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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玲瓏望紅月,寄思於墨蓮

  近日來魔界的臣子發現魔君殿下經常借身體抱恙不上朝,就算上朝也是聽完大臣們的稟報後匆匆離去,不知是誰打聽到魔君的後宮添了一女子,魔君對她寵愛有加,不僅將她留在他的寢宮,且日日夜夜與她纏綿。


  原本魔界在三娘子的挑釁下人心渙散,如今魔君又自甘墮落,大臣們的心涼了半截,看來這魔殿的主人早晚要易主,為免舊主換新主,他們慘遭牽連,大臣們索性保持中立,方能在時局動蕩時得以安身立命。


  魅漓徑直走入寢宮,見床上的少女仍在酣睡,他輕輕問侍奉在寢宮的兩個婢女,“她今日做了什麽?”


  其中一個婢女屈膝道,“回魔君,姑娘今日未做什麽,早上起來後坐在凳子上發呆,一直到天色暗了又躺下了。”


  “吃了什麽?”魅漓又問。


  “不曾,姑娘仍是食欲不佳。”婢女答道。


  魅漓聽後眉頭緊蹙,揮揮手道,“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婢女們離去,將門從外麵合上,她們知道魔君甚寵愛此女,魔君一向重視容貌,可那女子卻在魔君的臉上劃了一道血痕,他非但不惱,反倒對她愈加珍愛,婢女們紛紛猜測這少女究竟是何人,竟能得魔君如此厚愛。


  夜色在搖曳的燭火和香爐升起的嫋嫋白煙下愈發溫柔寧靜,魅漓坐在床榻邊,他深情地凝望沉睡中那張姣好的容顏,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溫暖,她走了,哪怕再華麗的宮殿也隻會淪為寒冷的冰窟。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期許,若她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哪怕讓他放棄王位,他都義無反顧,隻是她身上的毒一天不解,他就難以心安,他不擔心自己,隻是擔心這毒會日益加深,成為頑疾,傷了她的身體。


  忽然床榻上的人兒動了動,墨非睜開雙眼,見到他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放心,我不會走,你也不用專門派人看著我。”


  “我是擔心你,才讓婢女們跟著你。”魅漓解釋道。


  墨非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問道,“小白在何處?”


  魅漓聞此臉上露出一絲憂傷,道,“你走後,小白一直留在梅洞,等你回來,我想將它帶來魔殿,它也不肯,後來我不時去看它,給它帶些吃的,直到有一次,我找遍了洞穴也未發現它的蹤影,它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未曾見過它。”


  墨非的心中有些難受,想起在梅洞她與小白一起玩耍的情景,它咬著尾巴逗她開心,它饞的時候偷吃她的點心,它困的時候蜷縮在她身邊打瞌睡,或許它以為她不要它,它才走的,它還那麽小,不知會不會被其它野獸欺負,它已經習慣了她投食喂它,如今獨自一人漂泊在外不知是否會挨餓受凍。


  魅漓見到墨非別過臉,

  臉上滿是失落,他知道她定是在擔心小白,他又何嚐不是,小白走後,他去了它可能去的地方找了個遍,都一無所獲,也許果真應了那句話,聚散離合終有時,緣起緣滅不由人。


  “別擔心,師父曾說小白是虯龍身,既是龍,定有龍族庇佑,它不會有事的,也許它回到了它的族人身邊。”魅漓安慰墨非,也是安慰自己。


  “餓了吧,起來吃點東西,這次的菜很特別,要不要嚐嚐?”魅漓輕言道。


  墨非本不想起床,這幾日她都未曾進食,吃不下,也沒心情吃,但聽見魅漓說道,“你若不用膳,外麵有個人恐怕要哭了。”


  墨非聞言望向門口的方向,果然見一身影映在窗前,她疑惑地問,“他是何人?”


  “他是魔殿的夥夫,我告訴他,這些日子他做的菜難以下咽,若是今日我的客人再不用膳,我便廢了他的雙手,將他趕出魔界。”魅漓故意提高聲調,聲音傳到外麵,墨非見那個身影瞬間矮了一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為何要欺負人?”墨非皺起眉頭,似不苟同魅漓的做法。


  “我並未欺負他,他身為夥夫,做出來的菜卻讓人難以下咽,這不是他的失職又是什麽,既是失職那便該依法論罪。”魅漓表情冷峻。


  “你……”墨非還想說什麽,終是未開口,她猶豫了會兒,從床上支起身子,慢慢下床,魅漓見她起來,知道自己這招起了作用,臉上展露笑容,他打開門,對外麵守候的婢女道,“將飯菜端上來。”


  兩人坐在桌前,麵對著一桌玉盤珍饈,墨非有些驚訝,她抬頭望了魅漓一眼,見他拿起碗為她添了一碗翡翠南瓜羹,遞到她麵前,“你愛吃甜食,嚐嚐,喜歡麽,若是喜歡我讓他們天天給你做。”


  他將碗遞過來時,不小心露出這些日子她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下的傷痕,有的是新傷,有的是舊傷,結痂被撕咬後又成了新傷,血肉從傷口處往外翻,慘不忍睹,傷口不能用藥,所以好得很慢,在墨非每日撕咬下潰爛地很嚴重,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相信赫赫有名的魔君殿下會帶著這樣一身傷痕。


