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天雷泰山咒,頑抗搏蛇妖
風卷起落葉,搖曳的燭火在破舊的紅色燈籠中發出若明若暗的光線,為這個夜平添了幾分不同尋常的色彩,月明星稀,朗月鎮籠罩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一個龐大的黑影預示著此處將會有一場浩劫。
眾人抬頭望向那盤旋於地的百尺巨蟒,見它體鱗光滑,背麵呈黃褐色,舌細長分叉,從口裏嘶嘶吐出。
饒是白若良斬妖除魔數百次,這樣巨型的蛇他還是第一次見,他知眼下已到了生死攸關之時,這妖獸必不會放過他們,隻能拚死一搏,思及此處,他望向身旁各個臉色發白的師弟們,道,“青冥山的弟子聽令,擺奇門八卦陣!”
“是!”饒是腿下發軟,但聽見大師兄一聲令喝,眾人皆異口同聲說道。
因佩劍被毀,白若良單手行訣,他微閉雙眼,指靈腕鬆,端腕齊胸,訣運心到,變幻無窮之氣功力,以人體五髒之氣徊為根本,運用功法神化道法。
“諸天大雷公,最令鎮虛空;神兵三千萬,披甲指向空;
神劍腰中帶,張口吃妖精;漫天雷鼓震,鬼神影無蹤;
敢不伏此咒,我今不容情;吾奉太上紫薇大帝敕令!”
白若良口中念道天雷咒,原本緊閉的雙眼霎時睜開,目光炯炯望向巨蟒,頓時一道雷電劃破天際,數千個重重疊疊的黑影環繞在天際,烏雲壓頂,月亮已消失不見,巨蟒被空中一股無形的力量牽製,難以挪動分毫。
“上!”說時遲那時快,眾弟子一躍而起,執起手中法劍朝巨蟒刺去,法劍的劍身兩麵各鑲有北鬥七星圖案,劍柄刻有龍、符圖案,能斬妖除魔、招神遣將。
巨蟒眾人朝它襲來,怒吼一聲,竟掙脫了天雷咒,擺動碩大尾翼,有橫掃萬馬千軍之勢,眾人猝不及防,皆被掃出幾丈開外,重重落在地上。
白若良見師弟們襲擊未遂,看來對付此等妖物光靠陣法和手訣尚不夠,他運氣於丹田,方才被那名男子所傷,運氣時胸口隱隱作疼,他咬緊牙關,雙手行訣,將全身發力集於指尖,腳尖一躍而起,浮至半空中與那巨蟒對峙。
“淨庵彌陀佛世尊,手托名山押乾坤。
左手三山並五嶽,右手之上有塔身。
塔內十萬八千將,泰山壓頂重千金。
吾今念動泰山法,斬盡邪魔押鬼神。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白若良使出泰山壓頂,此乃青冥派的高階法術,隻有道行達到一定層級的法師才能行此高階法術,但法術威力與施道者本人的法術類型、符籙的類型、施法的環境息息相關,若道行高深的法師行此術有撼天動地之效。
天際仿佛出現了一座峰巒雄偉的巨山,在雷電下若隱若現,緩緩降臨,巨蟒見此情形頓覺不妙,欲逃竄,但身
形一滯,原是那道士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在金色符籙上畫了一道符咒,貼於它頭部。
拔起泰山高萬丈,壓倒千邪並魍魎,果然不愧是青冥派的高階法術,隻見巨蟒原本高昂的身軀瞬間被壓倒在地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震起碎石一片,巨蟒哀嚎一聲,它拚命掙紮卻難以擺脫壓在身上的重物。
“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白若良拿起溫生遞過來的法劍,行至巨蟒麵前,意欲誅之,忽而見那巨蟒幻化成人形,開口求饒道,“求求你,莫要殺我,我再也不敢害人了,求道長放我一條生路!”
