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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蒼記事之八 淒之殤

  假期還是一如既往地無聊。在沒有視頻可看,小說看得眼睛痛,遊戲覺得虛度又不想玩,作業也完成不想多做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或許就對著空氣發呆一會兒,然後遙想……遙想空白。


  我大概終於明白我為什麽會時常感覺孤寂了,因為我不關心任何平常人應該感興趣的事,然後我更不會去說什麽,隻是在某個拐角處默默地看上一眼就離開了。


  那時候的我心裏是什麽滋味?似乎是麻木漠然的吧?也許不知所措,愁苦得像是丟了魂。我的魂在哪裏?在心裏嗎?大概是的吧!


  當我閉口不言的時候,魂也就封印在了那裏,僵滯無力,消沉地墮入深海之中,陽光都照不進來。


  上周三晚,我又輾轉反側,也不知為什麽,老是做夢做到一半就醒轉過來,一般來說,一夜足夠我醒來三四次,每次醒來我都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天居然還沒亮。


  然後我又白日做夢般地想象自己是在家裏,想象夢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現實都是虛幻的,想象一群人圍著我轉,燕和姝拉著我的手笑著跳舞。


  無數個嗡嗡的聲音吵得我心亂如麻,我神經性地抽搐身體,抓著心髒,怕它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誰知道呢?誰知道呢?為什麽我是我?為什麽偏偏給我安排了這種命運?


  然後我夢到我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我寫了一篇作文,題目叫愚蠢的味道。當李老師把我的作文讀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笑了。


  那是毫不掩飾的譏笑,笑得我愣在了那裏,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我這篇糟糕到極致的作文會被讀出來。我也忘了那是什麽語言,似乎是偏激的?

  可是我看見燕沒有笑,她在學生中探出臉來,那是一張關切的臉,她就這麽看著我,想說些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默然無語。


  我也看著她,之後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剛想對她笑出聲說我沒事的時候,夢境破碎了。遊離之間,我自言自語,呢喃著道假的,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我清楚地明白那時候我很希望這是真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隻要我所在乎的人沒有笑,那麽我就滿足了。


  各種怪異的夢讓我有種錯覺,我倒是希望它們都會成真,不是有什麽預言之夢麽?

  我曾經就以為自己有特殊的能力,能夠預言,然後我將那些一切欺負我的人都詛咒了個遍,可惜沒有一個是靈驗的。怪異終歸還是怪異,不可能成真,其實我也想不出那篇愚蠢的味道是怎麽寫的,沒有一絲頭緒。


  仿佛是在諷刺我自己太愚蠢?還是說諷刺別人愚蠢?說不定都有,但都不重要了。


  我真的很佩服魯迅先生。為什麽這麽說?就在上周三晚,最後第二個夢裏,我竟然夢見了魯迅。


  他活了。四周是一片黑暗。


  他就坐在搖椅上搖晃著,手上端著一本著作,好像是朝花夕拾?彷徨?那時的我沒意識到魯迅已經不在了,我問魯迅,說您老年的時候就是這樣看看自己寫的作品嗎?魯迅回答說是的,他的語氣中似乎有無奈。


  為什麽不看看其他人的作品呢?我又問。魯迅一怔,說,其他人?誰的?


  我思索了幾秒,大腦急速地掠轉,然後說了個名字老舍。


  我記不清魯迅先生的表情了,他沒有任何的動作,依舊是翻看著自己的作品,我突然覺得寂寥,夢又醒了。


  我也奇怪自己為什麽別的作者想不出來,卻蹦出一個老舍。或許是因為我看過他的駱駝祥子?然後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就沒再看下去,抑或是我事實上除了魯迅之外最佩服的人是他?可我自己都不這麽認為。


  家人說要我考上本科,要我努力的話聽得我都厭煩了,一遍又一遍。要是考上了專科,回頭還是要我去讀本科。我突然覺得人生就是這麽地困惑,考上本科又如何呢?


  我英語這麽差,能通過英語四級拿到畢業證麽?我本來就對英語不怎麽感冒,之後又該怎麽辦呢?努力了,還是考不出呢?死活都通不過呢?於是老天爺笑了,他說沒辦法,你的人生就是如此。


  可我不服啊。我不服氣啊。但我又不想成天拿著英語本背來背去,以我那分心發傻的功力,足以媲美九陽神功了。


  一個單詞還沒背出可能就在想人生了,然後想完人生又胡思亂想,等到一切的邏輯混亂後,大腦就是死機狀態,什麽都沒了。


  時間在我的腦海中靜止了,我的思想也凝固了,疲憊了。就和天空那片片烏雲,想憋出些什麽來,在沒有雷聲暴風之前,什麽也憋不出來。


  但是我的雷聲暴風在哪裏呢?原來我的烏雲是無色的,透明的,不管雷聲暴風多麽響多麽大,始終是沒有什麽雨的,有的應該隻是眼眶中的那毫無意義的淚珠吧?

