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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罪己血書

  可一走出茶樓,容清紓便瞥見遠處的一道頎長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容清紓沒入人潮中,不緊不慢地尾隨著那道身影,直至見到他準備上一輛華麗卻雅致的馬車。


  “黎王殿下請留步!”容清紓突然扒開重重人群,跑向禦錦黎。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攔黎王殿下的車駕!”馬車車夫二話不說,便將容清紓攔下。


  不一會,馬車四周便聚集了一大堆好事的看客。


  禦錦黎麵色一冷,“放肆!本王將你們留在身邊,是為了守衛古禦百姓,而不是威嚇他人。”


  “屬下知錯,可這人來路不明,說不準就是要對殿下不利。”


  禦錦黎看向容清紓,一雙犀利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若有要事,便上車詳談吧,如何?”


  禦錦黎對自己的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


  容清紓本就有意與他談談,既然他主動邀約,她自然不會拒絕,“榮幸之至。”


  上車後,禦錦黎意味深長地望著容清紓,“不知容姑娘特意截住在下,究竟有何指教?”


  容清紓自認自己女扮男裝的本事,已經是出神入化,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


  可禦錦黎不但識破了她是女子,還如此輕易地猜出她的真實身份,這讓她對禦錦黎也不敢再有所輕視了,“不知黎王殿下如何識破的?”


  看來,她下次喬裝打扮,要更加用心了。


  “味道。”頓了頓,又補充道:“容姑娘身上,有一種特別的藥香,似是浮動著幽香又有些清苦的冷蓮。”


  原來是凝碧荊蓮的味道。


  容清紓身份雖被拆穿,卻也不憂心,畢竟,依禦錦黎為人,絕不會借此威脅她。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容清紓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誠布公。


  “不急,我們先逛逛,別的事,待會再談。”


  禦錦黎言畢,便掀開車簾,向外麵的車夫吩咐了什麽。


  容清紓另無旁事,也想看看禦錦黎到底耍什麽花招,懶散地靠在車壁上,任由馬車且走且停。


  不過,在外麵的閑言碎語鑽進馬車後,容清紓卻變得不淡定了。


  那些閑言碎語,無一不是談論禦顏熠與禦沐琛爭奪顧添香之事。


  甚至,有些膽大的人還揣測,顧添香下落不明,十之是惹怒聖上,故而被滅口。


  馬車再一次停下,隻是這一次周遭異常寂靜,“容姑娘對此有何見解?”


  “不過是些皇家風流韻事,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容清紓不以為然。


  “容姑娘可知,若是此事未傳出來,此刻京城鋪天蓋地的風韻之事所針對的人便是你。這次謠言之所以能在轉眼間滿城風雨,是因為背後有好幾隻推手。據本王所知,便有大皇子、風遷宿、容家三公子等人,當然,還有本王。”


  “我想和黎王殿下談談交易之事,這些,與我無關,我可沒興趣。”


  “本王隻十分好奇容姑娘對此事的態度,或者說,容姑娘對大皇子的態度。”禦錦黎突然逼視容清紓的眼睛。


  她和禦顏熠?

  不過一段被斬斷的孽緣而已。


  “如今,黎王殿下可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容清紓的眸子,一片坦蕩。


  “似乎得到了,又好像沒有得到。”


  容清紓眼底,劃過一抹自嘲,“那我們可否談談交易一事?”


  “本王與大皇子是對立的陣營,容姑娘與他關係匪淺,本王行事素來謹慎,又怎敢與你合作?”


  容清紓言笑晏晏,可眼底卻無一絲笑意,“若我真與他關係匪淺,我又為何要費盡心力請黎王殿下與我合作,直接找他便是。況且,昨晚之事他將眾人的目光轉向顧添香身上,與其說是讓我置身事外,不如說,他不想與容家有所牽扯。畢竟,皇上不滿容家已久,他與容家沾邊,對他可沒好處。”


  禦錦黎的一雙鷹眸,仍舊充滿了審視,“是麽?”


  “另外,我的目的,與黎王殿下殊途同歸。難道,黎王殿下要將我這個外援推出去?”在這幾個皇子中,禦錦黎看似不爭不搶,隱藏極深,但他的野心,明眼人都一清二楚。


  因為,禦錦黎的母後,也就是那個癲狂的當今皇後,可不是一個會掩飾的人。


  “殊途同歸?本王要除去的,可不止是禦沐琛,若要容姑娘對禦顏熠動手,你可舍得?”禦錦黎眼中的戲謔越來越深。


  容清紓的指尖,不自覺地陷進了掌心,“黎王殿下與他有手足之情,你若能狠心動手,我為何要心軟?”


