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暗雲之何必曾相識
隱綽的嘴角揚了揚,眸裏似是染上了光:“走,帶你去看樣東西!”說著站了起來,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我見他難得心情愉悅,像個小孩子似的這麽急切的想做一件事情,不忍心掃了他的興,隻好跟著他出去。
停下步子,我看見門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出岫之雲。
推門進去,屋內沒有燈火卻明明如月,蕩漾如水,夜明珠鑲嵌在屋子中間,光芒閃爍猶如天上的星子。
一陣風過,不知從哪裏來的蝴蝶翩翩而起,和著流轉的幽光,將整個夜色浸染,萬籟無聲。
我呆呆的站在蝴蝶群中,我看著蝴蝶四散飛走,出岫之雲,彩蝶翩飛,沒有四麵張開,死死布著的大網。
我不知所措的張開雙臂,碰不到蝴蝶,隻有風橫亙而過。我想笑,可是淚卻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
“我才知道秋草能夠開花,秋草雖苦,秋草的花卻香味四溢,能引來千裏外的蝴蝶。”隱綽說道。
我這才低頭看到,這間屋子裏的地上長滿了秋草。
“北國天寒,秋草難活,隻能在屋子裏種了。”隱綽輕聲解釋。
我記得他說過,若是再見,天下種遍秋草,隻為你。
“隱綽啊隱綽,你的情要我怎麽還?”我第一次的不再逃避他的心意,直接問道。
隱綽抬起手,有一隻蝶子落在了他的手心,蒲扇著幽藍色的翅膀。
“到底,到底,連你心裏那個龍年綽都死了。”隱綽苦苦的笑開,“隱綽,嗬,是啊,如今我是北國的反王,可以權傾天下,可以一敗塗地,就是不能再是龍年綽了。”
原來他最想做的還是那個鷹眼山上出世的龍年綽。
我抹幹了臉上的淚,輕聲的開口:“世事無常,你已不是龍年綽,我亦不是蒼堇,連雲水白蒼也不是了。”
“是啊,你可以選擇天,也可以選擇地,可誰都沒有想到你選擇了遙不可及的天妙聖妃,還真是,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我留啊。”隱綽合掌,大手將蝴蝶裹住。
“我該回去了。”我轉身往出走,再也受不住這刺眼的美好。
“蒼堇,若是再來一回,那日你還會選擇返回臨海城嗎?”
我邁出的步子頓住了,若是再來一回,我還會那樣選擇嗎?帶著霽晨走,回到拓跋長涉的身邊,這樣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許都不會失去吧。
可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啊。
就像是命中注定了的,我與隱綽就像是海與月的距離,緣分雖夠,可到底相錯。
“龍年綽。”我想了半天,卻隻能歎出了這三個字來。
“我讓人送你回去吧,今天路上不太平。”隱綽放開了手中的蝴蝶,邁步走了出去。
龍年綽,謝謝你。我在心底這樣說。
回到聖妃府的時候,三更已經過了。
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交錯重疊,我心裏亂亂的,理不出一點兒頭緒,煩躁不堪,不經意的抬頭一瞥,卻是脊背生寒。
看來今夜的事情還並沒有完結,甚至可以說重頭戲正要上演。
“天妙聖妃。”戎邏對著我行禮,一如既往的潔白無瑕,月光將他精致的麵龐鍍上一層銀光,更是白的耀眼。
“戎邏王子這是來探望王上的?”我笑,笑顏如同猝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將他寸寸淩遲。
“不,我來看我的玉兒,您能告訴我她在哪兒嗎?”戎邏歎道,那悲傷的語調,像是丟了寶貝的孩子,心痛不已。
“這個世上本就沒有玉兒,僅有的雲水白蒼也被你殺死了。”這是實話。
“那你是誰?”戎邏帶笑,不得不承認,他的笑真的很美。
可惜,那個懂得憐香惜玉的雲水白蒼已經死了,所以接下來的動作則是一點兒也不突兀。
“我是天妙聖妃啊,戎邏王子,你忘了?”我仍舊帶笑,卻是毫不留情的在戎邏的左胸上又添了一刀。
新傷疊著舊疤,三年一刀,還真不知道滋味如何。
箭,猝了毒的箭,嗖的一聲沒入了我的身體,這許久沒人使用的武器,威力依舊。這讓我想起了蘭鬱,一個從小就喜歡射箭的女子。
我曾問她為什麽喜歡射箭,她說彎弓射雕的都是英雄,她以後一定要嫁給一個真正的大英雄。在那個懷春的季節裏,我也曾想象過自己未來的丈夫。
可那時的我們哪裏知道,老天安排她的箭是要穩穩的射中我啊。
手中的匕首被我握緊,真想剜出他的心看看,到底黑成了什麽樣子。可是,戎邏是沒心的嗎,為什麽這一次我又刺偏了,還是沒能要了他的命。
我死死的盯著近在咫尺的臉,疼痛扭曲了他的俊顏。可我還是不甘啊,不甘,怕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箭劃破長風,密匝匝的像我射來,原來這就是萬箭穿了心。我笑了,是因為從沒有過的釋然解脫,戎邏啊,你的網裏的魚都死了,死盡了。
我搖搖晃晃,像是風中飄零的落葉,整個人似乎要跌入一個巨大的漩渦當中,這是要死了吧,我這樣的想。
耳邊風聲獵獵,可那一道驚天的嘶吼是什麽?
那一陣澎湃的馬蹄聲是什麽?
我的身子騰空而起,那感覺像極了我與拓跋長涉的初見,那一夜他是桀驁的戰神。是你嗎,拓跋長涉?
“拓跋長涉,好累啊,我想回家。”我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輕喃了一句,便是一股腥澀湧上了喉頭,血,開始四處蔓延,從嘴角溢出,從鼻孔裏流出,我知道,七竅出血了。
“白蒼,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本王帶你回家,帶你回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可我已聽不真切。
夢裏桃花朵朵,美極了。我看見了娘親,她曾是天下第一舞娘,我看見了父親,他是草書聖手,他們在桃林深處相依相偎,看著夕陽。
接著我還看見了拓跋長涉,他的肩頭做著一個可愛的小人。
小人兒眼睛彎彎像月牙,糯糯的喚了一句,娘!
我的淚噴湧而出,有雙略顯粗糙的手為我輕拭著淚,我睜開了模糊的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