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早已無力回天
向夜闌也有些懵怔。
那少年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後,拘謹言道:“再過幾日便要科舉了,京中書本的價格,都翻了好些倍,隻有姑娘你這裏可以借書來看,姑娘當真是好人!宋某便在這裏謝過姑娘了。”
“都是小事!畢竟我還是收了一點茶錢的。”
向夜闌這話都是解釋給一臉“你這女人在做慈善嗎”的薄昭旭聽的。
“都是些舊書,賣也賣不上價格,新進些書又要花上不少錢,還不如免費借閱給你們,隻要賞臉喝壺茶就好,我也不虧的。”
這書局定下的新營業方式之一便是點茶以後,免費讀書,不限時辰,雖說時常有那種幾人才能湊出一壺茶,又要拚桌從早坐到晚,但對於贈人都要被收者猶豫的舊書來說,這樣很是劃算。
“宋某、宋某已經一連來過七日了……”
向夜闌覺得這人依稀有些眼熟,但讓她去回想他來了幾日,還是有些困難。
尤其是在薄昭旭的注視下。
然而眼前的少年好像不打算將話題止於此處。
“宋某與同窗接連幾日相伴來次,日日看到向老板你在此操勞,心中難免覺得記掛。不知向老板可有婚配?”
這少年似是已經篤定了向夜闌沒有婚配,繼而開始表明心意:“若是向老板不嫌棄,來日金榜題名,宋某願以三媒六聘之禮,聘向老板為妻。宋某雖然出身寒門,但絕不是為了貪圖向老板錢財,若不考得功名,絕不上門打擾!唯願,向老板能給宋某一個機會……”
向夜闌覺得自己真的還能再和薄昭旭解釋一下——她真的連這人叫什麽都不清楚!
“宋公子,對吧?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實我已經嫁人了,所以你的這些話,對我說可能不太合適。”
她已經竭盡全力的去把這些話說的不那般傷人,畢竟再不讓他知難而退,便真的有人要傷人了……
向夜闌偷偷瞄了薄昭旭一眼,眼神似是在說:“很好。”
“向老板……莫不是新寡?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宋某有所冒犯了。”
宋公子的眼下閃過些許悲傷情緒,應當是向夜闌方才的嚴詞拒絕起了作用。
隻是他猜測的這個方向,讓向夜闌覺得有些危險。
可片刻之後,這位宋公子不僅未有任何承諾,甚至一副要給向夜闌立下海誓山盟的架勢。
“宋某深知其間規矩,並非有意冒犯!隻要向老板願意給宋某這個機會,宋某可以等到向老板孝期之後,宋某也並不介意向老板二嫁之身,隻願日後能為向老板遮風避雨,少些摧折。”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這情話酸溜溜的,嗆的向夜闌頭疼。
薄昭旭的臉色也是愈發陰沉了。
薄昭旭的臉色以一種向夜闌難以把控的趨勢逐漸陰鬱,隻怕向夜闌這會兒說些什麽,也搶救不了這位宋公子了。
“你把本王當兒戲?”
他這麽一開口,宋公子才留意到向夜闌的身旁原來也是站了人的。
“啊,草民見過四殿下……”
話音還未落下,宋公子便大為吃驚的看著薄昭旭把向夜闌攬進了懷裏,似是在向他發出一種極其危險的警告。
宋公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招惹了多麽不該招惹的人,硬著頭皮和向夜闌咕噥了一句多有得罪,便灰溜溜地跑出了書局。
隻見氣走了宋公子,薄昭旭還未有所收斂,甚至是把向夜闌攔腰抱起,頗有些威脅的意味。
“你放我下來!我真的不認識他!”
向夜闌倒是未料到自己也會被“懲治”,趕緊給自家灰溜溜的小“媳婦”解釋兩句。
“是他不夠了解我就貿然立下這些山盟海誓的,你要是不開心,你讓他把那些話原地吃回去。我還要做生意呢!”
“本王何時說過不準你做生意了?本王若是不允準你這些,早便把你圈養在府裏,讓你寸步都邁不出去。”薄昭旭竟有幾分嚴厲,“本王想與你有個子嗣,怎麽了?免得還有人這般毫無眼力。”
其實向夜闌很想嘀咕有了孩子也不影響別人自行腦補自己喪偶,但一看薄昭旭這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也就不忍心再說出來氣一氣他了。
“你先放我下來。”
向夜闌的話音軟糯了許多。
然而此時撒嬌不見得對薄昭旭有什麽作用,若是他意已覺,某些話語便隻能成為陪襯,薄昭旭抱著她剛跨過門檻,便撞見了南諶與人溝通索事,神色嚴謹。
“怎麽了?”
