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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邪毒(上)

  末竹眼睜睜地看著杜卿雙臉上的紅疙瘩頃刻發潰,倏地衝到門口大叫道:“來人啊,快去請大夫來,快去請大夫!”附近的姑娘不明所以,圍聚過來,七嘴八舌問出了甚麽事,末竹急火攻擊,高聲回道:“別問那麽多了,去請大夫來,順便找到王媽媽,讓她快來!”


  姑娘們多少都認得末竹,頭一次見她這般焦急不堪,一人說道:“沒得允許我們不敢隨意上街請大夫,隻能幫你去找把王媽媽找來。”眾人聽了紛紛散去尋人。


  末竹急得雙眼通紅,回身奔至杜卿身邊,她已痛的暈厥過去,潰爛處淌出青黃的膿水來。末竹輕喚了幾聲,都不見她有動靜。


  秀蘭狂聲笑道:“這桃花塵果真厲害!”


  末竹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你本性難移,快說,你給杜卿姐姐下了甚麽毒,快把解藥交出來!”秀蘭美目輕佻,緩緩擰上胭脂盒的蓋子,理了理衣擺,才慢慢說道:“你以為就算我有解藥,會交出來麽?”


  小蓉見此慘狀早就嚇得跌倒在地,泣訴道:“這,這桃花塵是邪毒……”


  秀蘭踹了她一腳,厲聲說:“何時輪得到你多話?”


  小蓉被她一罵,噤了聲,縮到一旁不再言語。


  末竹已落出淚來,忿然說道:“杜卿姐姐不幸淪落風塵,本就與人無爭,從沒與你過不去,你竟要對她下此毒手!”那秀蘭說道:“甚麽與人無爭,我十四歲被生身父母賣至青樓,王媽媽迫我接客,頭一回買我的人年近五十,比我爹還要大,我此生都不會忘記那天夜晚,任憑我怎麽喊怎麽哭,都沒人幫我。你說憑甚麽,憑甚麽杜卿就有人救,憑甚麽她隻唱幾首曲子就要奪去我花魁的頭銜?”


  王媽媽被姑娘們拉來,還摸不著頭腦,問道:“一驚一乍地又出甚麽事了?”姑娘們七嘴八舌也說不出緣由。王媽媽跨入閣中,才看見杜卿潰去的臉頰,忍不住驚叫一聲,嚇得臉色慘白:“這,這是怎麽回事!”轉頭對花菱叫道,“花菱!快快,快去請大夫來,要快!”王媽媽大場麵見了多,但這活人潰爛還真是頭一回看到,“造孽呦,怎麽弄成這樣子!”


  末竹怒指秀蘭,說道:“又是秀蘭那惡婆娘,她用毒粉混充胭脂,掃到杜卿姐姐臉上。王媽媽,我曾答應你不將上回的事告訴表哥,我做到了,你答應我的呢!你答應我說不會再讓人傷害杜卿姐姐!”


  王媽媽見末竹目眥盡裂,回頭一耳光將秀蘭扇倒在地,罵道:“上次你燙傷杜卿,我饒你一回,沒想你非但不知悔改,還愈演愈烈。我還以為你這些日子不再為難杜卿,平和相處,是收了歹心,敢情都是裝給媽媽我看的!”


  秀蘭捂著臉,得意笑道:“王媽媽,我跟著你這麽多年了,你該知道我是個甚麽樣的人,誰與我過不去,就這輩子都別想好過!你捧我上花魁,又想我拱手讓位,哪有這麽容易。哼哼,你瞧瞧她現在這副駭人的模樣,我倒要看看哪些客人還會再來!”


  王媽媽氣得身子發抖,點著秀蘭說道:“我本以為你不過心胸狹隘,作些為難別人的小動作就睜隻眼閉隻眼,沒想,你竟……”她頓時心口一陣絞痛,往後退了幾步,“咳咳,真是造孽,造孽啊!”


