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打砸搶
夜幕下,壓抑緊張的氣氛如夜色一般凝重,像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將所有人籠罩在內,喘不過氣來。
而費伯揮劍下落的一個動作,成為了點燃引線的火星,瞬間導致場間大亂。
“爾等不要胡來!衝擊王師大營,乃是犯上作亂,是死罪!不要跟著你家費伯膽大妄為!”
那名馬亞站在高台上,氣勢洶洶的嗬斥著營牆外的異族武士,然而得到的回應卻隻是一張張長滿橫肉的臉上的獰笑。
老子們隻聽伯公的,你算老幾!?
齊齊一聲號子,蠻兵們推著臨時製作的撞車衝向營牆,直徑近一米的巨木撞上去,頓時將那些拚湊在一起的手腕粗細的木杆撞得分崩離析,漫天橫飛,砸得牆後麵的王軍鬼哭狼嚎,四散躲閃,一時陣型大亂。
“不要亂,擋住這些畜生!王師威嚴不可辱!”
馬亞執掌的是戰車部隊,原本是軍中最強底牌,然而倉促之間沒有準備車馬,更何況戰車在營盤裏根本施展不開,是以他現在隻能站在高處呼喊,憑借自己師長之下最高的地位坐鎮指揮。
可他想穩住局麵,蠻兵們又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趁著王師一瞬間的混亂,這些夷人立刻棄了撞車,聚在一處,像尖刀一般插入王師陣列腹部。一邊衝鋒,還一邊發出狼嚎虎嘯般的刺耳嚎叫,配上昏暗火光下一張張猙獰的麵孔,還未交手就讓人膽寒三分。
“勿用鋒銳!”
費伯一聲喊,護在一旁的夷立刻吼聲如雷,將其命令傳遍各人,所有蠻兵得令,紛紛用矛的調轉矛頭,用刀的翻過刀刃。
猛虎們收起了爪牙,卻絲毫沒有勢弱,臉上的獰笑反而更加猖狂——不是殺人,而是打人,既然不用擔心鬧出人命,下手沒個輕重可就怪不得咱們了!
虎入羊群,也就是這般場麵了吧。王師一排長戈攔著,試圖逼退來犯者,蠻兵們卻都像滾地龍似的,齊齊身子一矮,軲轆著就跑到了王師士兵腳底下,再一個虎撲而起,一下摟倒一大片,頓時把剛剛集結起來的陣型又攪成了一鍋粥,逼著對方與自己貼身混戰。
費伯手下這些夷人用的武器,最長不過等身高,在近身肉搏之時正是發揮長處。可那些王師士兵就正相反了,他們是馬亞手下的,用的是三米多長的戰戈,站在戰車上縱橫衝擊,收割敵人倒是威風凜凜,可是一站在地上就太過笨重遲緩,被人近身,卻連武器都調轉不過來,沉重的杆子抵擋攻擊都嫌太緩慢。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蠻兵們得勢不饒人,撕開一個口子衝進去就開始可勁招呼。用矛的握著矛頭,將矛杆當棍子,逮著一個王軍士兵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亂抽,招招勢大力沉,雖不致命,卻是挨上一下骨頭都要斷了,所過之處捂著胳膊抱著腿的躺倒一片;
而用刀的則更加歹毒,發現對方裝備不錯,都穿著皮甲,用刀背砍一下怕是也無甚大礙,幹脆把活做的精細些,專門將刀頭往王軍士兵的頭臉上砸,頭盔上挨一下,頭暈眼花站不穩,脖子
上要是挨著了,直接就是一道紫青的淤痕,整個人都疼的背過氣去。
疼的緊了,動了真火,有王軍士兵棄了長戈,拔出短劍來要拚命。然而一劍刺去,這群蠻子卻躲也不躲,反倒一個個眼冒綠光,蜂擁而上。躲開要害,被劍刺在胳膊上,直接揮拳將握劍之手砸開,反手就把劍抓到了自己手裏,血流如注也不在乎,光顧著分辨劍的成色,一見是把好劍,頓時喜笑顏開,忙著塞進腰間,敢情是奔著搶東西來的!
搶到劍的見兄弟們羨慕嫉妒的瞅著自己,得意一笑,抓一把傷口上的血,往臉上一抹,凶神惡煞的一聲怪吼,如同妖魔一般,把剛失了寶劍的人嚇得肝膽欲裂,一個跟頭仰了過去。他哈哈一笑,轉頭又去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就這麽的,一邊倒的毆打變成了搶劫,別露出好東西還好,一露出好兵器,立刻就被一群蠻子按住搶走。甚至有賊一些的蠻子,已經開始悄悄在那些被打倒打暈的士兵身上摸索起來,除了不能屬於王師的製式兵甲不能動,但凡是私人的值錢東西一概跑不了。摸到好東西的心滿意足,而沒撈到的蠻兵則虎視眈眈,再次開始搜尋目標,挑個看著富態的捶趴下,繼續開始摸索。
“蠻夷!畜生!”馬亞站在高台上看著己方的慘狀,臉色鐵青,暴跳如雷,“如此猖狂,我還有何可顧忌的?!來人,速調右營劍士,弓手前來,給我殲滅這群惡狼!”
