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韓老來訪（下）
可是別人的示好和人情，他們都會再三猶豫，懷疑對方的最終目的，猜測對方是何居心，但方姑娘的主動示好，他們祖孫卻半點手軟都沒有的全笑納了。
韓琦回想了一番之前的種種往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從最開始的方姑娘初到總號，天天粘著祖父，討好他老人家給他送禮，而且件件昂貴；再到祖父生病，家中下人有事都不在，她將苡藍送過來給他們幫忙；再到後來他在總號賬房水深火熱，名為賬房實為無用之人，方姑娘又一次伸出了合作的手將他拉出來……
再到現在，祖父說的這件事。
一樁樁一件件，他們竟然全都受了她的好意。
韓琦暫且按捺下心底的詫異不提。
韓老說出了那句話後，都以為方從筠會繼續撐著不認這份人情，韓琦默默的將這份人情記在心裏，反正他們欠她的已經夠多了，債多了反倒不愁，日後好生為方姑娘做事效力便是。
方從筠歪頭一笑：“原來韓老說的是這件事呀！是我做的。”
韓老扯著嘴角“嗬嗬”兩聲，冷淡斜了她一眼，嫌棄中卻帶著自來的親切和熟稔。
她合掌，笑容可掬的一點頭，“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韓老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實在想報恩還人情的話，以後我有事相求的話，韓老伸手幫一幫忙便是了。”
韓老：“……”他可以不要他這張老臉了，說他不想還人情嗎？
韓老過來的目的已弄清楚了，答案也到手，雙手負背抬腳就準備走人。
被方從筠伸長手臂攔住。
“今日是新店開張的吉日，韓老既然來了，外麵需要避嫌不方便去看，不如就在裏麵逛逛吧。”方從筠笑道，“韓琦，你陪著韓老到處瞧瞧吧。”
她熱情的招呼著，將韓老當做自己人般招待，俏皮的眨眨眼：“讓你祖父看看你現在的情況，也讓他放寬了心，我們這兒地盤雖然比不上方家票號大，可其他方麵卻一點兒也不必它差。在人這方麵，尤其團結友愛和諧，絕對不會讓你吃虧受氣的。”
韓琦忍俊不禁。
……
說讓韓琦單獨招待韓老，四處逛逛，她就真的留下韓琦，帶著苡藍回前院的鋪子去了。
苡藍不停的偷偷看她，覺得她這舉動也太大膽，心也太寬了些。現在他們的後院是沒有什麽要緊的東西，但規矩得一開始便樹立起來啊！
即便她現在是需要依靠韓琦，才能讓方從筠覺得她有利用價值，重用她，但苡藍還是覺得她對韓家祖孫太過信任了。
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苡藍她也是知道的。
方從筠拍了拍她肩膀，讓她放心。她自有打算。
她知道苡藍在擔憂什麽。現在韓家祖孫情勢不好，又與他們初相識，她們對他們好，表現出一點信任，他們就會十分感動，滿腔熱血恨不能為知己死；但日子久了，若是對他們縱容慣了，這恩情變回成為習慣，等日後他們愈發變本加厲了，再來樹立規矩就遲了。
“我有分寸的，你繼續對韓琦好，多關心關心他便是了。”方從筠揚眉道，一顰一笑間充滿了自信，“而且韓老和韓琦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當時的方家票號的攤子可比現在這一間小小的鋪子大多了，而且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就像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幼童懷抱著金疙瘩。
她那時和渣爹鬥，和方從雲的生母柳姨娘鬥，和方府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鬥，有心機有算計，自負聰慧狡黠，但她就算隻一是狡猾的狐狸，也隻是一隻剛踏出狐狸窩的青澀小狐狸，哪裏鬥得過韓老這人老已成精的老狐狸。
若是韓老真有那份心，對方家票號心懷不軌，之後怕是就沒她什麽事兒了。
結果是她順風順水的從韓老手裏接過了方家票號。
對著方家票號這麽一大塊金疙瘩，韓老都能秉持本心，不為所動，現在這個一無所有的小鋪子，更加不會被他看在眼裏了。
方從筠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笑容裏帶著對韓老的十足信任，讓苡藍不解又羨慕——羨慕被她如此對待的韓老。
隨著現在的生意漸漸步入正軌，日子過得越來越忙碌，方從筠不像才開始，現在已經很少回想當初了。
當初再好再美，也已經過去。眼前的路滿是崎嶇，坎坷不堪，卻是真實的。
不過和苡藍說起韓老，方從筠卻忍不住想起了當初。
到她接手方家票號的時候，已經是韓老伺候的方家票號的第三代東家了。從她祖父開始，再到她，韓老對方家盡心盡力，忠心耿耿，哪怕是對著她那不靠譜的渣爹，韓老也沒有過怨言。
主子不著調，他就多辛苦勞累些，把方家票號當成他自己的心血似的，也虧得渣爹雖然各種不靠譜，唯獨在信任人這點，眼沒瞎，給了韓老十足的信任和權利。
到了她這位弱主上位，還是個姑娘，方家票號底下的人簡直要鬧翻天，裏麵還有方族中的族人，各方人馬紛紛摩拳擦掌，企圖以自己同為“方家人”的身份“謀權篡位”，趕她下台。
她有舅舅這個強硬的靠山不假，但水過滿則溢，舅舅已是烈火烹油之勢，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舅舅能擺出姿態給她底氣，幫她震懾住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已是不易，她不能也不願再給他添麻煩了。
而且就算有舅舅在，頂多也隻能嚇唬嚇唬人，真有心思的人，有的是法子算計她在不知不覺間，主動讓位。
在外麵有權勢通天的舅舅為她頂著，於行內，又有韓老和江老倆人，一內一外的扶持著她，幫她坐穩了方家票號掌事人的位置。
現在外人隻道當初的方家大小姐如何霸氣囂張，直接以暴製暴，不惜“血洗”方家，清理門戶，以鐵血強硬的手腕將震蕩的方家給穩定了下來，都誇她是難得的“鐵娘子”，卻不知道在這背後，韓老和江老為她出謀劃策，耗費了多少心機，算計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