  我試圖說服自己,說服自己高興起來,不要總是想這些那些,但無形之中有一個魔鬼如我的影子般跟隨著我。


  他說別妄想了,卑微的可憐蟲,你永遠都不可能獲得長久的快樂!你笑不出聲,你笑不起來,即使笑了,也很快就消逝。


  再之後是更為恐怖的陰霾,我能把你壓死,別試圖反抗,我隻要動動腳趾,你就會哭著跪下來求我將你碾死在地獄!

  其實我第一首喜歡的歌是成龍的男子漢。那是很小的時候,還有童真什麽的。都不懂的時候。盡管我現在還是喜歡這首歌,但我更喜歡張韶涵的淋雨一直走。


  這種空靈的歌讓我那空虛得隨時都要崩塌的心境填補進了某些暖和的東西。可是聽得多了我又麻木了。


  心中莫名地想要有個漂亮女孩聽自己的故事,一邊聽一邊微笑一邊點頭,說我理解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聽你的思想。不對,難道是因為青春期的緣故讓我思春了?可能是吧。


  我並不希望有什麽男孩會聽我的故事,我也懶得和他們說。因為這會顯得我太神經病了,一個男的和另一個男的說他的故事?


  如果是愛情史他們或許還會湊上來聽一下唏噓嘲笑我一番,可如果是什麽宇宙爆炸人生觀未來,他們一定嗤之以鼻,說你想多了。


  又或者不用我開口,他們自顧自地先聊了起來,我插不上話,他們所聊的都是我不關注的東西,因此我也沒什麽可說的,插上幾句沒人接我的話就悻悻地閉嘴。


  我的笑容沒有多少溫度,大多是冷笑吧,是冷冷地撕開那張緊地如同地麵上的一條幾乎看不見的裂縫,你連世界上最薄的刀片去插也插不進去,更別說把它扳開來了。


  我開始為自己的另一半憂愁。心想我一句話都不會說將來還怎麽找女朋友呢?女人都是靠哄的啊,可我隻會在她難過的時候坐在她旁邊,想方設法地變出一張餐巾紙遞給她。


  說別哭了眼睛會腫的。之後她哭得更厲害了,一巴掌將餐巾紙甩開說我們分手吧。然後我愣愣地看著那張飛在半空的餐巾紙又瞅瞅半張開的手,蠕動了一下嘴,看著那個背影越走越遠。


  我試圖去追,我試圖牽住她的手,她轉過身來。看著那張哭花的精致臉蛋,我沉默了半晌,最終隻蹦出兩個幹澀脆弱的字”別走。”


  我不敢想象之後她的表情了。


  那時我在一家咖啡廳,我從來不去這種地方,但是我要來這裏約會。於是我左顧右盼,看著心儀的對象來到我對麵坐下,服務員遞上來兩杯咖啡。這不是我點的,而是她點的。


  她喝著咖啡饒有興趣地開始和我聊天。我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像個孩子,盯著那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隨著她的話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著。


  她說完了,於是開始問我我的過去。我遲疑訥訥地想了半天,依舊不知道說什麽,一個勁地“呃……那個……”


  她似乎也沒料到我這麽不善言辭,看著我這張本來嚴肅現在卻因窘迫而搞笑的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十幾分鍾後她喝完了咖啡,而我的咖啡直到涼了都沒動過。又僵持了數秒,我保持著尷尬的笑容,她卻無聊地開始玩起了手機,又過了十幾分鍾,她終於受不了了。


  她用力地把手往桌上一拍,居高臨下又不屑地看著我那雙慌亂迷茫的眼睛,說“服務員,結賬!”


  然後她拎起包頭也不回匆匆地走了。


  我看著她,直到服務員的聲音點醒了我“先生,那位小姐的賬是由你結麽?”


