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見不得光的產業
沈太醫如何能不知武梓熙口中的藥是何物,可那東西多是用來處理那些正妻眼中不該存在的孩子,壓根連藥都算不上!
他擔憂的與向夜闌相視一眼,似是想從向夜闌這兒尋來些意見,匆匆見過幾次,他心覺向夜闌這姑娘,還是十分機靈的。
向夜闌直言:“沈太醫有什麽顧慮,直言就是了。”
“也好。”沈太醫謙遜地點了點頭,“並非是老臣不願給長朝縣主配藥,而是此物……極其危險,哪怕能夠成功墮下胎兒,也有許多的後患,老臣唯恐長朝縣主的身子,支撐不了這樣的摧折。況且長朝縣主的月份已經有些大了,其間風險,也是隻增不減啊。”
武梓熙的神色更加疲倦,她遲疑一瞬,竟是讓人意料不到的堅定:“無妨,隻要這藥有作用就好!”
這人若被逼到絕路,也就顧不得太多了,於武梓熙而言,生下這個孩子,大抵和逼她跳崖差不多,但麵對此藥的風險,至多不過是斷上一條腿的分量。
“還妄長朝縣主三思!”
沈太醫並未因武梓熙的堅持而改變自己的看法,但他深知武梓熙因何犯難,還是退了一步:“七日,老臣等長朝縣主七日!這七日裏,您就好好考量,這一胎,您是留還是不留,屆時老臣絕不會再多勸阻!若長朝縣主執意要滑胎,那這七日,也足夠讓老臣將藥配得更加保險了。”
“也好。”向夜闌搶先一步替武梓熙答應了下來,“我明白長朝縣主不願留下這個孩子,無論留與不留,我都支持你的想法,但你就先等上七日,讓沈太醫為你配置一副保險點的藥,好不好?”
武梓熙抽噎兩聲,也不說自己的想法,單是埋在向夜闌的肩上嗚咽,含糊不清地點了點頭,向夜闌也就姑且算她答應了。
留與不留,哪能有命重要?
……
向夜闌守著武梓熙到了半夜,直到武梓熙的哭聲停止,呼吸也逐漸平緩,這才將人安安穩穩地扶回枕上,又為其掖了掖被角。
離開武梓熙的房間以後,向夜闌迎麵遇見了南諶的背影,似是正與人交談。
聽見向夜闌的腳步聲,南諶也側過了身,說:“王妃。方才回宮的那位姑娘,又來見您了。”
“哪位姑娘?”
向夜闌話音剛落,就瞧見了同樣身處夜色當中的侍女映顏,與離別時不同,她這是帶著傷來的。
“你這是出什麽事了?”向夜闌擔憂地攙了映顏一把,關切道,“先進來躲躲吧,用不用幫你找大夫?”
映顏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走進了向夜闌今夜要住的房間。
“皇後娘娘宮裏出了些變故。”
她擦了擦嘴角地血漬,坐在床榻邊兒上支撐身子,聲音虛弱得像夜風般單薄:“應當是顧大人派來的人,皇後娘娘派去監視顧大人的探子,從前幾日開始就陸續聯係不上了,想來,也是該有這麽一劫。”
向夜闌心裏咯噔一聲,這映顏姑娘悲壯萬般的腔調,怎就那麽像是被皇後派來交代遺言的?
她一時忍不住擔憂:“皇後娘娘現在如何?”
“平安。”
映顏自己可是傷得不清,一身月白衣裳染得跟池水倒影出了梅花似的,就差那麽幾株梅枝,連嗓音都帶著撕裂般的沙啞生澀,當真是虛弱至極。
“皇後娘娘早就料到此人不安分,斷不會明晃晃的站出來給他當靶子,但為了設上這麽一局,宮中還是折損不少近侍,皇後娘娘也負了些小傷,損傷不小。四王妃休看奴婢好似傷得重,但比起宮裏那些姊妹,已經不算什麽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接過向夜闌遞來的茶水潤嘴。
“至少今夜,算不得虧本的生意。顧大人應當是派了不少的心腹,賭在了想要刺殺皇後娘娘上,不知顧大人明日知道了一個活著回去的心腹都沒有,該是什麽樣的心情。”
映顏竊笑之餘竟還有些小孩心性的欣喜,若不知道,向夜闌還以為她這是今日過生辰,才如此高興。
“那你們可捉到活口了?”
向夜闌又為映顏倒了杯茶,用來請清口中的血腥氣。
“都死了。”
映顏說得輕描淡寫。
“一來他們本就未打算活著回去,二來皇後娘娘交代過,今夜設伏,本就是為了給顧大人一個下馬威,讓他知曉主意打在天家人身上,該是一個什麽下場,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留情麵了,不過皇後娘娘派奴婢來,是有旁的事要交代。”
“皇後娘娘有什麽安排?”
