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虎頭蛇尾
第一項科目，隊列訓練，是學員們的完勝。
不用作評判，隻要眼睛還靈光，誰都看得出兩隊人的巨大差距，一隊是高亢激昂，正奔赴戰場的勇猛將士，一隊則是戰敗逃竄，丟盔卸甲的散兵遊勇。
帝辛也忍不住嘀咕，怎麽費伯手底下這群一向讓他中意勇士，平時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地，一叫他們這樣按照一致的步調，統一的動作走，就變成了瘸腿的鴨子？尤其是那些順拐的，笨拙不堪，叫人看著又好氣又好笑。
費潛下令第二項考核開始，體能訓練一套，包括俯臥撐、仰臥起坐、蹲起一百以及負重十裏跑，先完成的隊伍為勝，最先完成者即為優異。
而這時，帝辛卻還沉浸在疑惑裏，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走路都走得如此笨拙。他喚過陪侍的侍衛，叫他們站成一排，照著學員們的樣子走來看看，結果發現一個個還不如那些蠻兵，竟然清一色的順拐，叫帝辛氣不打一處來，抬腳挨個踢了過去。
“王上不必如此，這種訓練乃是為了紀律的養成，從日常行走的小事練起，潛移默化，以期達到令行禁止，需要時間的，怪不得他們。”
費潛見帝辛被自己的侍衛氣得動手，雖然好笑，還是趕忙勸阻，帝辛聽了覺得也有道理，便收回了腳，背負著手，沉著臉仔細觀察學員們一邊喊著號子，一邊集體俯臥撐的熱鬧景象。
“多謝公子幫襯。”侍衛頭子一瘸一拐的挪過來兩步，悄悄給費潛行了個禮，低聲謝道。
費潛扭頭看去，腦海中迅速搜索，回憶起這人是帝辛的親衛頭目，名回，也是王族出身，隻不過是旁支，是個值得結交的對象。不過這怎麽挨了兩腳，就站都站不直了，賣慘裝熊？
“無妨無妨，子回大人怎麽好像疼痛得厲害？”
“唉，公子是不知王上力有多大，我可是親眼見過王上一腳把撲過來的豹子踹得吐血而死，剛才那幾下王上還是留了力的，不然我這腿就斷了。”子回瞄了帝辛一眼，見他背對著這邊，似無所覺，湊近費潛耳語道。
一腳能把豹子這樣的猛獸給踹死，我滴娘，你還是人嘛！費潛偷偷打量著帝辛遮在白袍之下的雙腿，完全看不出有何特異，不過心裏已暗自反省，以後不能跳脫過火，惹帝辛動手打人，不然自己小命不保。
“子回大人，您這也算是因我之故，無辜受累，小子於心不忍啊，”費潛眼珠一轉，決定結交這個每天守在君王身邊的人，“這樣，我將操練之法告知與你，回宮之後悄然訓練王城侍衛，待有成效，討王上一個歡心，如何？”
“公子肯將這等機密法門告知與我！？回拜謝公子，日後定有所報！”子回又驚又喜，怕費潛反悔似的，連忙拜了一拜。
“好說好說，你我既然皆為忠於王上之臣，哪裏需要如此見外，本就該互通有無，通力合作嘛！王上此番檢閱過後便要回宮，恐無時機與您詳談，不過幾日內小子將進宮一趟，到時定去拜見。”
結束了悄悄話，子回喜氣洋洋，似乎腿也沒那麽疼了。費潛走回帝辛身邊，意氣風發。
“說完了？結交予的近衛首領，想日後方便進宮偷東西？”帝辛側過臉來，似笑非笑道。
子回一聽，汗毛倒豎，連忙跪下
請罪。
“您，您聽到了？”費潛也是一個激靈，剛才和子回說話都是附耳私語，話一出口就被風吹散了，哪裏想到還是被他聽見。
“嗬嗬，予能聞百步之內弓弦震動，如何聽不到你在近前竊竊私語？”帝辛自矜一笑，嘲諷費潛之時不忘自誇，“你結交他，可以，不過當知深淺，以你費無疾之聰穎，想必不會逾越。”
這是怕我勾結身邊的人，暗地裏搞什麽對他不利的勾當？費潛連忙點頭稱是，心裏卻在不屑哂笑——天真！咱想幹什麽壞事也不會用這樣身份敏感的人啊，結交侍衛頭子不過是鋪路罷了，以後把你內褲顏色都告訴我的，另有其人！
“既然幾日內要進宮，那不如就明日，把堪輿圖繪成獻上，而後去與子回相見……子回，你也起來吧，看在發乎忠義的份上，今日饒了你，若是習得操練之法，拿不出成效來，予定加倍懲處！”
子回連聲謝恩，爬起身來，對費潛飄來一個無奈的苦笑。
費潛卻在氣惱不已——圖才畫了一半，你明天就要，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未成年人的睡眠時間可是很重要的！
不過，費潛也明白了一件事，看來帝辛對自己還是有戒心的，雖然因為自己年幼而戒備很少，卻畢竟存在，這也是君王這個高危行業的通病。步子大了容易扯著蛋啊，自己確實操之過急，短短時間內搞了太多名堂，由不得別人不加小心，得收斂些，原本還打算弄出鐵器之後就著手研究火藥的製造呢，看來得緩緩了。
