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溪在位置折中的一家商場附近定了一家日式燒烤。


  她先到,點了份套餐和牛尾湯。


  岑舸幾分鍾前發來消息:“還有三公裏。”


  安溪翻了翻消息記錄,岑舸似乎每遇到一個紅燈,就會趁著停車那十幾秒,給安溪發消息備注位置。盡管安溪一條都沒有回複。


  再往上翻,則是岑舸偶爾發來的問候信息,安溪看心情回複,有時候不回,或者隻是禮貌的簡單回複。


  一連串記錄看完,頁麵的大部分麵積,都是岑舸發來的信息。


  “我到了。”又來一條岑舸的信息。


  安溪退出聊天軟件,看著包廂門。


  半分鍾後,外麵響起腳步聲,服務員替岑舸推開門,請她進包廂。


  岑舸今天倒是穿得很素,簡單的白襯衣和淺色褲子,挽起頭發,白皙耳垂上點綴著素淡的珍珠耳環。


  看著很是優雅溫和。


  她抱了一束百合花,手裏還拎著個大紙袋。


  “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岑舸輕輕將手裏的紙袋放在桌上,對著安溪歉意微笑。


  “沒有很久。”安溪道。


  岑舸一笑,先遞花給安溪:“祝你開機順利。”


  安溪猶豫了一下,才把花接了:“謝謝。”


  “你不喜歡我在你的劇組裏露麵,所以我提前送,這樣可以嗎?”岑舸落座,同時把紙袋推給安溪,“還有這個,隻是一條裙子。”


  安溪剛要拒絕,就聽岑舸說:“我按你的尺碼定做的,隻有你能穿。”


  安溪:“……”


  岑舸輕聲道:“請你一定要收下。”


  到這個地步了,安溪沒法說不,她接過紙袋:“但你以後別送了,我們正常交往就好,不必有禮物來往。”


  岑舸接話很快:“沒有來往,隻是我想送你。”


  安溪:“下次我會拒絕你的禮物,就算你送到我麵前,我也絕不會再收。”


  岑舸麵上閃過受傷,很快又一笑:“好,我知道了。”


  她轉開臉,頓了幾秒,才拿過點菜平板,故作沒事地問安溪:“你點好餐了嗎?”


  “點了。”安溪告訴她自己點的東西,讓岑舸還要什麽自己補。


  岑舸看似認真地翻了一會菜單頁,而後輕輕吸了口氣,突然放下平板,帶著淺淺笑意抬頭,和安溪聊起她即將開拍的那部古裝劇。


  這是一部由沒什麽名氣的小說改編的古裝宮鬥戲,原著雖然劇情緊湊精妙,人物鮮活,評分不錯,但由於劇情過於嚴肅,不符合主流大眾口味,因而沒什麽人看,熱度更是小得可憐。


  但岑舸聊起這部小說時,竟對裏麵的劇情人物了如指掌,尤其是安溪將要演的那位女主,連女主在原著裏說過的台詞都記得一清二楚。


  顯然是提前做過功課的。


  安溪聽得一愣一愣的。


  聊完原著,安溪點好的菜品也陸續上桌,岑舸一邊給安溪烤,一邊有條不紊地開始和安溪聊網絡梗,綜藝梗,還有當前幾部大熱網劇裏的劇情梗。


  一梗接一梗,說得安溪話都插不上。


  她懷疑岑舸不僅提前做了功課,還背誦了全文。


  不然以她的性格和習慣,絕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上網衝浪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一頓燒烤吃完,竟然完全沒有冷場。


  雖然安溪不是自願的,可話題到了深處,她情不自禁地就接了梗,然後像真的朋友聚餐那樣,愉快地聊了起來。


  最後結賬,安溪走出餐廳,被深夜涼風一吹,腦子才慢慢緩過神來。


  她和岑舸竟然也能有相談甚歡的時候,真是不可思議。


  餐廳附近有個小濕地公園,岑舸詢問安溪要不要去逛逛消食。


  安溪猶豫了一下,拒絕說:“不了,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


  “要我送你嗎?”岑舸不勉強,用目光指出她的車,“我有開車來。”


  “不用,我打車就好,也不早了,你不是還生著病嗎,早點回去休息吧。”說道這裏,安溪忍不住偷偷打量岑舸的臉色。


  岑舸化了妝,看不出本來的麵色,平時言行舉止,也一點病人的影子都沒有。


  安溪想到蘇梨玉,她也是,哪怕生病,也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完全不像個病號。


  “你身體怎麽樣?”安溪關心道,“平時還好嗎?”


