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紅背流雲（二）
“是，醋了。”
雪衣也是不閃不避，坦然大方的很，當下就承認了。赤蓮霎時覺乎逗他樂趣順時就沒有了，隻好同他正兒八經地解釋道，“我已經退了一步了，早已不像以前那樣跟他胡作非為了，你這不也知道麽？”
他臉色輕輕動容，不動聲色，靜靜地候聽她下文。
赤蓮小聲地說著：“既然我已經往後一退了，那你也退一步好不好，望舒不是那個害我的人，他要害我，也不可能是拿他自己親自來害我，以後不這麽與他犯衝了，好不好？”
雪衣看她那討好的模樣，無法，隻得閉著眼點點頭，暗自吐氣，“睜眼說瞎話我是幹不出來的，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麽做的，不與他多犯衝卻是可以答應你的。”
赤蓮見他還是拿著他自己的想法，這倒也沒別的，他無非不過就是提防望舒而已。可是以他的身份，他能做到的地步，也隻能是提防罷了，鬧不出什麽事兒，便由了他去。
她瞧了瞧雪衣閉眼的模樣，笑了，“所以你就閉著眼說瞎話麽？”
他一笑，“是啊，我自小被教育不敢睜眼說瞎話，於是乎便閉上了。”
赤蓮伸手一彈他的額頭，一個脆生的腦瓜崩兒，雪衣受疼，立馬睜開眼來，用手輕輕捏了這不安分的人的臉，“在我身上犯事兒了？”
雪衣搖了搖手上的小細毒蛇示意與她看，說道：“這夜裏暗，我雖不見著清楚這蛇鱗上的紋飾是個什麽細致模樣，但是，我清楚蛇的每一分每一寸皮骨，握著蛇屍體的鱗片，我能清楚地摸得到那些細紋走勢，你就別碰了，你手上沒那麽細致，別碰了還惹上腥。”
“是麽？”赤蓮聽著他的話便更是拿眼睛往近湊了湊，夜裏火光傷眼，半睜半闔時，依稀察覺了那流雲紋飾的樣子。
“丁長老以前在這裏見到的，其實就不是飛刀上的蛇是吧？”
雪衣點點頭，“還記得我們最初進入這一片林子，那時候我以音控蛇時，認真看了的，它們雖然是紅彤彤的，卻不見鱗片紋飾，雖然目露凶光，卻隻是一般畜生的捕食凶光，你方才或許急著動手沒見清，其實那蛇出紅叔膝前皮肉時，眼裏的凶光是閃了的，黑瞳子裏麵紅光殺機一閃，隻是很短，那個凶光，才真叫是瘮人的。”
慕清歡連忙跟著就點點頭，“我也看見了，就像我那劍出鞘就有火花一般，我還真有點嚇人的。”
“那……照你說的這個意思，這個蛇，是不是身體裏麵還藏有些什麽別的意思啊？藏在人身體裏麵，一如跗骨之蛆，也不見會有人拜的吧？他們若是真要拜蛇，也得那個見得到的拜才對呀。”
雪衣想想，“我昔日見著關於滇區的古書，是有說些稀奇古怪的習俗的，這邊有些怪異，也是說得過去的。不過殘損孤本太多，我也看得不全，不能具體清楚這個中情形。”
“那是不是，這個事情有點棘手啊？”慕清歡聽了許久，這時候才敢小心問了一句。
赤蓮有些焦心——這孩子怎麽就不曾多漲點見識呢？細語聞聲一句：“清歡，你如今才知道我們要做的事很棘手是吧？清歡，你當初什麽都不明白情況，還為何要淌這一趟要淹沒你的渾水啊？”
慕清歡饒是誠實得很，拿手指指雪衣，“這哥子說的，說著什麽我要是去了，就能回來打敗你了。”
被人指著的雪衣莞爾一笑，笑得勝券在握。赤蓮暗自心想，他果真有做邪教教主的潛質，隨隨意意地就能把清歡誆騙了。
雪衣見人都瞧著他，這時候到還會不好意思起來，把頭偏在一旁，暗自笑了。
赤蓮回頭對清歡蔑了一眼，“那是你笨，你一定得記住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打敗我的，洗洗睡吧，啊，明天咱們還要幹別的事。”
赤蓮心裏明白清歡其實在袒護雪衣，因為雪衣不肯能對他說這種話的。
實則她不明白，慕清歡卻是在袒護自己那半點不能吐出的心思罷了。縱然他是知道此行很是凶險，就算不能像大俠一般救走她，救她一命與水火之中。不過若是能以命一抵的話，倒也不算得虧。
慕清歡悵然地笑笑——自己就是這麽簡單的心思，也隻能袒護著，不敢說。
“我自知不對，誆了清歡他，”雪衣收起了暗笑，“別怪我，我原話卻是說的你能過來曆練著，回去能成個你夢寐以求的模樣，卻是沒錯的。”
“怪不了，哪能怪啊，我心大得很，你瞅，這個紅叔叔在我懷裏躺著我都不怪這老男人呢。我給你說啊，要是換作以前，我隻要紅裳美人那等美人才夠資格躺的，所以你看我的心都這麽大了，還能怪得了哪些小事？不存在。”慕清歡狡黠地笑，又豪氣地擺擺手，那種模樣，卻當真與他不相稱。
“成了，歇息吧，今夜晚了。”
就著火柴堆邊，劈裏啪啦竹火響，不時驚起半點火星子，落在地上，杵然熄滅掉。
篝火旁，五人或依或靠，還帶著稍遠一些的一個，那自抱著自個孤苦伶仃的沈望舒。
安然沉靜，四落無聲，山風不鳴，林鳥不雲，所有人躺在寒夜風聲裏，等待著下一個劫險到來。
這說驚不險的深夜，萬事萬物都在靜靜在這片土地上，了然無聲地安然沉睡。
抱著雙腿，腦袋埋在膝蓋裏麵的沈望舒，一直在顫抖地雙手，不敢看紅玉那一張灰白慘麵。他張了張嘴，食指關節頭一直堵放在齒關處，緊緊咬著，不敢發出一聲聲響。
——隻有一片片懺悔的聲音，在夜裏了無聲息，緊促連聲地嚎哭著。
背拱得僵直著，沈望舒覺得自己背上的擔子太重，沉重得快要將他壓垮了一樣。等到身邊聲聲輕然沉穩的綿長呼吸傳到耳心裏，他才抬起頭來，看著那抱著雪衣脖子，埋在他肩膀處睡過去的赤蓮，無聲幽幽一歎，也不敢動身。
心裏，越發堅定了一些事情。
——明日，終究回來。
——沈望舒，你一定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