  禦錦黎一絲不苟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容姑娘若要與本王合作,得拿出誠意才行,可不能隻是口頭說說。”


  “我隻想與黎王殿下做一筆交易,可不想和你成為同一條船上的人。若是黎王殿下不願,我想,樂意與我合作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說,右相。”


  她隻是想借禦錦黎之手,徹底將禦沐琛擊垮,至於那些朝野奪嫡之爭,她可沒興趣。


  禦錦黎聽聞右相後,手中的力道突然加重了幾分,手指也被鋒利的刀刃劃了一道口子。


  “既然黎王殿下不願同我合作,那我便回府了。改日,再去一趟相府便是。”她早已察覺此處便是容府偏門,下了馬車便能回府。


  “容姑娘請便。”禦錦黎若無其事地將手指湧出的鮮血擦去,似乎,容清紓的威脅,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一般。


  “希望我與黎王殿下,能後會無期。”容清紓笑得眉眼彎彎。


  仿佛,她已經與禦錦黎達成交易了一般。


  禦錦黎甩下車簾,含著怒意吩咐馬車車夫,“回府!”


  容清紓下了馬車後,並未入府,而是一邊目送禦錦黎的馬車,一邊在心裏默數。


  一

  二


  三


  ……


  十!

  剛數到十,禦錦黎的馬車,便折返了回來。


  不過,禦錦黎並未下車,隻有含怒未發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明日午時,月舞樓詳談。”


  “黎王殿下既然有心與我合作,又何必如此折騰。”容清紓得了禦錦黎的準信後,笑容似乎快要咧到耳後。


  “果真如他所言……”禦錦黎的車駕再次離開,並未回答容清紓的問話,反而留下這麽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

  禦錦黎似乎沒有深交之人,這個‘他’會是指誰呢?


  容清紓沉思片刻,仍舊沒有任何頭緒,索性將問題拋諸一邊,懶得再費神深思。


  禦錦黎的車駕消失後,容清紓確定四周無人,才悄然無息地潛回流染居。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她的流染居竟然來了好幾位熟人,還都是從未踏足過流染居之人。


  “主子昨夜沒休息好,用過早膳後,便去休息了,此刻怕是見不了諸位了。”藿藍語氣堅決。


  “那清紓何時能醒,我們兄弟二人有十萬火急之事與她商量。”容延悟與容延琦的眼眶濕潤紅腫,顯然是才流過淚。


  “主子極難入睡,此刻怕是才睡下,悟公子與琦公子若有要事,何不去請示大公子。”


  “大公子此刻不在府中,府中另無主事者,我們不得已才叨擾清紓。”


  “不知兩位兄長找清紓,所為何事?”容清紓匆匆退下男裝,著了一身羅裙後,便打開房門出來了。


  “清紓,昨夜祖父回府後便飲下毒酒,以死謝罪。這是他留下的罪己血書,請允我們兄弟二人回府奔喪。”容延悟強忍著眼中晶瑩打轉的淚花,不知何時對墜落下來。


  “清紓,待祖父入土為安後,我們再回祠堂為祖父懺悔贖罪。”容延琦也想故作堅強地忍住淚水,可說話時眼淚卻瞬間決堤。


  “掬霜,吩咐下去,備兩頂軟轎,送五哥、六哥回府。再派些得力之人過去幫忙。”容清紓看向跟在容延悟和容延琦身後的掬霜。


  “是!”


  “多謝清紓體諒。”


  “五哥,六哥,還請節哀順變。清紓還有一些事情急需處理,晚些便隨大公子一同去府中吊唁。”


  “好。”容延悟與容延琦早已歸心似箭,此時再也留不住,直直往外奔去。


  容清紓正欲轉身回去,便見到了行色匆匆的風遷宿,“清兒,我聽說叔公那邊出事了。”


  風遷宿一來,藿藍便帶著侍女們退離了院子。


  “二叔公將所犯罪狀皆陳情於此,以死警示族人將他作為前車之鑒,不得因一己之私損害容家利益。”容清紓將二叔公的罪己血書遞給風遷宿。


  “清兒,死,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解脫,否則,他日日因所犯罪孽而悔恨,也是一種痛不欲生的折磨。”


  “二叔公一死了之,可二叔婆遭此喪夫之痛,隻怕……”她自小便對二叔婆欽佩不已,既能行事果決,鐵麵無私;也能柔情如水,溫情脈脈。


  風遷宿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站在容清紓身邊,望著天上的流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因為許久不曾開口說話,容清紓的聲音也變得沙啞,還染上了一層悲涼之感,“遷宿……”


  容清紓喚風遷宿,一向是連名帶姓,頭一遭這麽喚他,這讓他有些竊喜。


  不過,他卻瞬間將自己的情緒盡數壓下,“清兒,我在。”


  容清紓長歎一口氣,“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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