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雲悅閣受辱,已成陌路人
墨非點點頭,她看不懂龍馥之的表情,他未笑,也未流淚,更無驚訝,隻是隔山望水地注視她,似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怎麽了,我是墨非,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墨非心中難過。
“我自然記得,若不是你殺了蒙衍我也不會去玄冰島。”此言一出,滿屋子的人全部驚呆了,難道就是此人殺了蒙衍,眾人皆用錯愕的眼神望向那少年。
“不,不是……”墨非跌坐在地上,她聽錯了,她定是聽錯了,龍馥之斷不會說這樣的話,她止不住搖頭,耳邊傳來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她便是三年前殺害蒙衍的凶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曾料到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隻言片語如同鋒利的刀劍不露痕跡地將她傷得體無完膚,眼裏那個人的輪廓越來越模糊,頭暈沉沉的,她就如同一條被抓上岸的魚,想要張口,卻無法呼吸,墨非胸口透不過氣來。
“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尋遍了茅廁都找不到子貴,年豐走過一間開著門的屋子,見地上坐著的那個身影似是子貴,他走進屋子,便察覺到這屋裏詭異的氣氛,還有眾人看向子貴的目光,這個麻煩精肯定又闖禍了。
“對不住各位客官,這孩子是新來的,打擾諸位喝酒了,請見諒,我這就帶他出去。”年豐彎腰朝主位上那個俊俏的少年賠罪,拉起精神恍惚的子貴就要往外走。
“你們雲悅閣是怎麽回事兒,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進來,居然還有女子喬裝打扮渾水摸魚在這兒,看來此處也不過爾爾。”龍馥之揚起眉毛,言語刻薄地說。
“女子?你說子貴是女子,這怎麽可能?”年豐言辭激烈,子貴是良友哥親自挑選的人,他是好看了些,但斷不可能是女子。
“哼,不相信?剝了他的衣服便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這話如同一聲驚雷,讓墨非從渾渾噩噩的狀態裏清醒過來,她看向近在尺咫的龍馥之,悲從中來。
“馥之,將她趕走便是,莫要擾了咱們酒興。”祁尚低聲說,他怕龍馥之再生事端,畢竟此處是那個人的地盤,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難辭其咎。
“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話音未落,整個房間揚起一陣疾風,等風落時眾人才見龍馥之不知何時已站在屋子正中央,手持寶劍,發生了什麽,眾人皆不知。
待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時,眾人皆吃了一驚,那名少年的發帶突然斷裂,如瀑的長發落在腰際,她的衣袍上驟然裂開了幾十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起伏的胸部。
“你……你居然是女子……”年豐驚得話都說不利索,看到那具衣不蔽體的身軀臉上緋紅,將頭扭到一邊。
屋裏的其他人都毫不避諱地將那名少女上下打量,是她,今日在百花亭看到的那個小道姑,瞧這水靈的臉蛋還有嫩得能掐出水的肌膚,真是個尤物,不過龍馥之還真不憐香惜玉,可惜了這麽一個美人兒。
眾人的目光欲探究被少女遮掩的胸前,忽然一件黑色的披風從天而降落在臉色蒼白的少女身上,隔絕了所有意欲窺探的目光,一個長相俊秀的男人出現在眾人麵前,他走到她麵前,低下頭溫柔地幫她係好披風。
墨非慢慢抬起頭,待她見到麵前那張熟悉的臉時,大顆的淚珠從眼裏滑落,滴在他的手背。
“你是何人,也敢管小爺的閑事。”看見屋子裏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時,龍馥之麵露不悅。
“是你做的?”男子慢慢轉過身,狠戾的目光落在龍馥之身上。
“是又如何?”龍馥之挑釁地望向他,卻未曾留意身後的祁尚臉色發青。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男子張開的手掌傳來,來自四麵八方的強風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的掌心旋轉,所有人皆被這股力量牽動,站立不穩東倒西歪。
龍馥之未料及此人的內力居然這般強大,他雙手緊緊握住劍柄,用盡全身力氣將劍插在地上穩住身形,卻感覺那股力量更強了,寶劍斷裂的一刹那,他連人帶劍被那股力量拖向那個柔美陰鬱的男子,隨即喉頭一緊,他被那男子緊緊扼住喉嚨。
“我不會……向你求饒,有本事……殺了我……”感覺扼住自己喉嚨的那隻手越來越用力,龍馥之喘不過氣,他死死盯緊那張臉,咬牙切齒地說。
“不要殺他,放開他!”見龍馥之的臉漲得通紅,墨非嚇得趕緊抓住魅漓的手臂,她素來知道他的性子,若不阻止他可能真的會殺了龍馥之。
“他這麽欺負你,你還要替他求情?”魅漓見墨非迫切懇求他的目光。
