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探監
一張臉緊緊地貼在監牢的柵欄上，像是要從哪狹小的縫隙中擠進來，配合著昏暗的燈光，很像來索命的厲鬼。
“你跑來幹什麽？”哥舒飛看到這張臉後，沒有害怕，反倒有些生氣。
“那你在這裏幹什麽。”那張臉的主人也有些生氣。
來的人是白天嬌。大內皇宮都去得的人，進入這刑部的監牢也不是什麽難事。
“我做錯了事，正在坐牢等著受罰，難道你看不見麽。”哥舒飛甕聲甕氣的回答。
白天嬌的臉離開了柵欄，撇了撇嘴，“你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麽？若不是有人上奏章說了你的案子，恐怕刑部的大人們連坐牢的機會都不給你，直接剁了你之後扔到亂葬崗喂狗。”
哥舒飛想了想，“那就是說，如何處理我已經不由刑部做主了，當今天子難道要親自過問此事？”
白天嬌輕啐了一口，“你當自己是什麽人！皇帝老子會理會你這芝麻小官麽？再說，就算他親自過問，你還不是一樣死罪難逃，這小氣的人連別人去他家一趟都雷霆大怒，難道會放過你不成。”
哥舒飛好氣又好笑，“皇帝的家是隨便可以進出的麽？你以為是菜市場？再說，你這客人手腳也不幹淨，主人焉能不怒。”
白天嬌無所謂的一揮手，“現在不是扯淡的時候，我來時想看看你這笨蛋為什麽死賴在這裏不走，難道等著被綁著遊街砍頭不成？”
哥舒飛笑了，“我以為你是來救我出去的。”
白天嬌翻著白眼，“你若是想逃，這些獄卒還不夠分量攔住你，我隻是奇怪，你為官這麽多年，應該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麽結果，為什麽還裝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倒黴樣子，等著別人豎大拇指誇你麽？”
哥舒飛當下手中的書，“你是江湖人，自然可以逃。但我可是世家子弟，若是溜之大吉，必然對哥舒家的名譽有損，為了保全家族榮譽，不管是什麽結果，我這不肖子弟也隻好硬著頭皮頂下來了。”
堂堂武狀元，又是公門捕快，如果流落江湖，反被官府通緝，無疑是不錯的飯後談資，這種事若是傳出去，哥舒家當然會名譽掃地，說不定會發狠清理門戶也未可知。
白天嬌摳著柵欄上的毛刺，很不滿意的樣子，“別把自己說的跟聖人一樣，難道別人就就都是爛泥不成？你在這裏等死，被拉到刑場上哢嚓一下，也未見得你們家就有什麽顏麵了，還不是會被指指點點？”
哥舒飛得意的搖頭，“這你就錯了，我若是被砍了腦袋，保證會名留青史，要打賭麽？”
“看來你還真是固執的要死。”白天嬌歎氣，“就算我打爛這牢籠，想你也是不會跟我走的。”
哥舒飛不置可否的伸了個懶腰。
“你這王八蛋，要是死了的話，咱們之間的約定可就算失效，我可不想總是夢到鬼。”白天嬌惡狠狠的說。
原來，當日二人約定，哥舒飛不再緝捕白天嬌，而白天嬌要做的是，一是淡出江湖，第二，就是要讓哥舒飛掌握他的行蹤，隨時可以找到他。
對白天嬌來講，這個要求其實有點苛刻，讓一個鋒頭正勁的江湖人退隱，當然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還不容易成名立萬，誰會願意輕易放棄？並且還是時時的讓某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如此的不自由，恐怕沒有誰會答應。
但是白天嬌答應了。
其實所謂江湖成名，對白天嬌來講，其實是件無所謂的事情，他隻不過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才好，從那個他做夢都不願想起的地方擺脫之後，似乎理所當然的，他想做某種發泄，善也好惡也罷，那些並不重要。
如今白天驕也覺得累了，本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索性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再說。
於是他和哥舒飛商定了君子協議，誰想到哥舒飛轉眼間成了階下囚，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不是想讓我在你的墳前結個草廬，日夜讓你知道我的行蹤吧。”白天嬌吸著鼻子，監牢中的氣味實在是不好。
“我給你托夢的時候，會盡量變得好看一些。”哥舒飛不以為意。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很顯然，白天嬌來是想帶哥舒飛出去，可他看到哥舒飛樣子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家夥是不會跟自己走的。
哥舒飛對白天嬌的到來還是有些意外的，自從進了監牢，上麵似乎對判決不感興趣，一直這麽拖著，這些天以來，自己的族人倒是有人來探望，也在四處打點，至於其他的朋友同僚，就沒有人來看他這個落魄之人了。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麽朋友，同僚雖多，大多也隻是麵子上過得去罷了，不來探望也屬正常，隻是想不到白天嬌居然會冒險來看他，-——畢竟是被通緝的要犯，白天嬌始終不好大搖大擺的進監牢探視。
白天嬌的前來讓哥舒飛頗為感動，隻是他不會說出來。想不到自己清白一世，難道就隻交下了一個黑道人做朋友麽？哥舒飛忍不住苦笑。
哥舒飛坐在牢裏，白天嬌蹲在外麵，兩個人就這樣默默不語的呆了一個時辰。
“老子要走了，明天再來看你，需要什麽隻管開口，好歹讓你走的時候少一些遺憾。”白天嬌起身，語氣平淡。
“當然是好酒好肉，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弄到。”哥舒飛一樣若無其事。
白天嬌不屑的一揚頭，“別說酒肉，就是皇帝老子的嬪妃，我也能給你幫進來一個，你需要麽？”
哥舒飛嚇了一跳，連連表示無福消受。他相信白天嬌有那個本事，也相信這種事他做的出來，隻不過哥舒飛可沒有膽量消受，和皇帝做“連襟”這種事情，君臣同科，恐怕要誅九族的吧。
白天嬌得意的搖頭晃腦，施施然的走了出去，哥舒飛聽到開門的動靜，還有一個殷勤的聲音說著：“白爺慢走。”
哥舒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