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新巷之不複舊時顏
“夫人,天降花雨,把整個巷子鋪了個遍,真是美啊!”春芽在一旁感歎。
難怪,這老巷變新。
我踩著花瓣鋪成的地毯,一步一步的走。似是要把一生最美的時光,都留在這裏,以花祭奠。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輕輕揚頭,卻是飛快的走開。
關於拓跋長涉的記憶,我又如何去忘懷?
衣袂翩躚間,我的與他的,飛快相貼,飛快相散。
“涉兒!人都走了,怎麽還不追?”嬌俏的女聲,讓我猛然一僵。聲音的主人,屬於雲靄。
“你來做什麽!”拓跋長涉的聲音,很冷,很冷。
我微笑著回頭:“不是說回狼王穀了嗎,怎麽到這兒來了?喲,雲王後也來了啊!穎兒呢?怎麽不見她?真是不巧的很,本妃就要離開了,不然還可以一起喝喝茶。”
我看不見拓跋長涉突然冷凝的臉,也看不見雲靄扭曲的顏。
瞎了,真好。
“拓跋長涉,你……”雲靄的聲音突然變的微弱憤怒。
“滾!”拓跋長涉動了怒,“你最好識趣一點兒,否則,那個人,馬上就死在你的麵前!”
那個人?嗬,我怎麽忘了,雲靄最愛戎邏。
因為穎兒,拓跋長涉殺不了雲靄。
因為繞指柔,我們誰都殺不了戎邏。
這些其實都不過是最牽強的理由,可人心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惻隱之心就是其中之一。
忽然,我伸出了手腕,上麵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大婚之日,我們許願,血液交融,紅線相絆,生生不離。
“拓跋長涉,我們說過的不離不棄,或許會……”可我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
穎兒清亮的聲音喊著娘。
那一刻我能感到拓跋長涉的怒氣在鬆動,最終化成深深的悔恨和愧疚。
“蒼兒?”拓跋長涉出聲,他在等著我未說完的話。
“那時候我是紅巾,你是狼王,不離不棄,是真的動人。可現在,我是天妙聖妃,你是黎國涉王,那條線,早就斷了啊!何必揪著不放,互相折磨呢?我和你,緣分,盡了……”此話一出,周身冰涼,蝕骨的冰涼。
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對著拓跋長涉,說出這樣的話。
我僵硬的轉身,僵硬的走。
身後傳來拓跋長涉涼薄的笑聲,像猝了毒的鞭子,一聲一聲狠狠的抽在我的身上。穎兒的哭聲,戎邏的疑惑聲,稀稀落落夾雜在其中,聽起來著實諷刺。
舊時容顏已不複,我和他,終於不在同一個方向。
其實,就在前一刻,我想說的是,我們說過的不離不棄,或許真的能不離不棄。隻要你不嫌棄我的不潔之軀,我就不嫌棄自己。隻要你不嫌棄我的眼盲之疾,我就永世伴你左右。
可惜,到底有人,能讓我轉了話。
那個不可一世的雲水白蒼,在穎兒麵前總能輕而易舉的敗下陣來,逃得狼狽。
“夫人……”春芽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我打斷了。
“你也看到了,他拓跋長涉從來都不缺女人!你讓我一個瞎子拿什麽爭?”不知道哪裏來的怒火,讓我的聲音異常尖銳。
吼完,我眼睛泛酸。
原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居然還會吃醋!真是可笑又可恨。
一番兜兜轉轉,我終於來到了黎國。
黎都,我沒來過幾回,幾年的光景,荒涼不再,繁榮的很。
“小王叔管的不錯啊,這才幾年的時間,黎都就天翻地覆了!”我出聲讚歎,歎完才驚覺稱呼似乎不太對,低笑了一聲。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拓跋不夕笑了笑。
“怎麽樣,這回來了,還走嗎?”白堇笑問。
“雲水白蒼自然是舍不得走的,可天妙聖妃並不是能夠為所欲為的,看情況吧,畢竟霽晨還小。”我笑著回答,掩去了心頭千萬種的傷。
“好,孩子睡著了,等一會兒,再讓他來看你。”白堇笑,有了溫度,不似從前的冰涼。她的心回來了,她很幸福。
我嘴角輕揚,眸裏幾多柔光:“不了,我自己去瞧。”
說完,我已經迫不及待就要起身,卻忽然想起來自己什麽都看不見。瞧?嗬,怎麽個瞧法?
春芽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帶著我去了霽晨的屋子。
霽晨睡得很香,他均勻的呼吸聲,讓我焦灼的心逐漸安寧。輕輕撫上他小小的臉,沒有什麽比現在還要美好。
還好還好,我並不是一無所有。
許是冥冥中的定數,我碰到了放在霽晨床頭的石榴手釧。冰冰涼涼的石頭,浸著過他的血,猶記得大婚那日,他說,自此你我紅線相連,終身牽絆!
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如遺落的血珠,一滴一滴狠命的往下砸。
淚落到了霽晨的臉頰之上,緩緩轉醒。
“娘!”孩子看見我的模樣,被嚇到了。
“晨兒。”我摸索著把他攬到了懷裏,他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看來真的是被嚇壞了。我鼻頭一酸,淚更是洶湧流出。
“晨兒,對不起,對不起……娘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娘……”晨兒被嚇得不輕,顫聲喊了一聲,跟著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怎麽才一見麵就哭作一團了?”棲陌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抹了一把眼淚,破涕為笑:“你個小妮子,就會拿我取笑!”
“我的好嫂嫂,我哪敢取笑你啊!我這是擔心霽晨的小身子,都被你抱的喘不過氣了。”棲陌走過來扶著我。
我微微一怔,尷尬的放開了霽晨。
“姑姑。”霽晨怯怯的喚了一句。
“我怎麽覺得晨兒有些怕你?”我有些疑惑。
棲陌走過來,捏了捏霽晨的小臉,無奈道:“我也不知道。許是和龍年約吵架,嚇著他了吧,這傻孩子真是不禁嚇。”
我立刻不樂意了:“以後你們打情罵俏離我兒子遠點兒,別教壞了我的兒子!”
“喂,三嫂你這是護短好不好,有了兒子就不待見小姑子了,再怎麽說我也給你鞍前馬後了好多年,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棲陌憤憤的吼。
我隻能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