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被石錘砸中
為回應向夜闌,她賣力的回想著薄昭旭曾說過的原話:“王爺還曾說過,若是想讓我夫君平安回來,那便要燒掉他所有的詩稿著作,可——這怎麽行?那可全都是他的命啊,真燒了,他定是受不住的!王爺這意思,豈不就是威脅。”
這就像是薄昭旭的作風了。他不會費勁心思去討所有人的喜歡,至於那些無足輕重的憎怨,他又如何會在乎?
向夜闌並未急著反駁林婕的觀點,而是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林夫人,我想問你,這些遺留下來的詩稿,還有高尚書的命,你更在意哪一樣?”
“闌兒,你這話是何意?這幾張書稿,哪能比得上人命重要。”
向風有些詫異向夜闌竟對此事如此薄情,縱然薄昭旭待她再好,難道就一點同情這位林婕夫人的感慨都沒有?
偏生向夜闌話裏的意思,連向風都能在無意間有所察覺。
“自然是夫君的命更重要了!可……”
林婕訕然地垂下頭,瞧著很是失落:“夫君就是我的命,可那些我看不懂的詩稿,就是他的命,就算我做主燒了那些詩稿,將人救了出來,夫君問起,我也是對不起他的。我懂他有多珍視這些。”
“我現在不是在逼著林夫人你燒掉那些詩稿,而是希望你能理解王爺的用心。做法雖是傷人,但卻是唯一的辦法。”
向夜闌話音未落,便又刺激到了心思敏感的林婕:“怎會?若不是王爺燒掉了那些可以作證的詩稿,夫君這會兒,早被放出監牢了!”
她這番話,著實是讓向夜闌有些頭疼。
“那林夫人有沒有想過,要是高尚書的詩稿能夠作為洗刷自身冤屈的證據,那為何有人用這首詩來彈劾高尚書,卻能成功?敢用詩作來諷刺天子,犯下多少罪證?讓高尚書人頭落地,應當是足夠了。”
林婕啞然失聲,向夜闌便繼續說下去:“那些陷害高尚書的人,自然是恨不得他被早些定罪,從其他詩稿中也深究出一些毫不靠譜的“罪證”,就算先帝不信,可要是有人想用這些東西來做文章,應當不成問題。”
向夜闌對林婕的提醒已是十分清楚,高尚書入獄,無非是朝堂派係之間的鬥爭,無論高尚書是如同旁人所言的從未站在任一陣腳,還是如傳言一般與薄昭旭政見相悖,薄昭旭都不會用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來剝除高尚書這個朝中文人。
他也有瞧不起的手段,舉報猶甚。
政見相佐絕不會取代一個人對那個生命本身的關心。
若不是薄昭旭以一種令高尚書的親眷與摯友難以理解的方式燒掉了所有詩稿,隻怕現下等著高尚書的,就不是長達一年的牢獄生涯,而是不能被稱為罪證定了罪,冠上一個“罪證齊全”的名頭,如今能給林婕緬懷的,就隻有墳前的萋萋荒草了。
而這種幾乎隻能換來罵名的方式,隻有薄昭旭去做才有作用,林婕燒了那些詩稿,同樣可以銷毀一切證據,但又在無形之中製造了更為有利的罪證——高尚書在獄外的親眷心虛慚愧,畏罪燒毀了所有的罪證來逃脫處罰,足以證明高尚書的罪過深重,按律令當斬。
所以這個鍋,隻能薄昭旭這個“小可憐”來背下了。
不過向夜闌琢磨著,薄昭旭大抵還是十分賞識這位高尚書的才華的,否則也不必擔上如此罵名。
林婕後知後覺的開了竅,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狹隘了。我當時哪知王爺到底是和用意,光想著王爺竟如此不近人情,連一點念想都不肯給人留下。如今清醒了,我也明白了,等一會兒回去,我便將他那些詩稿重新找出來燒掉。”
繞來繞去,竟還是繞回了向夜闌用來舉例子的詩稿上,說明這林婕夫人還是隻懂了小半,姑且能理解向夜闌所說的大致意思。
她連忙叫住急著想要離開的林婕,“林夫人先別急著離開,燒詩稿這一事,主要是當時為了保全高尚書而想出的計策,現在已經不必再狠心焚稿了。畢竟王爺將要登基,不必再麵對先帝所施下的壓力,到時候,王爺一定會讓高尚書平安回家與你團聚的。”
林婕連連點頭道著好,向夜闌越是待她客氣,她便越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好像她在無理取鬧似的。此事一經說通,她隻與向夜闌客氣了幾句,便尋了借口匆匆離開,以免接著難堪。