向夜闌聽得太過入迷,險些忘了映顏也是有要事來找自己的。
“這些事本是無需四王妃費心的,但宮中出了如此變故,有些事,皇後娘娘不便繼續插手,所以需四王妃幫忙。確也不是什麽大事,不知四王妃可有聽說過商徵書院?”
“知道,怎麽?”
這商徵書院的名號,在京中可謂是無人不知。
傳言無論是多麽難以管教的女子,隻要送去商徵書院,就能“改過自新”,開始重習女德女教,哪怕是敢動手打壓父母的女子,也會在長達數月的管教裏變得規規矩矩,成為符合父母期望的賢妻與良母。
雖說這商徵書院在外的名聲極其響亮,許多人聲稱商徵書院給了自家女兒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又將其誇得神乎其神,但在向夜闌眼裏,這就是一個靠某種手段給人洗腦的女德班,根本配不上這樣的名聲。
而商徵書院所在的地方,正是她曾與薄昭旭待過的鶬州。
“等等……”向夜闌忽然覺得自己看懂了映顏話語中的意味深長,“皇後娘娘該不會是想派我去探查這商徵書院吧?要不你還是和皇後娘娘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換個更合適的人選?”
她可比華國人眼裏那些不守本分的女子還要叛逆許多,想逼她去背什麽女德女訓,那還不如給她來個痛快的。
“皇後娘娘本也不想讓四王妃以身犯險,但原本該去執行此事的姊妹……”映顏眉頭一顰,將話題止於此,便等同於用沉默的方式解釋了她的結局。
“四王妃大可放心,那些多餘的事,皇後娘娘已經為您處理好了,此行絕無任何危險,您隻需以鶬州那位新縣令的長女的身份混進去即可。便是有天大的事,還有皇後娘娘為您擔著。”
“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擔心啊。”向夜闌為難的笑了笑,誰讓映顏這安慰她的語氣跟承諾她死後的安家費似的?
“若此事無關緊要,皇後娘娘大可擱置此事,待解決京中叛亂以後,再另尋合適的人手去探查商徵書院。四王妃,皇後娘娘並非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物,偏偏此事,隻有您是合適的人選……”
映顏忽然有些激動,情難自抑地抓住了衣裙,她此時的心情矛盾到了極致,睚眥欲裂的目光,如同在怒視不可撼動的天道。
“太後娘娘查出商徵書院的幕後主使,乃是顧大人麾下的幕僚,所以這商徵書院,也與顧大人有些關係,隻怕商徵書院那些來路不明的錢財,都到了顧大人的手上,成了他暗中圖謀的資金。”
她兀然覺得自己因方才激動而嚇到了向夜闌,隻得是抑製著心中憤然,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皇後娘娘剛要追查出結果,便出了這種事,四王妃覺得,這會是巧合?會是顧大人恰好於此時發現了皇後娘娘在監視他的動向?”
“不會,皇後娘娘得來的消息沒錯。”
向夜闌順著映顏的思路而去,很容易就聯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些小事,顧言晁對皇後的反向調查就足以說明,顧言晁早就對皇後調查自己這事有所察覺,之所以僅僅反過來調查皇後的底細,應當就是因為皇後所查的東西,根本還未觸及他的命脈。
畢竟顧言晁這人在平日裏,的確就沒有任何的破綻。就連她都曾經以為顧言晁是個溫良恭儉的稀罕人物,隻不過顧言晁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證明,他這人根本就沒有底線。
顧言晁在旁人眼中呈現出何等的印象,全看他想要別人看見什麽樣的自己。
而終於對皇後遏製不住自己的凶相,大抵是因皇後的所作所為,的確觸及了那一條不能踩的線——既是這商徵書院了。
“顧言晁的確和商徵書院有些關係,但如果顧言晁隻是賺了些燙手的髒錢,應該不至於如此大動幹戈,所以皇後娘娘應當還查出了些更重要的東西吧?”
向夜闌從未如此堅定顧言晁的罪名,她與薄昭旭自鶬州返京前,顧言晁可不就是打著陪武梓熙遊玩的名號,去了鶬州!
可她與薄昭旭選了鶬州來避一時風聲的原因,正是鶬州人鮮少有往來遊玩的過路人,多是常住在鶬州的原住百姓,圖得就是這麽個清淨,鶬州連個拿得出手的建築都沒有,顧言晁何苦選鶬州來遊玩?
偏偏她那時還與顧言晁維持著有幾分虛假的客套,根本未細想顧言晁是刮得什麽東西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