考核項目繼續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不過已經逐漸變成了費潛手下學員們的單方麵秀操作，在迅速完成了任務之後，甚至還有餘力，跑回來給連一半都沒做完的費粱他們加油鼓勁，更有人賤兮兮地和他們比著做蹲起。
尤其是給費粱加油的呼喊聲最為高漲，畢竟平時是他拎著藤條監督學員們吃苦受累，現在輪到他吃苦頭了，學員們喜聞樂見，怎能不回報一番？
蠻兵們有苦說不出，肌肉拉傷導致的疼痛讓他們連隊列訓練都完成的很艱難，更別說這樣的肌肉鍛煉了，動一動都疼的直嘬牙花子。要不是憋著一股氣，不肯讓那群瘦猴子看笑話，他們早就棄權了。
“行了行了，再硬撐下去，人都要廢了！”費潛哭笑不得，擔心這群莽漢再較勁就要造成永久損傷，大聲叫停，“我宣布，體能訓練科目學員隊伍取勝，夷，你們趕快歇息去吧！”
“不！還有最後一項，我等要和公子的學員比武！”
夷艱難地爬起來，恨恨叫道，其餘人也站起來，大聲附和，其中費粱尤為亢奮，摩拳擦掌地，一心要把這些取笑他的學員暴揍一頓。
“這個嘛……若是你們不怕輸，那就來嘍，”費潛暗笑，絲毫不擔心這群幾近力竭的家夥還能發揮出戰力來，“我宣布，最後一項為無規則角鬥，不許用武器。”
“什麽？昨日不是說可以用木棍嗎？”費粱大呼，要是連棍子也不讓用，那就一點技術優勢也發揮不出來了，隻能憑拳腳力氣，可他們現在用力大了就疼的齜牙咧嘴，恨不得撞牆，這還怎麽打！？
“這可是為你們考慮，已經有傷在身，若是再挨了棍棒，傷上加傷，可就難恢複了，”費潛壞笑道，“費粱，要是還
認我這個主子，就聽話，趕快認輸，老實回去躺著吧，你這傷可得躺上幾天了。”
“可……我……”費粱氣惱不已，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猶豫片刻，垂著腦袋灰溜溜地跑掉了，連向夷說一聲都沒臉麵。
“夷，你們還要強撐？別怪公子沒事先言明，若是一傷再傷，你們以後說不定連劍都拿不動了。”
夷沉默半晌，懊惱地跺跺腳，卻把自己疼得險些摔倒。聽了費潛的話，他也不由害怕起來，隻得認輸，哭喪的臉更加喪氣了。蠻兵們就此散去，個個垂頭喪氣，雖然照樣有賞賜，也沒心情領了。
“雖然不知詳細，但予總覺得是你這無賴小兒在其中做了手腳。”帝辛望望蠻兵們背影，對這些猛漢的遭遇有些不平，抬腳照著費潛的屁股就踹。
“哇呀呀！”雖然在帝辛感覺沒使多大力氣，可落到費潛身上讓他覺得被鐵錘砸了一下似的，半邊屁股都麻木了，“王上！您又沒有證據，怎能如此誣賴好人！”
“誣賴？予便就是誣賴你，你待如何？”帝辛看著費潛抱著屁股上躥下跳，誇張大叫，不由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好好一場較量，被你這無賴小兒弄的虎頭蛇尾，掃興！回宮！”
帝辛回宮去了，費潛恭送之後，才跑回校場，學員們還在等待，滿眼期待地望著費潛。
“你們今日的表現讓我還算滿意，所以我決定，除了獎賞每人十金，所有人都能享用美酒，吃到我親手做的飯食，如何？愣著幹什麽，難道你們不願意？那我就收回成命了。”
“別別別！我等願意，謝教官恩賜！”費石連忙帶頭答應，想給費潛跪下叩首，卻又想起他不允許，便發一聲號，全體學員向費潛敬禮，“謝教官賜！”
“嗯，全體都有，立正！向左——轉！齊步——走！走，搬酒去！”
為了表示嘉獎，費潛今天也算費心思了，幹炸黃魚，炸裏脊，芹菜肉絲……調味不複雜的菜硬是做了十幾道。雖然分到這幾十號漢子身上，每人也隻能嚐上兩口，可這麽多樣式的新奇美食，足以讓學員們大開眼界，大飽口福了，而且看著費潛累得滿頭是汗，他們更是感激不已。
“全體都有，請教官飲勝！”眾人齊刷刷地給費潛敬酒。
這群家夥不知是興奮使然，還是喝大了，今天放肆起來，費潛手裏被硬塞了一角杯酒，他不喝，大夥就都站著，直勾勾看他。
費潛拗不過，隻好喝了一口，卻發現原來這酒根本沒味道，還不如啤酒，虧得自己一直擔心喝酒誤事，醉了之後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娘的，這不就是米湯嗎？這算什麽酒！”費潛一飲而盡，不爽地叫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好好表現，讓我滿意了，我讓你們喝到真正的酒！一醉解千愁！”
“好嗷嗷——！教官，您就看我們的，絕不叫您失望！”有隨手做出美味佳肴的本事，學員們對費潛能釀出美酒沒有任何懷疑。
“屁！少說好聽的，今天就是最後的晚餐，明天開始，看我怎麽變著法折騰你們！”
費潛開始放縱暢飲，漸漸地興奮起來，將所有思慮都忘記了，一連喝了幾十杯，不知是融入了氣氛熱烈的學員們，還是融入了好酒如命的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