混亂的營盤運轉起來,披甲執劍的銳卒和手握強攻的弓手火速趕來,一隊包抄後路,堵住蠻兵退路,一隊登上高處,張弓搭箭。
“不可退縮,混入敵陣,讓箭手無法出手,”費伯審時度勢,再次下令,“夷,衝陣,擒下那名馬亞。”
擒賊擒王,讓他們群龍無首!夷一聲獰笑,撿起一根營牆上散落的木杆,大踏步衝向敵陣。
“喝——”
一聲厲喝,夷來了一個撐杆跳,直接飛躍十餘米距離,從混戰雙方頭頂掠過,落到了那名馬亞站立的高台之上。
那名馬亞雖驚,卻未曾慌亂無措,立刻向箭手中間退。
“放!”
箭如飛蝗,齊射向夷,然而他卻毫不猶豫的一貓腰,縮到了高台之下,流矢亂飛,誤傷友軍無數。待到一波箭雨過後,夷騰的一躍而起,直衝箭手陣營。
這麽近的距離,可沒有第二次張弓搭箭的機會!
如滾石下山一般,夷直撞敵陣,將那些慌忙重新取箭搭弦的弓手撞得人仰馬翻,有反應快的掄起長弓砸向他,他不躲不避,抬手一擋,反手就是一記老拳過去,把對方揍得頭暈眼花。弓手營也亂了,夷勢如破竹直衝腹地,追上了那名馬亞。
馬亞抽劍斬來,夷也揮劍斬去,兩相對撞,力大者勝,馬亞被震得虎口發麻,手中之劍直接脫手飛出,再一抬頭,眼前已飛來一個沙包大的拳頭。
“停手!否則斬爾等之首!”
獅虎咆哮一般的大喝響徹全場,兩方人馬頓時一愣,齊齊住手。王師士兵回頭一看,馬亞大人頂著黑眼
圈,鼻血長流,已經被人按住,劍架在脖子上,頓時都不知所措,圍住費伯的劍士們也不敢妄動了。
“有種就動手殺了我!你們今天一個也別想走出大營!”
這馬亞倒是個硬氣的,受製於人,動一動都有可能喪命,卻還是梗著脖子,厲聲喝罵不休。
“何必如此,”費伯起身前行,混亂的雙方紛紛讓路,就是被打的怒火上湧的王師士兵也退避開來,沒有人敢對伯公出手,“我之愛子遭人刺殺,線索指向此處,難道不該來搜捕那死士?你一再橫加阻攔,難道是有意包庇不成?”
“呸!我並不知什麽刺殺,也不認識什麽死士!”那名馬亞瞪著牛眼,梗著脖子吼道,“王師營盤,威嚴之地,豈能擅闖!?若有人生疑就任由搜捕,大營與鬧市何異,王師尊嚴何在?王上威嚴何在!?”
費伯蹲下來,揉著下頜淺淺冒頭的胡茬,盯著麵前這倔驢樣脾氣的馬亞,眼神複雜,半晌無語。
“嗬,說不出話,你也知道理虧?費伯,若真是怒火難平,非要掀了大營搜捕死士,也行,請先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費伯雙眼微眯,站起身來,“你之節義,卻不喜你之輕狂,既然求死,我便全你心願!”
說罷,費伯緩緩抽出腰間之劍。
“殺了我,你們誰都出不了大營,你們都要死在這裏!”馬亞恨恨的盯著費伯。
“一群山羊,莫非困得住猛虎不成?你且看吾等如何闖出去……不,你看不到了。”費伯冷笑,揮劍欲斬。
“費伯慢來!切莫動手!”
一匹馬車橫衝直撞的闖了進來,車上跳下一人,一邊大叫,一邊急急奔來。
“公子疾?你來做甚?”費伯一望來人,愣了一愣,疑惑問道。
來人竟是公子疾,似乎是聽到消失,連忙趕來的,衣衫淩亂,鬢發不整。
“還我來做甚?!費伯嗎,你都要把我的臉麵踩在腳底下了!”公子疾一臉陰鬱的盯著費伯,一肚子憋屈。
“公子何意?”
“你不知道殷地大營剛換了師長嗎?”
“不知。”
“呼——我就是新任的師長!”
呃——費伯眨巴眨巴眼睛,舉著劍的手尷尬的落下。敢情自己是把未來親家的手下們暴打了一頓,而且是以一種壓倒性的打法,把人家顏麵扔到地上踩?
“廢物!”公子疾瞅瞅那名馬亞,恨恨地上去就是一腳,“幾百人,被幾十個人打的丟盔卸甲,留你何用!費伯,你這便替我砍了他!”
這……都知道了還能動得了手嗎,夾槍帶棒的擠兌人呢這是?費伯幹笑著,對公子疾拱拱手,以示歉意。
公子疾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鬱悶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隨後他深明大義的表達了對費伯愛子遇刺,怒火中燒的理解,表達了對追查凶手的支持,為了表明與刺殺無關,主動幫助費伯展開搜查。
當然,並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