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石墓女人（三）

  那一聲刺啦烙人的聲音，的的確確地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赤蓮緊盯著那發話的“女人”，她沒有聽錯，那個聲音很是明確的便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當下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張惶著立即往四下裏看，卻並沒有發現那另外一個男人在哪兒，這個女人並沒有背後的黑手幫腔。


  那——赤蓮重新把目光刺回到這個女人，她，究竟是男是女？


  這時，清舒一把將話頭從赤蓮口中牽扯到他那一邊去，揚高了自己那嘶啞的聲音：“夫人你這話可就說得著實是古怪了，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男人不忠不貞給一並連坐了，怎麽，夫人想的就是要把禍端遷怒到別人身上麽！”


  隱含著的怒氣，不吼自威。


  一道寒光射過去，那個女人這時候才拿著眼神看了看那站在原處一直未動的清舒，白蒙蒙的眼睛陰瘮地掃了幾掃，短短一言，端得回答：“是！”


  清舒不由自主地一步跨上前來，“遷怒到為了你好，為了莫要牽連上你一個家族，為了你還能平安地活著的莫氏家族身上，就是你要的是嗎？”


  女人眼神在昏暗下，也愈發顯得驚怖起來了。


  清舒不依不饒地壓著怒火說道：“你的家族，莫氏一族，慕家所有人對你的相助，終究是全然抵不過一個喜歡上了別人的男人啊，可笑！”


  赤蓮一愣怔，這裏頭的隱情是這個樣子的？


  不由陷入更深的迷津裏去了：清舒到底是誰，竟然能夠查到這些東西？他的背後，到底是有什麽勢力？

  那個恢複來的女人聲，一下子又變回了以往的那個聲音，仍舊粗砂磨人，卻終究不是男人音，也未曾那麽陰冷熬骨，輕佻地問著：“哦？你是誰？”


  清舒音自帶含怒，“夫人這時候終於想起了局外人了麽？果真是那個從來隻為了自己的夫人啊！”


  “夫人，你這一輩子，活得可真是夠可憐的啊。這個情的鬼東西，值得讓你變成一個怪物嗎，值得你把這麽多人一樣都變成了鬼物嗎？上頭的莫家慕家兩位家主，一心想為了你好的兄長嫂子，就都是為了你那個心永遠都不在你身上的男人送了葬，是麽！”


  女人霎時間變了臉色，用著男聲震怒：“你知道什麽！為了我好，好，果真是‘好’，拆了我的一家人，生離死別各處分散，就是那慕明昭莫成非嘴裏的大是大非的好！”


  淒厲又粗獷的聲音滿是惡意的笑：“好，說得好！”


  清舒用更惡意的聲音吼道：“否則你想讓你一家子全部為了穆澤那個人陪葬，全部一起死了的才是為了你好嗎！”


  清舒的聲音一下子爆破起來，全然沒了一向的啞聲，盡是喊破嗓子的怒氣，裹挾不住的怒火，燒了出來。


  ——“穆澤？”赤蓮忽然間想起這個人的名字格外耳熟一般，還未曾想明白這個人的身份，就瞧見了眼角處的一個身影往前一走，一辨識身影，那是紅玉！

  啊，赤蓮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穆澤就是那個像隻狂蜂浪蝶一樣地追求這浮塵宮主的人，最後不得好死。


  如此看來，那這個女人的身份，可不就明了了麽？


  ——她是陽城沈家小姐。


  那被震吼之下，石墓之內，有一瞬間的安靜。


  女人的那男聲忽然間斂起了方才怒氣的聲勢，又是最初的妖嬈音調子，“是啊，這所有人一起死，這才是一家人啊！”


  她伸著手在空中舞了一個圈兒，輕飄飄的妖嬈音道：“不僅僅是如此，你們這些所有有關的人，都該一起死的。全部都死了，不才是真正的好嗎？”


  “那幾個口是心非人麵獸心的人，總該是給我穆郎一個交代的。憑什麽他們能夠亂殺我穆郎我就不能殺回去咯？所有人，都是一個圈兒，不管走到了哪兒，永遠都在圈子裏麵，死在裏麵。”


  “好，好。”清舒突然間笑了，怒火中燒的聲勢，也全然化作了悲戚，“夫人說得好啊，那何不，我們也今日一起死在這裏，跟你地下的兄長一起去團圓了好啊。”


  清舒大笑蒼涼兩聲，他哽咽住了，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赤蓮，輕聲為她一說，“對不起。”


  這眼下情勢越發得不對了，久久未說話，赤蓮看著這情勢，全然不是對仇人的一股仇恨在心，清舒的語氣，更多的是要將這個女人拉回來一樣，懸崖勒馬，沒有將她誅殺的那勢在必行的樣子。


  她開始懷疑起來自己對清舒的了解，究竟有有多少了。


  ——原本一開始，都沒有多少啊。


  清舒挽了手腕，劍被他握緊了，低壓著聲氣，已經不再掙紮：“莫成非、慕明昭，他們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麽樣啊？”


  女人那粗磨的男聲一媚，“老的死了，就該到小的了。”


  “當初放了這幾個孩子，今日，便就該是收回來的時候了。啊，這是秋天了呢，中原南方，稻子收割了吧。”自顧憐聲一句，她的殺氣漸漸蔓延到她身上的鬼娃娃去，鬼娃娃漸漸磨動起了嘴。


  “我也該收割了呢。”


  赤蓮神識如同一把拂塵掃過，一片清明，“小的？”


  這幾家的幾個小的？

  慕清歡他……也是……


  一滴冷汗掉下她的額頭，心裏隻有噩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