  這句話讓岑舸瞬間勾唇,笑意愉悅,眼尾挑起,像隻被逗到愜意的狐狸。


  “隻是有時候胃和附近的骨頭會痛,平時都挺好。謝謝你能關心我。”


  她笑得安溪不敢直視。


  這是隨口關心而已,怎麽一副聽了甜言蜜語的樣子。


  安溪:“你不打算做手術治療試試嗎?萬一能治好呢。”


  岑舸搖頭:“手術風險也很大,靶向藥再配合其他藥物,可以很好控製病情。隻要我的身體不會對靶向藥產生耐藥性,我就能還能活很久。”


  聽起來,好像還有點樂觀。


  安溪忍不住瞧了一眼岑舸,她看起來也的確不像是快死了的樣子。


  岑舸表情一斂,立馬接話:“可一旦產生耐藥,我的病情就會迅速惡化,繼而死亡。”


  安溪:“……你真像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每次都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岑舸頓了頓,低下眼瞼,想說什麽,卻一直沒開口。


  安溪有些好奇,但憋著沒問。


  聊得越多,越會產生熟悉感,繼而失去距離感。這不合適。


  路邊有出租車經過,安溪揮手叫車:“那我就先走了。”


  岑舸輕輕點頭:“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好,那……再見了。”安溪鑽進車裏,帶上車門。


  司機發動引擎,從岑舸身前開過。


  開出一截後,安溪沒忍不住,回頭看去。


  岑舸還在站在路邊,微垂著頭,似乎在愣神。路燈光暈朦朧,模糊昏暗的勾著岑舸高挑瘦削的側影,像幅落寞的剪影畫。


  安溪怔怔看了許久,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到那遙遠模糊的身影。


  懷裏的百合花散發出濃鬱香氣,有些悶人。安溪打開車窗,透進來新鮮空氣。


  岑舸變化很大,大得安溪想不發現都難。


  她好像,真的在改過自新。


  餘光瞥見那大禮物紙袋,安溪拿過來,取出裏麵的盒子,放在膝蓋上,打開。


  裏麵是一條淺紫色的長紗裙,折疊在盒子裏,還看不出樣式。安溪摸了摸布料,柔軟絲滑,繡著精致的黛尾小花。


  隻是放在盒子裏粗淺略看,就知道這一定是一條很漂亮的裙子。


  安溪合上蓋子,低眸輕聲歎息。


  岑舸要一直這樣,她還真怕自己招架不住。


  幸好過兩天就進組了,一忙起來,她就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進組前一天,安溪到白鬱舟家裏吃了頓晚飯,飯間喝了些紅酒,微醺後和白鬱舟七零八碎的聊了很多事。