薄昭旭順勢問道。
“上官姑娘死在牢裏了。”
南諶這話說的極其涼薄,若不是望出了南諶眉宇間的苦悶,向夜闌差點以為南諶也是個毫無感情的。
可再論起,就算南諶昔日對上官嬈有任何牽掛之情,經曆了這麽多事,也該看得清這些了。
上官嬈改名換姓成為謠妃以後,可是未少給四王府添堵,好些次,自家二位主子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南諶如何能拎不清的?
薄昭旭長歎了一口氣,意味不明的與向夜闌相視一眼,到底是因此平靜了下來,把向夜闌重新放回了地上。
“怎麽回事?”
那可是天牢裏,謠妃又是皇帝的寵妃,無緣無故,怎會死在牢裏?
“命人去查了。”南諶低聲道,“聽人說是因天牢潮濕而小產出血,監牢中的守衛又恰好貪酒醉了過去,一時忽略了上官姑娘,便出了事,今日發現時……已是無力回天了。”
“恐怕有不少人要跟著遭殃了吧?”
向夜闌忍不住感慨起了老皇帝那副喜怒無常的樣子,上官嬈是她的寵妃,一並故去的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不錯。”
南諶認同了向夜闌的猜測,解釋道:“皇上捉了不少人,說是要治他們玩忽職守的罪,隻怕整個天牢的守衛都少不了牽連。”
向夜闌竟覺得絲毫不意外,老皇帝的確就是能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回府再議罷。”
薄昭旭當即定下了行程,然而南諶勸阻道:“稟王爺,方才宮裏派人到府上傳過消息,說是請您得空後入宮一趟,大抵——是為了追封謠妃娘娘的事。”
追封?
向夜闌不免是有些愕然,她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南諶的遣詞,謠妃作惡不斷,收監調查之時出事,按理來說應當是追查下去,怎能是追封……
隻怕這老皇帝是越來越糊塗了。
“陛下還說什麽了?”
薄昭旭的臉色毫無變化,眉峰卻稍有傾斜。
“隻提了追封的事。”
南諶如實告知。
若是未提及旁的細節,便說明老皇帝的旨意隻到了這個地步,如今請自己的諸位子嗣入宮,也不過是為了走次形勢,暗示自己很聽從眾意。
“還是要留些後手的,王爺,你將南諶指給我,說明我心中可以任意差遣他,我說的沒錯吧?”
向夜闌若有所思道。
“自是如此。”薄昭旭認可了向夜闌所言。
“那我就放心了,南諶,我囑咐你幾件事,你記好。”
向夜闌叫南諶走到自己身邊,小聲叮囑了三兩句,又仔細道:“剛才說的,你應該都記住了吧?還有最後一件事,得你親自去做,去看看上官姑娘的屍首,到底是不是她本人。無論是她如今這張臉,還是以前那張。”
畢竟在她所聽到的傳聞裏,皇帝為了包庇無度寵愛卻犯下重罪的妃子,就會讓人代替那妃子不明不白的死在牢裏,最後再讓寵妃改頭換麵,以另一種身份陪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入宮以後,向夜闌對自己的猜測還是有所動搖。
老皇帝掩麵哭得十分失態,全然不顧自己在眾人旁呈現的是什麽形象,恐怕這事還真不是老皇帝做的……
“兒臣參見父皇。”
薄昭旭輕描淡寫的向皇帝行了一禮。
“起來吧,老四。”老皇帝愁容不展,常常歎氣,“如今能聽得進去朕講話的,怕是也隻有你幾個了……謠兒的事,你應當也知道了。她雖陪在朕身邊的時日不多,但也是真真走進了朕的心裏去,你與王妃情投意合,應當能懂父皇此時心中落寞。”
拿上官嬈去與向夜闌比較,是極為荒謬的。
薄昭旭正是因此而在心中頗有微詞。
“謠妃年紀尚小,不懂事,這一點,便是朕也清楚的!彼時曾做了對不住你與夜闌的事,朕也都想清楚了,她固然是罪不可赦,可到底是沒有惡意,如今斯人已逝,追究太多,也就沒有意義了。朕是想替她求一求你們的諒解。”
話是說給薄昭旭的,但卻是讓向夜闌來聽的。
老皇帝這一招感情牌實在是打的微妙,像是勾兌大量糖精的雞湯:“後宮當中女子雖多,但對朕關懷到這等地步的唯有她,費勁心思為朕煎熬調理身體的藥方的,也隻有她一人了……”
向夜闌未想到這老皇帝也被人蒙到了這個地步。
竟還真信了那是什麽能延長壽命的藥湯。
在她這種旁觀者的眼裏,老皇帝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顴骨時常削瘦的發黑,很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