“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當我會相信你這蛇妖的口腹蜜劍之語,讓我替蒼生了結了你這禍害,讓你再也無法害人!”眼見那道士飲下一口聖水,朝那法劍噴去,噴灑中聖水落在蛇妖的臉上,被灼燒的肌膚瞬間化為灰燼。
“魔君救我!”蛇妖忍住臉上的疼,朝一直在旁觀戰的魅漓大聲呼救。
“我為何要救你?”魅漓揚起眉,低頭望向軟軟倚靠在自己懷中的墨非。
他原本打算抱著她離去,這場對決與他們並無幹係,料那些道士也無力阻攔,既然他們要拚個你死我活,那便打好了,無論是蛇妖死還是道士亡,皆與他們不相幹,可墨非卻執意留在此處,魅漓知道她是放心不下那些道士,盡管他們曾有殺她之心,她卻無法以牙還牙。
“妖魔本是同類,更何況我方才救了你的小娘子,魔君若救我一命,我日後定當為魔君效犬馬之勞,誓死跟隨魔君。”蛇妖信誓旦旦,原以為這些道士身負重傷好對付,哪曉得這個道士竟有些功力,眼下能救得了她的隻有那個人了。
見蛇妖眼巴巴地望向那人,白若良心中有些忌諱,他方才聽那蛇妖喚那男子為“魔王殿下”,心下一沉,魔族比妖族法力要高強許多,更何況此人是魔族之首,難怪他能輕而易舉將風神結界碾成碎片,若他出手,他們必定無人生還。
可見他一直在旁邊靜守,無插手的意圖,白若良原本擔心他們傷他身邊的少女,他會加入那蛇妖的隊列,與他們為敵,但他並無此打算,看來那名少女對他很重要,說起那少女,雖是精怪,卻善良單純,顛覆了白若良對妖魔鬼怪的認知。
自他有了修道之心,入了青冥山,師尊便教誨他們說,人妖殊途,妖孽害人,身為修道之人,懷著拯救蒼生行於世間的信念,降妖除魔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可這個小小的精怪,不僅不害人,且以德報怨,這番胸襟與氣度讓他著實震驚,莫說是凡人,就連他們都難以做到如此,白若良心中慚愧,他差點就誤殺了一個好精怪。
魅漓低頭望向墨非,方才蛇妖與那些道士對
戰,初時見那些道士被蛇妖打倒在地,她握住他的手腕一緊,臉上露出焦灼之色,而後蛇妖被道士壓於法陣之下,她又咬唇,眉頭蹙起。
魅漓歎其心性太過純良,這恐不是一件好事,這世間倚貴欺賤,恃強淩弱,本是生存法則,無論是人是妖,皆逃不過弱小被欺淩的下場,但她對弱者的憐憫之心已超過了她的本源,她既看不得妖怪害人,又看不得同類被殘,不過正因如此,她才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墨非,是讓他難以忘懷、牽腸掛肚之人。
“非兒,你怎麽說?”魅漓問道。
“哥哥,你扶我站起來。”墨非輕輕地說,身子尚有些乏力,在魅漓的攙扶下,她吃力地站立在地。
“諸位,聽我說一句,”目光掠過蛇妖期盼的眼,落在那些受傷的道士臉上,墨非緩緩開口,言道,“我雖是一個精怪,但也知這世間何為正何為邪,何為善何為惡,蛇妖奪人性命是為邪惡,你等誅之,乃是祛邪扶正,凜然正氣!”
“好你個花精,枉我將仙草交與你,你竟恩將仇報!”蛇妖氣得全身發抖,就知道這個小妮子沒安好心,否則怎會一直居於此處,等著看她被降服。
“但,你們又真的如嘴上所說的那般,是正義之輩麽?”墨非不理蛇妖的話,話鋒一轉,目光如炬,盯在白若良的臉上,“方才你們將我圍困在此,意欲誅之,任我百般解釋皆是枉然,這同那蛇妖害人有何區別?!”
此時烏雲散盡,月明千裏,清風徐來,那少女衣帶的絲絛上,綴了一圈瑩亮剔透的水晶珠子,輕飄飄地垂落,衣帶翩躚,悠悠如蝶,一條小白蛇落在她的左肩,眾人在被她的美貌震驚之時,更被她的這番話震懾住,羞得麵紅耳赤。
那少女的反唇相譏如醍醐灌頂將白若良驚醒,他仿佛見到天地間一股浩然正氣從她身上漫出,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溫生目光呆滯地望向那個少女,心跳慢了半拍,他以為她如同那彩蝶一樣,孱弱而美麗,卻發現她並非看上去這般柔弱,她堅如磐石,意如流水,這一刻,少年的心被牽動,如同奔騰的江海一發不可收拾。
看這群道士皆被墨非的話鎮住,魅漓嘴角上揚,她總能讓他意外,從前以為她隻是萬千精怪中的其中一個,但相處久了,他發現他錯了,她是獨一無二的,此生再也無法找到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精怪了。
白若良沉吟片刻,終於開口言道,“方才是我不對,眼見之事猶然假,耳聽之言未必真,姑娘教訓的是,我向姑娘賠禮道歉,望姑娘諒解!”說罷,頷首抱拳。
眾人見一向從容自若、處事泰然的大師兄居然對一個小小的精怪行禮,且態度恭敬,皆吃了一驚,學做他樣,
雙拳抱緊,向那精怪賠禮。
“道長客氣了,我隻不過說出心之所想,我知你們認為凡妖怪皆為惡,迷人害人,致人疾病,帶來災難,也許是有些妖怪壞了妖道,但不乏一些純良的妖怪,隻求與人和平共存,能覓一方淨土得以安身立命便知足了。”墨非感慨萬千。
這番話道出了她的心聲,也道出了這世間與她一樣,在誅妖之士和殘害同類的妖怪之間,苟且存活的妖怪的心聲。
“可這蛇妖並非姑娘口中純良之輩,依姑娘之見,如何處置她?”白若良抬起頭,望向那少女。
“以我之見,誅之不如降之,將她囚於法器之中,讓她無法害人,日誦經輪,改日複進,以誠心打動,讓她改惡為善,以正道修行,豈不更好?”墨非也恨那蛇妖所作所為,但畢竟是同類,人有人的難處,妖有妖的難處,她不想見那蛇妖身首異處。
“好,便依姑娘之見,我們將它收於法器之中,帶回青冥山。”白若良並非食古不化之人,他覺得此精怪言之有理,他將腰間的鎖妖塔拿出,正欲將那蛇妖囚於鎖妖塔中,那蛇妖竟然集全身法術破了他的咒語,化作一股妖風,朝那少女急速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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