  “哦,是的。”我木然地點點頭。像具僵屍一樣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注意到那杯咖啡還是沒動,我盯著它,拿起它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嗆到了喉嚨。


  我咳嗽起來,咳嗽著出了咖啡廳,望著四處的人影,我突然忘記自己是怎麽來這裏的了、我迷失了方向。有心跳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


  這是我父母為我介紹的第n次對象了,結果還是這樣,我就是這麽沒用。我嘲笑自己說,你就是個廢物啊,什麽都不會幹什麽都做不好還有什麽用呢?

  好不容易自己爭取到了一名對象,結果在她難過的時候不知所措,想擁抱她又沒處下手怕她排斥,想安慰她話到嘴邊又消失了。


  結果可想而知,在我伸手去抓那張被她拍飛的餐巾紙時,她說,她隻是對我好奇,想看看我這麽一個人的內心活動。


  我如她所願,在我的筆記本電腦上亮出了自己寫的東西,她看完了,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沒了。我和她的話題就隻有這麽多。


  她能夠忍受這些,可她忍不了在她難過的時候那個男人隻會像傻子一樣地在旁邊給她遞餐巾紙。她最後也走了。丟下的唯一一句話好自為之。


  然後我掏出那張紙條,那是高中時燕在我即將生日的那幾天寫給我的,還有那些掛飾之類的小玩意兒,我一個都沒弄丟。我慘然地笑了笑,突然一怒之下把它撕成兩半,把掛飾從鑰匙扣裏取出來扔得遠遠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起往事,總之一件悲傷的事情過了就有更多的痛苦湧出來,源源不斷地無休無止地折磨我的心髒。我痛得後悔了,又想把那兩片紙撿起來,把掛飾撿回來,但是找不到了。


  什麽都沒了,關於那一切美好的東西。


  我記得我開懷的大笑隻有一次,大概十二三歲的時候,去姑婆家吃飯。我和表弟跑上了二樓,想找點東西玩。可是沒有電腦。我和他無趣地對視,我忽然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表弟也笑了,他可能是奇怪我為什麽笑而笑,我看著他笑,笑得更厲害了,他看著我笑,也笑得更厲害了。


  我們兩個狂笑,笑得相互滾在了地板上,然後抱住肚子,因為我們都笑得痛了,不想笑了,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笑。最後是好容易才止住笑聲。


  現在想想,那時候毫無理由我就能笑這麽半天,以至於帶起連鎖反應,連表弟也跟著我莫名其妙地笑了半天。


  實在是太可怕了,要是那時候我和他止不住笑聲,可能明天就會有一則新聞登出來某地某晚兩男孩在房間內爆笑而亡。


  這聽起來似乎很扯淡,這是事實,否則我的印象也不會這麽深,莫非是那次大笑後把我一生的笑都給笑完了?毫無意義地就這麽沒有了?那還真夠悲劇的,我想。


  我本身很抑鬱,難得想找一個性格與自己截然相反的人來改善自己,可別人對我這種木頭人沒興趣,他們隻對同行感興趣。


  我想對他們說繼續,你們繼續吧,我遊走在男生與女生的話題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初中我起碼還有存在感,即便是被欺負的存在感,我很痛苦,可那也是種存在,比空氣要好得多。


  可是你不說話別人憑什麽主動來理你呢?你一不帥二沒氣質三沒情商四沒成績五沒身高六沒……總之三個字,廢柴嘛!還是一腳就能踩斷的那種!


  廢柴的用處自然就是這樣咯。


  我問你們有這麽怕我嗎?誰規定了隻有我說話你們才能搭話的呢?然後有幾個女生想了想,認真地說比起那種惡心的蠕動的渾身帶毛的毛毛蟲整天在自己身上爬來說的確要不怕你一些。


  瞬間,我的表情像是吃了一百條毛毛蟲那般精彩。


  我還是釋然了,迫於無奈,因為我沒有辦法改變它。冥冥之中的鎖鏈,以我一人之力太渺小了。


  屢屢想要打破它卻總是傷到自己,縱是遍體鱗傷,我……我也不是一次次站起來了麽?拖著那個孤單的,疲倦的,無人理解的影子一下一下地承受著來自魔鬼的侵蝕,累了嗎?


  我聽到了天堂的呼喚,天使的歌唱,還有夾雜著地獄的啼哭咆哮,來自各路人的呐喊,血沸騰了一遍又一遍,可心始終沸騰不了,醫生們給它注射興奮劑,它不動,神賦予它太陽的溫暖,它不動。


  因為,它仿佛約莫是差不多死了。


  2016年3月5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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