她走後,向風忍不住對向夜闌感慨道:“這林夫人性子毛躁,沒冒犯著了吧?我都未想到這一層,竟是讓你想到了,你倒還挺了解王爺的!這人能平安放出來就好,等一等,也著實沒什麽。”
向夜闌想不了解薄昭旭哪兒行,畢竟那男人也是要哄著的。
她也僅僅多坐了一時,便回了四王府,原以為薄昭旭不會回得這般早,卻是瞧見薄昭旭扶著胳膊坐在了椅上,神情凝重。
“怎麽了?”向夜闌坐到了他的身邊去。
“王爺這是不小心傷了胳膊。”南諶代薄昭旭向人解釋道,“屬下方才與王爺一並去暗堡調些人手來追捕罪臣顧言晁,結果遇見了兩個沒輕沒重的小子,竟在人堆裏比試誰能將手中的石鎖拋得更高,那可是足足一千兩的物什,砸上這麽一下,著實也是讓人頭疼……”
暗堡其實也不盡是南諶這樣莫得感情的殺手,尤其是入堡年月不久的毛頭小子,盡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大家皆是習武的,說不準就要比些什麽,若真是比些刀劍,負責管理的暗堡少使尚且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他們這是練練身手,與平常訓練相同。
可話說回來,誰能想到暗堡這種“批量生產”的模式,竟能養出兩朵多年未遇的奇葩?放著少使默許的劍術、輕功、暗器不肯比較,竟要比誰能將平日操練用的石鎖拋得更高,這一鬧騰起來……
向夜闌未瞧見薄昭旭的傷勢,仍有幾分覺得有趣的意思在,忍不住去問南諶:“那兩個拋石鎖的現在怎麽樣了?”
“一個被自己拋出去的石鎖砸破了頭,這會兒正在休養,等醒過來以後,估計處罰也是少不了的。”南諶也是對他們有些哭笑不得,“另一個不小心砸中了王爺的手腕,如今正被罰著頂了五個石鎖,練功呢,至於要罰多久,屬下也未細問。”
如此一想,向夜闌便覺得更加好笑了。
她戳了戳薄昭旭當作石膏使用的樹枝,倍感新奇:“疼不疼?他們也真是的,這麽危險的比賽,竟然不知道去沒有人的地方比!”
薄昭旭瞥了她一眼,“本王想吃東西。”
“吃啊。”向夜闌呆看著他。
直到薄昭旭抬起了自己不大好伸直的胳膊,向夜闌才恍然反應過來,薄昭旭這是砸中了右手,想要自己吃些東西,還真是有些費勁兒。
向夜闌當即從椅子上跳了下去,大有一副要為薄昭旭洗手作羹湯的架勢,連南諶都忍不住猜測可是今日要開了眼,能親眼目睹向夜闌下廚是何等景象,然而向夜闌隻是抖了抖手,一本正經道:“南諶,你們王爺餓了,要不你喂他吃點東西?”
……
薄昭旭和南諶都覺得向夜闌好像是在某處產生了什麽誤解,至少薄昭旭不是在托她代為傳達命令。
眼看著向夜闌要逃開去忙別的事,薄昭旭無奈的歎了歎氣,將人揪回了自己身邊:“本王要你親自喂。”
“啊、啊?”
眼看著自己十分賣力的裝傻都未逃過這一切,向夜闌隻得老實地坐回了原處,喂著薄昭旭吃了幾塊糕點,嘀咕道:“我覺得你根本就是在誆我……”
話音未落,向夜闌便聽見了院裏傳來了什麽動靜兒,她好奇地望過去,眼看南諶道:“應當是王爺托人送來的甜荔來了。不過瞧王爺的手……不知王妃可能去與那送貨的貨郎交代幾句,讓人直接送至王府內就可以了。”
向夜闌想都未想:“我這就去!”
大抵是被薄昭旭欺負的多了,向夜闌在跑路這一方麵極其迅速,簡直就不像是尋常人能夠折騰出的反應。
她溜出去以後,南諶為難道:“王爺這又是有何用意?您若單單隻是想知曉王妃對您在意,也不必用這樣的法子啊……”
薄昭旭並未急著答複他,而是拆下了綁在腕上極其難受的樹枝,他那手腕瞧著哪有任何問題?分明比尋常人還要靈敏三分。
有人腦回路清奇比什麽拋石鎖,的確是真的,有一人被自己拋起的石鎖砸破了頭,也的確是真的,隻不過那個所謂砸中薄昭旭的少年,其實拋出去的石鎖根本沒來得及近薄昭旭的身,整一千兩的石鎖就被薄昭旭震碎在了半空,碎落一地。
唯一與薄昭旭沾了點邊兒的,恐怕就隻有那石鎖被震碎以後的其中一顆石子,不痛不癢的砸到了薄昭旭的手腕,連紅痕都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