  墨非望見那猙獰的傷痕,她本吸了血就可以緩解毒發,但她有意報複他,她下意識地認為她淪為今日的牢中困獸,皆由他而起,所以下口時也毫不留情,甚至故意撕咬他的皮肉,可是無論她這麽用力,他都一聲不吭,痛得厲害時微微蹙眉,一旦被她看見他又將眉頭舒展,墨非以為傷害他會讓自己開心,可是她並未因此而得到快樂,反而心中愈加空蕩。


  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魅漓怕她見了心煩,他趕忙放下碗,裝作無意將袖子放下來,“快趁熱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墨非收回目光,她低下頭,拿起湯勺喝了一口湯,就放下了。


  見墨非愈加消瘦下去,魅漓知道她心情不佳,可若是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遲早要被拖垮,魅漓知道就算墨非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但她的心仍舊是善良的,否則也不會擔心那夥夫的死活,於是他厲聲對外麵道,“來人,將夥夫拖下去斬了他的右手。”


  “我已用了膳,你不要欺人太甚。”墨非麵有慍色,她聽見那夥夫在門外求饒,帶著哭音。


  “我還告訴他,若你隻吃了三口就放下筷子,我就斬了他的右手,因他身為魔殿的夥夫,卻廚藝不精,也是失職。”魅漓瞄了一眼墨非,見她臉色僵硬,端起那碗南瓜羹,仰頭倒入腹中,然後擦擦嘴角,道,“現在總可以了吧。”


  “行了,你可以退下了,去領賞吧,但記住以後每餐都是如此。”魅漓雖對著那夥夫說話,卻是說給墨非聽的,那夥夫朝墨非重重磕了三個頭,跟著婢女去領賞了。


  “你在房中待了一天,要不要出去走走,順便消消食?”魅漓態度溫和。


  “你又想耍什麽花招?”墨非冷眼一瞥魅漓。


  “我不想做什麽,隻是想著你以前很喜歡看星星,今夜的星星很美,要不要去看看?”魅漓溫柔地說。


  因魔界對外施了屏障的關係,夜空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猩紅色,就連月亮也鍍了一層血色,遠遠的掛在天邊。


  魔殿空蕩蕩的,自魅漓坐上魔君的位置,從未納過妃,更未有三宮六院,整個魔殿除了在外把守的守衛和由他親自調兵遣將的親衛軍外,就是侍奉的婢女。


  穿過富麗堂皇的大殿,走過迂回曲折的回廊,踏過玉石雕琢的階梯,兩個人影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前一後地慢慢走著,月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雖是影一雙,但彼此的心卻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除了寂寞還是寂寞。


  忽見前方波光粼粼,似琉璃閃爍,墨非被吸引,她朝那片細碎的光芒走過去,竟發現猩紅的月亮下,一池墨蓮在池中綻放,花影崢嶸,如夢如幻,她瞪大眼睛,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東海龍宮的蓮池中。


  “這是……”墨非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走到她身旁的魅漓。


  “在你走後……我去過一次東海,盜來墨蓮的花苞,特意命人修建了這方水池,想要養活它們,初放入池中時,它們不適應魔界的水土,死了幾株,有花匠告訴我,是因為魔界的水不夠清澈,我便去了天山,尋了天山之水每日澆灌,它們這才鬱鬱蔥蔥起來,你都不知,當我見它們活過來時,我有多高興。”


  “我開心時,沮喪時,寂寞時,都會不由自主地來到這裏,望著這一池墨蓮,就如同見到你一樣,

  我會對它們傾訴,想著若傾聽的人是你,會是什麽表情。”言及此處,魅漓嘴角露出笑容。


  “在穗拂曉死去後,我痛恨玉燁,更痛恨自己,想著若有朝一日,穗拂曉能起死回生,我願意拿一切去交換,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在東海龍宮那片林子等著,有個少女能助我一臂之力,盡管不信,我仍然去了,於是我見到了你……”


  “再後來,那人說的話一一應驗了,龍馥之是天煞孤星轉世,我身上的毒解了,穗拂曉也重新回來了,這一切都如我所願,我本該歡喜的,我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我不明白我這是怎麽了,直到我費盡心力也要養活這池墨蓮時,我才恍然大悟,我……對你生了情,這是我算計了所有人,卻沒有算到的事。”


  說完,魅漓轉過頭,深情地凝望墨非,月光下那張臉似墨蓮一般讓人迷醉,當他將這番話說出來時,感覺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下去,他不奢望她的原諒,因他對她犯下的錯罪大惡極,他隻是想她能明白他對她的心意,這片心意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夠了,我累了,我要回去。”他的眼裏清澈明亮,他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讓她的心再一次被動搖,不,她不能又一次被他欺騙,墨非緊緊握拳,她生硬地開口,然後轉身離去,留下原地那個落寞孤寂的身影。


  此時的魅漓,並不知道這一夜過後魔界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而他的王位以及性命,都在這場大戰中岌岌可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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