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七七天劫
乘著蘇梁和燃滄在西海之上纏鬥，祈奈帶了魔兵向昆侖巔發起了進攻，昆侖山的白暘真君就著燃滄布下的陣法率領一眾天將與魔兵在昆侖巔下打成一片。
昆侖巔上，丘曳和棲年席地而坐正費盡心力加固瑤光印，被封印了九萬多年的魔尊元神隨時都有可能再醒過來。
魔君祈奈破了麵前的防守，眼看著昆侖巔的封印已經鬆了一個角，一個飛身立在半空，掌心聚氣，向棲年襲去。
眼前一個身影閃過，擋在了祈奈麵前，藍卿“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乘祈奈不備反手一劍刺進祈奈的命門。
“你……\"祈奈捂著心口盯著藍卿，笑了起來，“這才像你，我的藍卿上神，既然要恨，那就恨得再徹底一些吧。”
語畢，用盡了畢生修為向昆侖巔撞去。
“不！”藍卿飛身想要抓住他，卻是晚了，眼睜睜地看著他用盡畢生修為撞進瑤光印鬆動的一角。
承受了魔君祈奈畢生修為的魔尊元神，頃刻間蘇醒，天空傳來驚雷陣陣，地動山搖，瑤光印又鬆動了幾分。
“二師兄。”棲年咬咬牙，這可如何是好。
眼看著魔尊就要破印而出了，丘曳一個起身，撤了法陣，周身仙氣環繞，眉心神印閃現。
“二師兄，你要幹什麽？”棲年白了臉色。
“唯有此法方能阻止魔尊出世。”
沒了法陣加固的瑤光印支撐不了多久，丘曳看準時機，雙手結了法印，朝瑤光印飛去。
“二師兄。”
“二師兄。”
“丘曳！”
自西海趕來的玥棽歌隻看見丘曳周身仙氣嫋繞，頭也不回地朝昆侖巔飛去，然後眼前爆出一片紅光。
“丘曳！”玥棽歌聲淚俱下地嘶喊著丘曳的名字，隻希望能將他叫回來。
胸腔氣血翻湧得厲害，眼看著丘曳的身子就像一片羽毛一樣從半空中落下，玥棽歌發了狠心硬壓住周身亂竄的真氣，飛身同棲年藍卿一起將他抱住落在地上。
丘曳眉目依舊，胸前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漬，蒼白的臉上不見半點血色，唯有嘴角的血跡異常刺眼。
“丘曳！”玥棽歌緊緊地抱住他，卻感覺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呼吸與仙氣。
“啊！”身體裏的那股力量終是破印而出，一片紅光自玥棽歌身上發出，身旁的棲年藍卿措不及防被這股力震飛倒在地上,昆侖巔上又是一番地動山搖。
“啪嗒”一聲，玥棽歌臉上的麵具碎成兩半，落在地上。臉上的傷疤一點點消失，最後慢慢顯出白嫩如霜的麵容。
“棽兒。”
“小桃花。”
從後麵趕過來的燃滄和蘇梁看見此番情景皆是一臉震驚。
玥棽歌抬起頭，一張絕色的容顏布滿淚痕，眉心一朵碧血桃花，灼灼其華，猩紅的眼眸滿是睨氣。
“蘇梁。”玥棽歌盯著蘇梁，輕輕放下丘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原本放在袖袋裏的血色夜明珠飛了出來，玥棽歌將它握在手裏，手裏結了個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法印，身體暮地飛到半空。
“我要讓整個萬琉為我二師兄陪葬！”
夜明珠在空中炸開一片火光，耳邊隱有玄鳥的鳴叫，昆侖巔上又一次地動山搖，西海之水掀起滔天巨浪……
“棽兒，不可胡來。”燃滄大叫。
“炎焱印怎麽會在她手裏。”棲年暗道不好，若是此刻再祭出炎焱印六界恐怕再不得安寧了，剛想要上前阻止，就看見玥棽歌的動作一凝，吐出一口鮮血，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棽兒。”燃滄一個飛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待落了地低頭一看，懷裏的人已經暈了過去。
這場叛亂中，十萬魔兵，活下來的不到一半，萬琉兩位魔君一死一傷，天族天將亦是死傷無數，天啟宮的列位上神，一死三傷。相較於九萬多年前那場神魔大戰，這場戰事算不上有多大，但卻與當年那場大戰有一個共同的結局，天族以一位上神為代價，將魔尊牢牢封印在了昆侖巔。
九萬年前是天擎，天界太子，神尊的大弟子。如今是丘曳，傳說中的命定之子，神尊的二弟子。
這場大戰，雖然再次將魔尊的元神封印了，但是原本困於萬魔窟的魔尊魔靈卻現了世。
玥棽歌醒來時窗外正下著雨，連翹守在她床邊，一雙眼腫得像個核桃。
瞧著屋裏的擺設，玥棽歌知道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木訥地盯著頭頂的幔帳，思緒一點點變得清明透徹，眨了眨眼，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入耳鬢。
玥棽歌胡亂抹了一下臉上淚水，支撐著身子坐起來，也不管連翹的阻攔，掀了被子就往外跑。
“醒了。”白俊從門外走進來擋住了她。
“二師兄在哪裏？”玥棽歌抓住白俊的手，身體不住地顫抖。