“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墨非望向那個昔日時時刻刻陪伴在她身邊的少年。
他是有些愚鈍,卻不遺餘力哄她開心,他是不夠強大,卻用微薄之力護她周全,他是不完美的人,卻是這世上全心全意待她的人,隻是時過境遷,斯人已去,思及此處,淚珠再次滾落下來,墨非想要逃離,可剛轉身一陣頭暈目眩襲來,她倒在地上。
“墨非……”魅漓緊張地呼喚她的名字,隨隨即鬆了手,龍馥之摔倒在地,弓起身子劇烈咳嗽,眾人見那男子抱起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頭也不回走出房間,這才慌亂地一擁而上去扶龍馥之,祁尚望向主人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主人似乎很在乎那個少女。
“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你,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龍馥之抬起頭,猩紅的眼睛裏滿是複仇的火焰,齜牙裂齒,整張臉露出可怕的神情,恍若來自地獄的惡魔。
火光映照在那張睡顏上,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些許淚痕,魅漓注視著蜷縮在他身旁的那個少女,陷入沉思。
自從墨非踏進雲悅閣的那刻起,他便知曉,卻故意躲在暗處,龍馥之性情大變是他一手造成,若麵對他昔日最親密的夥伴他是否會心存善念,恢複如常呢,他想眼見為實。
可目睹她被他當眾淩辱,站在眾人麵前瑟瑟發抖時,心中驀然湧起一陣怒火,若不是她的勸阻,或許他真的會殺了龍馥之,這是為何,她明明隻是這盤棋裏的一顆棋子,卻讓他不斷失控,魅漓伸出手,困惑地探向她,卻忽然被她抓住,她口中喃喃吐出囈語,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魅漓欲抽離開被她緊握的手,他凝望著那個在夢靨中掙紮的人兒,下一秒便放棄抵抗,任由她將他的手緊緊握住,心中有個地方變得柔軟,安心睡吧,有我在……
滴答,滴答,滴答……
是什麽聲音,似乎是水珠落在石頭上發出的聲音,墨非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潮濕的山洞裏,不遠處有一個已經熄滅的火堆,她支撐著酸痛的身體慢慢站起來,往山洞外走去。
天亮了,刺眼的光線讓墨非有些暈眩,她閉上眼睛好一會,再睜開,順著目光往上看,兩座斧劈刀削般的懸崖高聳入雲,此處是它們之間的夾縫,前方是一條已經幹涸的河床,為何自己會在此處,墨非憶起昨日種種,心裏哀痛不已,不會的,這一定是個夢境。
魅漓遠遠走過來,便瞧見墨非失神地站在山洞外,她定是憶起昨夜之事,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感。
“你醒了?”魅漓走到墨非的身邊,她臉色蒼白。
“昨日的一切不是夢?”聽見腳步聲,墨非抬起頭,見魅漓站在她麵前,她眼圈泛紅。
“這世上沒有什麽會一成不變,最好的朋友會變成仇人,最愛的人會形同陌路,最親的兄弟會自相殘殺,你要學會習慣。”魅漓雲淡風輕地說,情不過是弱者才有的東西,正因為有了情,才會被牽絆,被製約,真正的強者是不會有情的。
“最好的朋友會變成仇人?如同你與我師父一樣?”墨非困惑地望向他。
“你師父奪走了我最愛的人,在拂曉死去的那刻,我們之間的情誼便化為灰燼,他是我的仇人。”在魅漓說這些話時,墨非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憤怒。
“所以你早就知曉蕭瑟給師父煉製解藥一事,為了報仇讓我留在師父身邊,再伺機而動,一旦偷走了解藥師父便永遠看不見了,是麽?”當所有的線索匯聚在一起,墨非如芒在背,原來這一切都是陰謀,她瞪大眼睛望向魅漓,那個她自以為熟悉但此刻卻無比陌生的人。
“我確實恨你師父,也想讓他永遠活在黑暗之中,但我身上的毒同樣需要那顆丹藥,京姬下的毒無人可解,除了蕭瑟,那藥中有個獨特的配方,隻有將它融進其他藥裏,才能配製出解我身上毒的藥。”魅漓坦蕩地將一切說出口,他知道這一日總會到來,眼下是她做出抉擇的時候。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墨非激動地抓住魅漓的手,胸口因為震驚而起伏。
“若我說是,你會不會好受些?”魅漓注視著她的眼睛,嘴角揚起,他的笑容無奈而淒涼,讓墨非心情複雜。
“為何會這樣,我可以求蕭瑟哥哥給你配製解藥,這樣你與師父都會好起來的。”墨非眼眶泛紅。
“你太天真了,據我所知,煉製那顆解藥的配方裏,有百年結一次果的蓂莢,還有千年開一次花的雪蓮,就算蕭瑟真的願意幫我再配製一顆解藥,我也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如今整個魔界都在尋我,聽說誰取了我的首級便能得到魔王的賞賜,我如今已是眾叛親離、朝不保夕了。”
魅漓自嘲,雖然他狡兔三窟,沒有這麽容易被抓住,但他的確身處險境,這是不爭的事實,下一次若再被他兩個冷酷無情的哥哥抓住,怕是不會再有見到日出的那一天了。
“我不會逼你,無論你選擇的是誰,我都不會怪你。”魅漓看出墨非眼裏的掙紮,他知道善良是她最大的弱點,隻要他牢牢抓住這一點,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