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懷好意（下）
方家大管家頓時眼神一陣閃爍，原本到了舌頭尖準備道歉的話，也收了回去。
他故作恭敬的垂眉低鹽，束手站在一邊，如果說方從筠人微言輕，哪怕實際是上她是和方從文、沈清雨平等的在合作，在其他人、在方家的下人眼中，她都是抱他們方家大腿的弱勢一方，那麽在蔣川麵前，哪怕大家都知道他被蔣家發配到了明州，隻是蔣家的一個不受寵的公子，但他姓蔣，他是蔣家主家嫡係裏的公子，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將他與方從文和沈清雨他們看作同一層次的人。
在蔣川麵前，方家大管家即使再不喜，心裏再不屑，也不敢像對方從筠一般對他，將那些不堪的情緒直白露骨的表現出來。
這就是階級劃分。
大管家的各種小心思，方從筠和蔣川自然都沒注意到的。
不過有了第三個人在場，誰也不想自己表現得不堪，方從筠收起了爪牙，大管家變得恭敬，三個人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異常和諧的聊了會天，然後大管家和蔣川一起走了。
回到方府的大管家馬不停蹄，一路直奔正院。
回到蔣府的蔣川將書房門窗緊閉，開始提筆回信。
而方從筠在忙碌的半天結束後，送走了前來祝賀的各商行商號話事人或主家，迎來了一位普通平凡、貌不驚人的老人。
……
因為人話嘴雜，韓琦的事現在不宜公開，於是方從筠並沒有讓韓琦出現在眾人麵前。
於是當阿特聽見來人說“我找韓琦”的時候，嚇得差點兒將手中的東西沒拿穩摔在地上。
他慌張了一下後，故作鎮定的說道：“老人家你怕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沒有一個叫韓琦的。”他站在門口，將老人家進來的路正好堵住，心砰砰跳個不停，生怕因為自己沒穩住，露餡壞了姑娘的事情。
老人家抬眸瞥了他一眼。
明明就是風輕雲淡普普通通的一個眼神，阿特卻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剝幹淨了，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被麵前這位老人家看得幹幹淨淨，麵上一熱，有一種羞赫感油然而生。
老人家突然輕輕哼笑了一聲，“你進去說，韓琦的祖父來了。”
阿特嘴巴張得大大的：“啊？”
……
韓老還是端著姿態，一張臉板著，踱著步子掃視四周，這鋪子跟他明明沒什麽關係，阿特卻覺得韓老比他們姑娘更像老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震懾得他們冷汗直冒，不敢隨意談笑說話。
有這種想法的人顯然不止是阿特。
阿特偷偷看了阿奇一眼，本來是想找他壯壯膽子，找點兒底氣的，結果……他看著和自己動作一樣，甚至可能神色更為恭敬的阿奇，阿特突然覺得很親切，感覺自己和他的關係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他沒鄙視阿奇的不作為，隻有一種，“自己不是一個人”的想法，被韓老氣勢壓住的人，不止他啊。
大廳裏壓抑沉悶的氣氛沒有多久就消散了，因為方從筠來了。
她步履不急不緩，隻是步子比男子小，但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大許多，從跟在她身後一邊要保持姿態，一邊努力快步走想要跟進她的苡藍身上，可以看出來。
一出場便是眉眼彎彎，麵帶笑意，氣勢……沒有，可是卻詭異的，當她過來時，阿特覺得方才還沉重的壓在自己肩上的負累消失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韓老還是那個樣子，但壓力全然沒有了。
阿特又偷偷看了眼阿奇，見他麵色和自己一樣，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方從筠身後還跟著韓琦，畢竟韓老指名點姓說是來找孫子的嘛！
她眨眨眼，見韓老一副刻薄挑剔的模樣打量著她的鋪子，抿唇笑道：“我這兒方寸之地，狹小得很，韓老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指點可以，可別把我打擊得太狠呀！不然我一個想不開，這鋪子關門了，您孫子就又得另尋東家咯！”
本來拿出氣勢，準備震懾一番的韓老默然無語，話還沒出口就被堵回去了。
他忍不住瞪了她幾眼。
方從筠心中暗笑，韓老性子她還不清楚嘛！一進入大廳，看見大廳的氣氛，就知道韓老想幹嘛了。見韓老瞪她，她不羞不怒，反倒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像是調皮又受寵的小孫女兒朝威嚴但心軟疼愛晚輩的祖父撒嬌。
韓老稍微晃了一下神。
“待會兒可能還會有其他人來，這裏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韓老不如去後院坐坐吧。”方從筠熱情的邀請道，惹來了阿奇阿特和苡藍奇怪的注視。
連韓老和韓琦祖孫倆人都驚了一下。
後院是什麽地方。
宅子裏，後院那是家人居住之地，是被保護得最好一處；鋪子裏，後院那就是藏著各家商鋪秘密的地方。
說秘密嚴重了些，不過也不是隨隨便便來個客人，就可以讓他去的地方。
韓老抬眸仔細看了她一眼，方從筠大大方方的笑著，接受他的打量，坦坦蕩蕩，很真誠，韓老微微有些動容，開口卻仍舊是拒絕：“不必，我還是……”
“韓琦在我這會兒的事，目前還不能泄露出去。鋪子前麵人來人往，若是被誰瞧見了，傳了出去，怕是不好。”方從筠道，“在我們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韓老和韓琦還能做什麽事不成？”
理是這個理……韓老有些猶豫，但再見方從筠一副磊落直爽的模樣，覺得自己也太優柔寡斷了些，還不如一個年輕小姑娘，一笑，便應了。
她吩咐阿奇阿特在這裏看著鋪子，自己則帶路領著韓老和韓琦去了後院，苡藍本來就是賬房的人，自然也跟著她去後院了。
方從筠走在最前麵，後麵的韓老和韓琦看不見，她笑得像一隻偷腥成功的狐狸，賊兮兮的，眼睛不停的眨巴眨巴，長而濃密的羽睫撲閃撲閃，將主人興奮的心情展露無疑。
機密重地，豈是說去就去的？進去了，可就是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