盒仔細看了看上麵的雕花,又看了看胭脂的成色,象是忽然明白了什麽,她笑笑便進了內屋。


  延嗣正躲在帷幔後,一見母親進來,急忙又縮身往裏蹭了蹭。賽花心細,一眼便發現了延嗣露在外麵的衣角。她搖搖頭漫不經心的坐下,手裏反複看著胭脂盒:“這等成色不勻,以次充好的胭脂不要也罷。”說完便作勢欲扔。


  “哎呀,娘。”延嗣見母親欲扔胭脂盒急忙鉆出帷幔,一出手便已接住。他拉著母親坐下狀似委屈地說:“娘,那是孩兒孝敬您的嘛。您即便不喜歡也不要扔啊,費了幾兩銀子倒沒什麽,傷了孩兒的心,娘要怎麽辦呢?”


  “哼,你肯出來了?”賽花眼見兒子嘴甜舌滑一如往常,俊朗矯健更勝從前,心中又是疼愛又是歡喜。她輕甩開兒子:“你老實說是不是在軍中煩了,所以才溜了回來?果真如此,你趁早給我乖乖的回去。”


  “娘啊,孩兒我有那麽沒出息幺?是爹同意我回來的。不信,您問爹就是了嘛。”


  賽花一早已經從丈夫回複的書函中得知兒子要回來的消息,自然欣喜萬分,卻又怕兒子耐不住軍中寂寞,悄悄溜回,所以有此一問。現在知道果真是丈夫同意兒子先一步回府,便也放了心。她摸摸兒子右臂,又看看兒子臉色,含著淚關切地問:“你的傷已經好了幺?你爹就是認死理,明知你有傷在身,仍不許早日回府休養。軍中危機重重,即便有延慶延輝照料也是難防萬一,他難道不知我在家有多擔心?”


  “娘,”延嗣生怕母親難過急忙道:“這次是因我失職。爹將我留下也是想磨練我的意誌,您就別惱爹了。”他說著忽然亮出一招‘梨花碾塵’笑道:“何況我現在能跳能跑,已經完全沒事了。您若是不放心,與孩兒過上兩招如何?”


  “行了吧!你還是讓娘消消停停過日子才是正經。”


  “孩兒遵命!”延嗣笑嘻嘻的又拉著母親蹭啊磨啊的聊起了軍中開心的事情。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這日乃祭灶大日,家家戶戶都要祭灶神,祈求灶王爺保佑來年五穀豐登,吉慶有餘。


  因延平延廣鎮守邊關功不可沒,皇上特頒聖旨準許二人回府同慶;自從前次敵寇襲營慘敗後,軍中暫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延慶延輝便也征得父親首肯,回家休整。而在五台山參修的延德也及時趕了回來。


  這一日天波府鞭炮禮花震耳欲聾,殺雞宰豬一片熱鬧。楊業帶領家眷,仆役百餘口祭祖,焚香,拜灶王。企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延嗣隨哥哥們一起上完香拜完灶王,便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又在各處尋找起飛瓊的蹤影。


  他信步來至飛瓊常住的別院,原本想從中查些蛛絲馬跡,卻意外的聽到一陣少女交談聲。


  “小姐真是可憐。以往在島上之時,小姐是最愛笑的,就連主人也說小姐是他的靈丹妙藥。可這次咱們隨主人前來,卻隻見小姐越來越消瘦,笑容越來越少。小姐這到底是什麽病症啊?主人每每去探望,小姐又總是背著臉不理睬,甚至有話都不直接與主人說,隻讓咱們通傳。也不知他們父女倆這是怎麽了?唉,若是夫人還在就好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小姐這不吃飯還是其次,你不知道,小姐整日盯著一張繪有泥塑娃娃的畫像發呆,有時候還會悄悄落淚。真不知小姐這怪病何時才好。看主人憂心忡忡,心急如焚的樣子,恐怕回島是遙遙無期了。”


  延嗣心中一驚,不知二女話中所指是否飛瓊,他想要進內打探,不料卻踩上了院中枯枝,咯吱的斷裂聲驚動了屋內二女,隻見一蓬香霧過去,人聲俱無。延嗣闖入內,隻見空屋一座,仿佛多日不曾住人。他試圖從遺留下來的壁櫥書桌找尋任何可以指示飛瓊所在處的疑點,卻沒有絲毫發現。延嗣失望不已,一拳打向壁櫥,嘩啦聲響過,竟然露出一道暗門。


  延嗣伸手推了推門,隻見門閂鬆動,他猜測著適才二女便由此離去,不由心下暗喜。穿過此門,入眼處乃是一片鬆林。上墜冰拄下垂雪霜,風過處雪花紛揚,分外美麗。延嗣無暇欣賞美景,順著鬆林又往前行。行了不過盞茶工夫,便看見一座團花錦簇的山莊。這裏看不出一絲寒冬的痕跡,隻一派鳥鳴和煦的春日風光。


  隻見那山莊正門的匾額上題有四個虯勁有力的大字:眠柳山莊。眠柳山莊?這是什麽所在?延嗣甚感驚奇,不由自主踏了進去。一陣風過,一股醉人的香氣在延嗣身邊蕩漾開來。他迷迷糊糊的在山莊中轉了起來。


  穿過一道九曲回廊,繞過一壁清溪小潭,延嗣來到一座小小屋舍前。屋舍周圍飄著濃濃的藥香,屋裏隱隱傳出人聲。延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停下腳步。


  “啪!”


  一聲碎裂,一聲嬌斥:“我說了,我不吃藥。你拿走!”


  “小姐,你就吃了吧。否則珊兒又要挨罵了。小姐,求求你。”


  “珊兒,你去告訴他,他不讓我出去,我便永遠不吃藥。”


  “小姐,別這樣。島主也是心疼你。”


  “我不要他心疼!我討厭他!”


  嬌音入耳,蕩起一湖漣漪。


  延嗣按捺不住歡騰激蕩的心情,不顧有無機關暗樁,一縱身推開屋門便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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