  生活,工作,過去,未來,包括感情。


  聊到後麵,安溪不知道怎麽就說起了她和岑舸的事,還說了不少。


  第二天安溪回想和白鬱舟的聊天,大部分內容都記不清了,連她說了多少和岑舸的往事都想不起來了。


  這天上午安溪就要進組,昨晚的聊天內容雖然記憶模糊,但總歸隻是瑣事,想不也就算了。


  8月2日,安溪進組。


  這部古裝劇名叫《錦瑟傳》,是部七十集的大型連續劇,拍攝周期與製作周期都很長。


  演員進組後隻有簡單的劇本圍讀,5號便正式開拍。


  安溪這次是主演,戲份很多,比以往都忙。她在片場很少看手機,但隻要她解鎖查看手機,大部分時候都能看到岑舸發來的關心信息。


  岑舸也一如既往的往劇組裏送吃的,隻是這次不是全劇組一起送,而是隻送安溪。每天換著花樣,往劇組送各種美食或甜品零食。


  同組演員好奇來八卦,小苗全都聲稱是工作室提供的福利。


  也許是吃人嘴軟,也許是被岑舸長久的耐心示好所軟化,一個月之後,安溪晚上偶爾會和岑舸聊幾句。


  連續拍攝四個月,進程才過半。


  十二月初,安溪終於空出兩周完整假期。


  12月2日早上四點,安溪拍完夜戲,急匆匆卸妝離組。


  她買的是六點半的機票,時間緊俏,得快些趕到機場。


  小苗在酒店給安溪收拾行李,安溪身邊隻跟著昨天剛到的經紀人,她過來接安溪回去,順便和安溪談談假期期間的綜藝拍攝,以及明年的工作計劃。


  明年安溪的電影《白玉蘭》會在國外電影節參展,她主演的都市戀愛劇《小意的人生》也馬上播出。


  如果順利,後者將給安溪帶來極大的網絡熱度,而前者若是有幸獲獎,則會成為安溪演員履曆上最榮譽的閃光點。


  所以明年是安溪演員事業最重要,也最黃金的一年。


  工作室以及經紀人都建議安溪明年固定參加一部綜藝,並且參演一部商業電影。


  綜藝和電影都已經選好了,就等安溪選擇。


  但是——


  安溪看著那綜藝名字《衝吧少年》,這綜藝是她想固定參加就能固定參加的嗎?


  還有那個商業電影,既然是商業資本了,那平平無奇的林安溪,哪來的資格說想參演就參演?

  聽完了經紀人口述的2029年計劃書,安溪感到荒謬,也感到嘲諷。


  她腳步不停,直往前走,經紀人碎步跟在她後麵,表情恭順,反倒是襯得疾步如風的安溪傲慢跋扈。


  安溪瞄了她一眼,深感自己當初看走眼,竟然挑了她做新的經紀人。


  “這個計劃,是曲幽姐讓你和我說的嗎?”安溪開口問,聲音很平和溫柔。


  經紀人笑笑,倒是坦誠:“是的,幽幽姐說這樣對你的星途最好,一部文藝片拿獎,一部商業片拿票房,要是兩邊都成功了,那後一年你的身價保準十倍上翻。”


  說完她偷看著眼安溪臉色,笑得更加燦爛:“幽幽姐說你有這個潛力和實力,隻要你願意。”


  安溪剛要說問這句“隻要你願意”是什麽意思,餘光裏忽然瞥見熟悉的身影。


  安溪腳步一緩,順著餘光看去。


  那身影是岑舸。


  她站在一輛車前,側身對著安溪。路燈光昏黃模糊,勾著出她高挑的身形輪廓。她穿著一件長風衣,腰帶收緊,描出細細腰線。


  手臂垂著,修長指尖竟然夾著一支煙,昏沉夜色裏,那一點火星十分明顯。


  安溪完全停住了腳步,恍惚地想,岑舸什麽時候學會的抽煙?她以前是不會的。


  路燈之下,岑舸抬起手臂將煙送進口中,袖口上繁複的係帶輕輕垂下來,在夜色裏拉成纖弱黑影。


  岑舸紅唇一張,呼出一口濃鬱縹緲的白霧。煙霧寥寥,愈發模糊她的側麵表情。


  也許冬日清晨過於蕭條寒涼,所以岑舸的身影裏也裹上了清冷孤寂,孤零零得讓人心軟。


  安溪不自覺地看愣了神。


  岑舸很快察覺到安溪的目光,她轉頭,隔著花壇和一片空地,遠遠與安溪對上麵。


  光線模糊,距離遙遠,明明看不清表情和麵龐,可岑舸那一刹裏展唇露出的笑,卻偏偏清晰地入了安溪的眼。


  視線仿佛穿越了距離和黑暗,毫無阻礙的落在了岑舸紅唇上。於是那唇揚起的弧度,那溫柔勾起的甜蜜唇角,與唇間裹藏著的燦爛與親密,全都被安溪看了個清清楚楚。


  直達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發現了嗎,小安溪今年忘記了岑總的生日哎(不是作者忘記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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