“在燃月台。”白俊眼裏充滿悲傷，輕輕地摸了摸她蒼白的臉頰，道：“我知道攔不住你，小桃花，我陪你去吧。”
玥棽歌連鞋都沒穿，就這麽赤著腳在白俊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去了燃月台。
燃月台位於天啟山最高的山峰之上，是天啟宮的聖地，當初神尊閉關修行的地方，也是整個天啟宮仙靈之氣最為匯聚之地。
燃月台上很冷，若是平時隻需用上仙氣護體即可，玥棽歌此刻卻沒那份心思，看著躺在水晶棺裏的丘曳腳下一軟，差點就跪倒下去。
“小桃花。”白俊將她抱住，卻被她推開了。
玥棽歌靜靜地跪在水晶棺旁，自始至終沒說一個字。
沒一會兒，藍卿和棲年也來了，與魔尊的大戰中，他們兩個皆受了重傷，還未痊愈。
“起來吧。”藍卿伸出手，卻不見她有半點動作。
藍卿看著冰棺裏的丘曳，歎了口氣，道：“小桃花，二師兄若還在，定然不願看見你現在這樣。”
“四師兄。”玥棽歌抬起頭看著藍卿，慘白的臉上兩行清淚緩緩落下，眉心的桃花印記平添了幾分妖冶，“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辦法了嗎？四師兄，三師兄，小師兄。”
“二師兄散了畢生的修為以元神為祭加固瑤光印，若是換了別人早就魂飛魄散連肉身也消失得幹幹淨淨了。”藍卿又歎了口氣，道：“你也不用這麽悲觀，二師兄是天命之子，命裏有七次天劫，據我所知二師兄已經曆過了六次，此番……\"
藍卿頓了頓，道：“應該是他命裏最後一劫吧，能否曆過這七七天劫就要看二師兄的造化了。”
“真的嗎？真的嗎？”玥棽歌一聽，頓時拉住藍卿的衣角，問道，見藍卿點頭，玥棽歌仿佛瀕臨死亡的人看見了希望，顫抖著身子，終是沒能忍住，哭了出來。
“二師兄會醒過來的，左右不過沉睡幾萬年，若是運氣好幾千年也說不定，你不用太過傷心。”棲年上前幾步，看著玥棽歌凝起了眉頭，道：“玥棽歌，我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
“我？”玥棽歌止住了哭聲，淚眼朦朧地看著棲年。
棲年問她：“你可還記得你昏迷前發生的事？”
昏迷前的事，玥棽歌回想起昏迷前她抱著丘曳，發現他沒來呼吸，震怒之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湧了出來，後麵的事她再不記得了。
藍卿見她搖頭，一邊將她扶起來，一邊道：“小桃花，當初你落進萬魔窟時魂魄被魔靈侵蝕，丘曳為救你，用你七百年的記憶為引將魔靈封印在了你體內，那日在昆侖巔，你衝破了丘曳的封印，差點成魔。”
“什麽？”
棲年握緊了拳頭，想到當時的情況他現在都感到心驚，“你還差點祭出上古炎焱印，你可知炎焱印與瑤光印相生相克，若你當時真的祭出了炎焱印以它的威力不僅會毀了瑤光印放出魔尊還會將整個昆侖巔夷為平地。”
玥棽歌無措地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炎焱印？玥棽歌想起那日在靈山上，那顆破了太古虛鏡的血色夜明珠好像是被黎陽稱之為炎焱印。
藍卿伸出手掌，手裏就是那顆血色夜明珠，“小桃花，你是怎麽得到它的？”
瑤光印、重暝印、炎焱印和天權印並稱上古四大靈印，是上古征戰時代天地孕育出來的靈印，上古時代分別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守護，後來在上古的那幾場戰亂中，天權印被毀，瑤光印和重暝印被天族奪了去，炎焱印則被魔尊奪了去。
從上古至今，炎焱印一直被視為是魔族聖物，九萬多年前神魔大戰時，炎焱印卻突然在魔界失蹤了，就因為如此，魔尊滅央才沒能放出萬魔窟的妖邪，從那以後，炎焱印就一直下落不明，九萬年間，未在六界出現過。
玥棽歌看著藍卿手裏的炎焱印，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四師兄。”玥棽歌盯這他手裏的炎焱印，說：“這是祈奈給我的，我當時並不知道它就是炎焱印。”
“祈奈？”藍卿念著這個名字，白了臉色。
“……這才像你，我的藍卿上神，既然要恨，那就恨得再徹底一些吧。”
耳邊響起那日在昆侖巔祈奈說的最後一句話，藍卿隻覺得從未有過的冷，從腳底一直蔓延全身。
“如此說來，九萬多年前，是祈奈盜取了炎焱印。”一旁的棲年看著藍卿道，然後又看向玥棽歌，歎道：“玥棽歌，當初二師兄用以封印你體內魔靈的封印已經破了，沒了封印你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被魔靈控製，你知道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白俊問道：“三師兄，不能再將魔靈封印起來嗎？”
“若是普通魔靈，自然不是問題，可是魔尊的魔靈在萬魔窟呆的時間比你我的生命都還長久，要想再次封印談何容易。”棲年看著玥棽歌如玉的臉頰，搖了搖頭，又道：“我和藍卿昨日為你檢查過，魔靈已經和你的三魂七魄緊緊糾纏在了一起，就算有辦法封印魔靈，你……\"
