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邪毒(下)
那香月閣前,看熱鬧之人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二人好不容易才擠進其中。
薑淮一見果真是末竹,叫道:“你這一天不闖禍就心癢是麽?”末竹抬眼見是他們,回道:“你們也別過來,否則我一刀刺死她。”說著,尖刃落到秀蘭細白的脖頸上。
秀蘭滿麵是血,以為見了救星,哭求道:“司馬公子,快讓你表妹放了我。”
末竹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按說衝上幾個大漢就能把她拿下,可這丫頭目中駭光大作,誰都不願上前冒這個險,就連秀蘭從前的老客人,聽說起因是她毒害杜卿,也都不肯為她出頭了,當下秀蘭隻能期期艾艾地望著司馬陵薑淮二人。
司馬陵見末竹這副模樣,引來這麽多人,急道:“你有甚麽事盡管說出來,我還不能幫你做主麽?鬧大了可真不好收場。”
末竹迎著他的目光,說道:“這個毒婦假意給杜卿姐姐化妝,卻在胭脂裏動了手腳,把毒藥掃到杜卿姐姐的臉上!司馬陵,你知不知道,杜卿姐姐整張臉都爛了,大夫說他沒法治,這蛇蠍心腸的女人不肯交出解藥!”
司馬陵一驚,也顧不得其他,拔腿往閣裏奔去。秀蘭尖叫道:“司馬公子,司馬公子,你先別走!快救救我……”卻見末竹推了推尖刀,說道:“快給我閉嘴,不然割斷你喉嚨。”
薑淮見慣了末竹撒野的模樣,卻也是頭一遭遇見這樣的她,上前幾步,輕聲說道:“小末竹,把刀放下,來我這。”
末竹深深望他一眼,道:“臭薑淮,這回我不能聽你的。”
秀蘭此時嚇得不敢說話,目中含淚淒楚盯著薑淮,嗚咽求助。
“小末竹,就算你以尖刀逼迫秀蘭說出解藥,她隨口瞎謅一個你也不知道,我有更好的法子,你到我身邊來,我一定會給你杜卿姐姐討回個公道。”薑淮柔聲說道。
末竹些許動容,問道:“你不騙我?”薑淮沉默片刻,說道:“小末竹,我待你如何,你自己該明白。我讓你放下刀子,不是為了救秀蘭,是為了你啊,稍有差池,犯下人命是死罪,這麽多證人,叫我怎麽護你周全?”
末竹眉稍一抖,手一鬆,剔骨尖刀咣當落地,其實她心裏慌得要命,一頭撲到薑淮身邊,哽咽道:“臭薑淮……”薑淮俯身輕擁著她,溫和地拍著她的脊背,哄著:“別怕,別怕,沒事……”這說話的樣子,好像被綁在燈柱上的是末竹一般。
花菱趁機上前解開了秀蘭的繩子,扶她起來。秀蘭雙腿發軟,好一會兒才站穩,慌忙取出帕子擋著臉,說道:“我一定要把這瘋丫頭扭去送官。”
薑淮抬眼輕聲笑出:“末竹罵你蛇蠍心腸還真是罵對了,剛脫險就想著報仇?”
秀蘭振振有詞道:“要是不把這瘋丫頭抓到牢裏關些日子,難保以後還會如此對我。”
薑淮的笑容斂去,冷冷地看著秀蘭。
她頓時被這目光懾住,從前他與司馬陵一道來香月閣,無論何時都掛著溫和的笑容,倒真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寒。
“秀蘭,你害別人我薑淮不能管也不想管,可你要敢動這丫頭的心思試試。報官是麽,盡管去,今日東籬大人辦喜事,你一身是血又是青樓花魁,衝到他府上,以為還能瞅到好臉色?就算東籬大人接手此事又如何,末竹不過是當街傷人,以司馬家在城中的關係,頂多幾個時辰就能領回家中了。而你卻是毒害了杜卿,惹惱了司馬陵,你說說看,到時鋃鐺入獄牢底坐穿的人還會不會是末竹呢?”
秀蘭眼神驚轉頹然,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扶著她的花菱忙說道:“我家姑娘不懂事,薑公子大人大量,別往心裏去。”
薑淮不看她一眼,直說:“你讓秀蘭把解藥交出來,醫好了杜卿,此事便不會再重究。”
花菱輕輕晃了晃秀蘭的手臂,勸道:“秀蘭姑娘,你快把解藥給薑公子,還有轉還的餘地。”秀蘭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這桃花塵是我高價托人從北方異城買來的邪毒,是,是沒有解藥的,一旦蝕容就是定局。”
花菱驚叫一聲,送開了挽著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秀蘭:“大家同是被賣來買去的淪落人,你怎麽歹毒到這般田地。”
末竹聽得清清楚楚,不禁怒道:“我就應該在她臉上紮上幾百刀!”
薑淮怕末竹又作出甚麽禍事來,緊緊拽著她的手,說道:“走,先隨我去看看杜卿。”不由分說地拉她進樓,迎麵見司馬陵一臉鐵青走下樓,便問道:“司馬陵,杜卿情況如何?”
司馬陵遏著怒火道:“現在還沒醒過來,大夫束手無策,我隻能去找怪醫。”
薑淮聽罷說道:“聽說怪醫離群索居,還有三不醫,未必肯來。”司馬陵道:“大夫說了是邪毒,拖下去杜卿不光容顏盡毀,甚至性命堪憂,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薑淮點了點頭:“那我和末竹跟你一道去。”
司馬陵出了門口,見還站在那裏的秀蘭,切齒道:“秀蘭,這筆帳你記著,以後我司馬陵定好好跟你算清楚!”
他該有的反應,秀蘭早就料到,暗暗穩下心神,眼珠一轉,心中又隱隱想出一條自保之計來,凝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轉頭對花菱說道:“花菱姐,我臉痛得很,你領我去醫館瞧瞧好麽?”
花菱說道:“大夫不就在閣內,讓他給你看看就是了。”
“不成,現在王媽媽惱怒我,我怕她再責罰我。”
秀蘭自十四歲起,畢竟就是花菱看著長大的,雖厭惡她做出如此惡毒之事,卻也狠不下心腸來,點頭應允道:“那我帶你去上藥。”說著,遣散開湊熱鬧的人,扶過她朝醫館走去。秀蘭邊走邊開始盤算該如何安排後路。
到醫館中,女徒取來傷藥,幫秀蘭敷上,且說:“姑娘放心,幸好傷口都不深,用了師父調配的藥,隻要不吃醬油不曬太陽,保管不會留下疤痕。”
花菱在一旁聽了也鬆了口氣,說道:“這再好不過了。”
秀蘭道謝起身,對花菱道:“花菱姐,你等我一會,我去解個手。”
花菱也沒起什麽疑心,任由她去了,過了好片刻,才見她從後頭緩緩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