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遠行(上)
薑淮也不知道自己是從甚麽時候開始,見不得末竹皺著眉頭的模樣,聲音柔了下來,說道:“你乖乖待在這。”扭頭要走。
末竹蹭地跳下床來,扯住薑淮的衣袖,看看司馬陵,又看看洛承,蠻橫說道:“不把話跟我講清楚,你今天哪都別想去,為甚麽你和司馬陵會是鬼麵匪?”
司馬陵聳了聳肩:“我早就和你說過,紙是包不住火的。”說著,一把扳過洛承,似笑非笑道,“真是好兄弟,現在你目的達成了,還在這看甚麽好戲,走罷!”語氣上揚,帶著怒氣。
“我並不是想騙你。”看二人走了,薑淮啟口說道。
末竹哼了一聲:“你演得可真好,還讓我不要和鬼麵匪有甚麽糾葛!”
薑淮拉著她到一邊坐下:“我本來想,一直不讓你知道,就相安無事了,沒想到算來算去,算不過天命。”
“洛承是故意劫我出獄,就是為了讓我知道你的身份?”末竹想了想,問道。
薑淮點點頭:“他一直都喜歡東籬大人的女兒,覺得是我從中作梗,所以把你拉了進來。”
“他與你有甚麽關係,你統統全說了。”
薑淮長出一口氣:“好罷。其實洛氏一家對我有恩,還有,我爹的名字,叫於梁。”
“於梁,這名字聽起來好熟悉?”末竹蹙眉一想,突然靈光一閃,結結巴巴驚詫道,“你,你你你是玄瑞先王的兒子”
薑淮嗯了一聲:“我是長子,隨母性,兩歲那年身患惡疾,被當時在外雲遊的師父所救,他算了我命有大難,就帶我去了伏羲島,到我十三歲才回滄水,也就是認識司馬陵的那年,常常在城中閑逛倒沒人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是個看風水少年,四年後,重明大軍入皇城,殺了我爹,娘請也殉了情。當時洛承的母親是我小妹的奶娘,為了保住我的性命,她給自己小兒子換上了我的衣服,死在了長刃之下,我才得以苟活下來,欠洛家的我此生此世都還不清了。”
末竹聽得唏噓不已,問道:“那你們為甚麽要做劫匪?”
薑淮目光一凜:“國仇家恨怎麽能不報?弟兄們有的是原來玄瑞幸存下來的士兵,有的是不堪重明壓迫的義士,我們專劫取官家財物,一部分散給普通老百姓,另一部分納入庫中,用作今後起義之資。”
末竹瞠目結舌地說道:“你們以後還要造反?”
薑淮看她一眼:“這不叫造反,這叫拿回我們自己的,你現在待得地方是我們的秘密地下石室,外頭有奇陣,門口有機關,除了我們三人,其他都找不到,行動前我們晚上都會來這裏商議對策。”
末竹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你常常早上要起得這麽晚了,原來偷偷趁我睡著的時候流到這來了。”
薑淮伸手理好末竹的亂發,說道:“可不是,自從撿你回家之後,諸多不便,但是又有甚麽辦法。”他鬆了口氣,“全告訴了你,心裏反倒輕下來不少。”
“我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末竹目中隱約失落,“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個風水師罷了。”
“你不是一直覺得鬼麵匪很威風麽?”薑淮慣用口氣調侃道。
末竹低聲說道:“其他任何人是鬼麵匪,我都覺得很英勇,但是,”她抬起頭來,“我不希望你是,與重明官府作對,很危險的嘛,上次洛承傷那個樣子,我至今還記得,要失手就是死罪啊。”
薑淮輕輕一笑:“就這麽盼著我失手麽,放心罷,每次行動前,我都會卜一卦,加上我們的身手,肯定萬無一失。”
末竹歪著頭問:“那既然我甚麽都知道了,是不是代表以後我也是鬼麵匪了呢?”
“當然不是。”薑淮正色道,“你想都別想。”
末竹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被洛承劫出獄,他還殺了那麽多官差,鬧得滿城風雨,以蕭翼的性格,肯定到處追緝我,臭薑淮,以後我該怎麽辦?”
薑淮忖思片刻,說道:“這幾天你先藏在這裏不要出去,等我和司馬陵想好了對策再做打算。”末了,他問了句,“所有的事我都告訴你了,怕麽?”
“怕甚麽?”末竹笑吟吟地挽住薑淮的手臂,輕輕倚了上去,“我隻要和臭薑淮在一起,就不怕。”
薑淮的心頭潺潺淌過一道暖流,說道:“放心罷,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說著,拉開末竹,站起身來,“事情我都說了,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去找司馬陵商量商量。”見末竹撅嘴,先發製人,“不聽我話?”
末竹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好罷,我在這等你。”
薑淮燦然一笑:“這才乖。”
說著,走了出去。這地下密室中回廊曲折,薑淮一路傳饒,到了盡頭的大室之中。
司馬陵與洛承二人正對坐而飲,桌上一人跟前放著一個銀質鬼麵。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告訴末竹了,這回是遂你願了吧?”薑淮上前坐了下來,“我們兄弟三人曾歃血為盟,福禍與共,沒想到洛承你擺了我一道。”
洛承起壺斟了杯酒:“我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們好。”
薑淮推開他遞送過來的酒杯:“要說甚麽一次說個幹淨。”
司馬陵在一旁勸道:“哎呀,我們一路走來,不要壞了情分。”
洛承看著薑淮,說道:“兒女私情最要命,你一旦心中有了牽掛,如何還會放手一搏,兩條路讓你選。”
“哪兩條?”
“一是由我動手,殺了末竹,保準她死的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成!”薑淮當下沉臉喝道,“你敢動她試試,你的青刃未必過得了我的軟劍。”
洛承向來冷著臉,沒甚麽表情,繼續說道:“至於第二條,你把末竹送到遠處去,任何地方都好,隻要不會出現在你的身邊就成。”
薑淮眉梢一挑:“你是擺明了要我與末竹分開?”
“她如今滄水城也待不下去,就算你們動用了關係,讓官府不為難她,勉強留了下來,可她知道了我們所有的秘密,要是哪天不小心說漏了嘴,你該知道事態利害。”
“末竹還救過你一命,我敢用性命擔保,她不會出賣我們。”
洛承冷笑:“要不是我弟弟,你的命早就沒有,還拿甚麽用來擔保?要麽死,要麽走,再無其他選擇。”他字字鏗鏘,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