棲年頓了頓，終是說了出來：“恐怕在封印魔靈的時候也會連你的三魂七魄一同封印了。”
“這怎麽可以。”若是封印了三魂七魄那小桃花不是也活不成了嗎？白俊一臉著急地看著棲年和藍卿，雙手緊緊地握住折扇，指節都泛白了。
棲年看著沉睡在水晶棺裏的丘曳，又道：“好在師兄當年多做了一個準備，他渡你十萬年的修為一來……\"
“三師兄。”
“十萬年？”
藍卿和玥棽歌同時開口。
“師兄渡了十萬的修為給我？”玥棽歌猛地抓住棲年的手臂，眼裏波光粼粼，力氣大得驚人。
棲年愣了愣，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既然她現在知道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瞞著她，點點頭，道：“二師兄怕你知道了內疚，所以囑咐我們不要告訴你實情，隻說渡了兩萬年的修為給你。”
玥棽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看著躺在水晶棺裏的白衣白發的丘曳，淚如雨下
二師兄，原來我欠了你這麽多，十萬年的修為啊，相當於你三分之一的修為啊，二師兄，你就這麽白白給了我，我玥棽歌何德何能竟然得你如此厚愛庇護？
“師兄若是沒有渡給我十萬年的修為，此時也許就不會躺在這裏了。”玥棽歌現在想來，上次昆侖巔的封印鬆動的時候以丘曳和棲年的修為怎麽可能修複不了，若不是師兄修為受損，又怎會如此。
棲年搖搖頭，摸了摸她了頭，道：“你不要這樣想，師兄渡給你十萬年的修為一來是助你恢複，二來便是為今日著想，一旦封印被破，你勢必會被魔靈侵蝕成魔，有了師兄這十萬年的修為便可暫時為你壓製住魔靈，能壓製多久就不好說了，而且魔靈會慢慢擾亂你的心智，終有一天魔靈會強大到你無法控製的地步，你……\"
玥棽歌抬起頭，看著身旁的三位師兄，蒼白的容顏襯得眉間的桃花印越發鮮紅，如火似血。玥棽歌開口，聲音不見半分情緒，“我終究還是會成魔，對嗎？三師兄。”
玥棽歌抬起頭看著三位師兄麵麵相覷，輕輕地笑了笑，原本蒼白容顏因著這個笑容變得異常淒美。
“我不會成魔的。”玥棽歌低下頭看著丘曳，又抬起頭看著他們，“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不用三位師兄動手，我便會自毀元神，帶著魔靈一起死去。”
“你胡說些什麽？”
“閉嘴！”
“小桃花。”
三人齊聲嗬斥道，一震一怒一傷心。
玥棽歌搖搖頭，她有她的驕傲，她有她的尊嚴，她有她想要守護的東西。“我到底是天啟宮的上神，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天啟宮尊嚴的事，就算是自毀元神我也不會讓魔靈控製我的。”玥棽歌就著跪姿朝他們拜了一拜，道：“屆時，我隻求三位師兄不要阻止我。”
三人同時閃身避開，不承她這一拜。
棲年甩袖道：“這事還沒到最糟的時候，我們沒有辦法不一定師父他老人家也沒有辦法，我已經送信請師父回宮了，相信他老人家會有辦法的。”
藍卿點點頭，道：“師三兄說得對，小桃花，你切不可胡來。”
“你聽見了嗎？”白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手裏的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道：“小桃花，有師兄們在定然不會讓你有事的。”
玥棽歌看著三位師兄，點了點頭，終是沒在說話。
從燃月台上下來，雨已經停了。
白俊扶著身子尚虛弱的玥棽歌回笙歌殿，剛踏進殿門口，連翹就從後院跑過來，道：“姐姐，燃滄神君在你後院等你。”
話音剛落，就看見燃滄從後院走了過來，站在離她幾丈開外的地方，遠遠地看著她，腳步就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
玥棽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最終閉了眼，對連翹說：“請他回去吧。”然後又對白俊說：“小師兄，扶我回房吧。”
雖然隔了好些距離，但燃滄還是將她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一個閃身間，燃滄已經落到了玥棽歌麵前。
“棽兒。”燃滄抓住玥棽歌的手，深邃的眼眸似有千言萬語，說不明道不盡。
玥棽歌看著他，眼裏沒有半點情感，絕色的容顏上亦不見一絲風波。
“燃滄神君。”玥棽歌開口，聲音如同冰冷的箭，一字一句，刺進燃滄的心口。“該說的四千多年前我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棽兒。”燃滄隻覺得眼前一黑，退後幾步，顫抖著身子，看著玥棽歌冰冷的眼神，好半天，緩緩地如同歎息一般道：“你終究還是恢複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