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殺人
忽然間看到幾顆人頭滿地亂轉,恐怕大多數人都會心驚膽戰,即使嚇尿了褲子,也不算丟人。
劉力沒有尿褲子,他的手下也沒有尿褲子。
所謂刀頭舔血的江湖人,若是這麽輕易就被嚇破膽,不如早早的回家哄孩子抱老婆去來的實在。
刀已在手,這是兵器飲血的好時候,不是敵人的血,就是自己的。
幾顆人頭的表情並不猙獰,隻是帶著幾分迷惘與不信,像是奇怪好端端的,怎麽就身首分家。
劉力當然認得這些人頭的主人是誰,他的兄弟們也一樣認得。
即使要打尖住店,鏢車也要留幾個好手看護警戒的,不過負責警戒的幾個兄弟已經再也不會也不能在看護什麽東西了。
屋子裏忽然變得安靜,風聲依舊,吹過死人蒼白的臉孔,活人們的臉色也變得一樣蒼白,還沒有發現對頭,己方就折了人手,這不止會讓人悲傷,更會恐懼。
沒有人再去理地下的人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敞開的門,死人就是死人,不管他們曾是你的兄弟還是親人,與其悲痛欲絕還不如先保住自己的命再伺機報仇。
但門外沒有出現任何人。
“既然這麽好的身手,何必藏頭露尾的不敢見人!”老劉手提單刀,沉聲喝道。
一聲歎息傳來,聽聲音是個女人。
“多活一會總是好的,何必這麽急著上路呢。”
隨著說話,一個女人慢慢的走了進來。
很容易讓人衝動的漂亮女人。
因為雖然外麵風雪大作,這人居然露出大半個香肩,圍著一條火紅的狐裘,及腰的長發僅用一根絲帶束住,黛眼娥眉,眼中似乎泛著一層憂傷哀怨的水光。
這是一個*。
不過,看起來,這還是一個很要命的*。
“我等與閣下素不相識,所押之物也並不如何貴重,為何下此毒手害我兄弟?”劉力開聲問道。
他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即使如此局麵,也並不慌亂。
那女子施施然走進來,還不忘了關上了門,動作輕柔慵懶,處處帶著勾人的味道。
鏢手們迅速排開陣勢把這古怪的女子圍在當場,卻並不動手。他們雖然不如劉力般沉得住氣,但他們相信劉力的做法一定不會有錯,既然劉力沒有讓他們動手,那他們就絕不會揮出一刀。
女人淺笑嫣然,視周圍虎視眈眈的大漢們為無物,她甚至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輕輕地翹起二郎腿,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刀劍隨時可能加在她的身上。
“貴重不貴重的,我不知道。”她輕撫著狐裘柔軟的絨毛,“不過,卻一定是好東西,不然,怎麽會勞動笑忽律跑到這種地方低三下四的伺候人呢,掌櫃的,不知我說的可對?”
“笑忽律”關同,江湖中有名的獨行大盜,但他的名氣之所以大,並不是因為他曾盜過皇宮、劫過官銀,也不是因為他輕易逃脫六扇門的緝捕、仇家的追殺,他之所以出名,更重要的是他從不殺人。
他隻不過是喜歡砍去人的四肢、挖掉眼睛、割掉舌頭再弄聾耳朵罷了,而且,這些過程要慢慢的來,他曾經花了三天三夜,隻為了把一個人的眼睛完整的取出並享受期間那人的慘叫哀嚎,無疑,關同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其實我是個心軟的人。”他曾經做過這樣的解釋,“要人性命實在是太殘忍,略為懲罰一下也就算了,好歹給人家留條活路。”
不過,落在他手裏的人更希望速死,而不是他慈悲為懷的憐憫。
他的名字不隻是劉力知道,他的手下同樣有所聽聞,隻是想不到那個看起來和和氣氣滿麵慈祥的掌櫃居然就是以大名鼎鼎的關同,眼前的這個掌櫃實在不像是一個製造了近百人棍的暴徒,——近百失明斷舌聾耳的人棍。
關同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你。”說著,他略微直起一直躬著的腰,“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喜歡和老人家搶生意呢,果真是人心不古啊。”
“把東西留下,兩位是否能放我等一條生路?”劉力實在不願意死在這裏。
那女子笑了,“你可知道我是什麽人?”
劉力還沒來得及回答,關同卻先開了口。
“你不是人,隻不過是一隻燕子而已。”
劉力的心沉了下去。
江湖上總會出現一些神秘的組織,但近些年來,風頭正勁的當屬燕子堂。
沒有人知道她們的首領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老窩在哪。
大家知道的隻有三件事,第一,燕子堂弟子都是女人,第二,她們的姓氏都一樣是“燕”,名字都是數字。
重要的是第三點:燕子堂做買賣,從來不留活口。
這是一群囂張的女人。黑吃黑的事做了不少,大案也犯過幾個,但她們從來不忌諱在人前顯露身份,好像恨不得跟所有人說“老娘就是燕子堂的,你待如何!”
想把她們做掉的人實在不少,可惜至今也沒有什麽“如何”的事能發生在她們身上。
“我叫燕七。”那女人小心的擺弄著自己的發梢,“你們的東西我要,你們的命也要留下。”說著,她歎了口氣,“我也不想各位橫死當場,隻是,規矩總是要守的。”
不留活口,對劉力來說,這實在是個相當*蛋的規矩。
同時,劉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有麵子了,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會來對付自己這種角色,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抬舉,雖然他不想要這份抬舉。
“二位都是名滿江湖的人物,我們所押之物頂多值個幾千兩銀子,入不得二位的法眼,何必為難我們這些小鏢師呢。”劉力穩坐不動,言語雖然謙卑,但動作上倒也不失體麵。
“為難?”燕七嗤笑道,“我當然不想為難你們,我隻是想殺了你們而已。”
眼見此事不能善了,一名趟子手猛然將尖刀遞出,直刺燕七的後心。
他的身手足夠敏捷,又是在背後下手,若換了尋常的人,隻怕胸口冒出一截刀尖也反應不過來。
可惜,燕七顯然不是尋常人。
他的刀剛剛刺出,就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就覺得身體突然失去了控製。
他已經來不及奇怪,頭被砍掉的人,沒有奇怪的機會。
沒有人看清燕七是如何下手,也許關同除外。
劉力也隻是勉強看到燕七轉身,然後自己的夥計人頭落地,一道白光似乎在燕七長至腰間的狐裘中閃過,僅此而已。
不管怎麽樣,劉力知道,自己絕非燕七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