  不過一會,花菱氣喘籲籲地領著大夫衝進閣中,差了兩個龜公,手裏纏上白布,將杜卿抬到床榻上。大夫懸絲搭了脈,又瞧了瞧杜卿的臉,一陣歎息,搖了搖頭。王媽媽急道:“大夫,她怎麽樣?”大夫麵露愧色,拱手道:“在下醫術有限,不知如何是好。”


  末竹聽罷,眼神一沉,轉身奔至閣後的廚房中,尋了把鋒利的剔骨尖刀,又折回閣中,把那秀蘭一把揪住。


  秀蘭見她殺氣橫生,叫道:“你想做甚麽!”


  末竹一句不吭地以尖刀抵著秀蘭,把她往屋外扯。


  一事未平,又起一事,王媽媽六神無主,吩咐花菱道:“你快追去看看,別再鬧出甚麽命案來!”


  末竹就這般押著秀蘭出了香月閣,往來之人皆停步觀望,不知出了甚麽事。


  花菱緊追出來,叫道:“小姑娘,你快放下秀蘭,有話好好說。”末竹怒目隱淚,回道:“你少管我的事,去拿一捆結實的麻繩來!”花菱慌忙道:“好好,我這就叫人去拿。”她依言拿來了麻繩,又聽末竹的話丟了過去。


  那刀尖已割入了秀蘭的腰間,滲出鮮血來,她痛得直叫喚,又不敢亂動,生怕對方發起瘋來要了自己的性命。末竹一手接過麻繩,踹了秀蘭一腳,罵道:“惡婆娘,跪下!”秀蘭一抖,跪倒在地,被末竹用麻繩嚴嚴實實地綁在了燈柱上。


  “你要怎麽樣?”秀蘭顫聲問道。


  末竹將尖刀滑到秀蘭的臉頰上,稍稍一用力,就割出一道血痕來,她幽幽說道:“我要讓大家都看看,你這香月樓花魁是怎麽醜態百出的!”


  秀蘭臉上一痛,尖聲說道:“你這瘋丫頭,眾目睽睽下傷我,官府一定不會放過你!”


  末竹不說話,又在她臉上劃下一刀。


  秀蘭又痛又怕,衝著花菱叫道:“花菱姐,你快去報官,這丫頭瘋了!”


  花菱不敢妄動,勸道:“小姑娘,你年紀還小,且不要衝動用事,鑄成大錯就來不及了。”秀蘭急道:“花菱姐,你還跟她說甚麽大道理,快救救我。”


  末竹卻不為所動,說道:“怎麽你也會覺得害怕?快說那毒粉要怎麽解,我尚且還能再饒你一回,否則在你臉上紮滿血窟窿,給杜卿姐姐墊背。”


  在場之人的心仿佛都跟著提了起來。


  而司馬陵與薑淮二人還渾然不知,在喜宴上酒足飯飽,得了司馬老爺應允,才功成身退般走出曲水樓。薑淮不覺說道:“不知末竹那丫頭吃了飯沒?”司馬陵抖開扇子,笑道:“杜卿那最不缺吃喝,估計末竹又快撐破肚子了。”薑淮眼前自然而然浮現她胡吃海塞的樣子,笑意堆到眼中。司馬陵不由地搖搖頭:“糟了糟了。”薑淮啊了一聲,問道:“甚麽糟了?”


  司馬陵連歎三口氣:“我現在恨不得自己是一麵銅鏡,能讓你自己照照現在一副甚麽模樣。哎呀,這歡喜都快滴落到地上了。”


  正說著,見過來行人皆是議論紛紛,衝一個方向而去,薑淮不禁疑道:“送親隊伍不是早就走了,這些人還有甚麽熱鬧好趕?”司馬陵當下拉住一人,問道:“小哥,你們這興匆匆地這是要去哪?”


  那人道:“當然是去看好戲,你們還不知道麽,聽說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不知怎地把香月閣的花魁秀蘭美人綁在街旁的燈柱上,嘖嘖,真是可惜,臉都被那丫頭劃開了。”他掙開司馬陵,“快去看罷,說不定一會就散場了。”


  薑淮衝怔片刻,卻與司馬陵異口同聲道:“八成就是末竹!”


  二人撒腿就朝著香月閣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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