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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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天出城密會凱文,巴庫就一直處於忐忑不安之中,雖說他與尾隨的巡邏隊有一定距離,但他總擔心被巡邏隊認出,也擔心皮斯奈爾下令調查,更擔心凱文不幸被巡邏隊俘獲。
所以接下來的兩三天,巴庫總是跟在安東身邊,表麵上甘心情願扮演著跟班的角色,暗地裏卻在尋找各種話題試探安東的口風。也許安東確不知情,或者它在故意隱瞞,總之幾天過後,巴庫沒有套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這幾天,塞布隆城內一如既往的平淡無奇,沒有精靈衛隊穿梭於礦區,也沒有精靈私下談論隱晦的事情,就連皮斯奈爾也忘記了巴庫的存在,竟然沒有再次召喚他詢問細節上的問題,巴庫那顆高懸的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
不過,巴庫並沒有因此如釋重負,凱文交給的任務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他為此吃不好睡不好,時時刻刻都處在一種焦灼的狀態之中。
這個任務對於巴庫來說,早已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他的社交圈子有限,平時來往的都是年齡相仿的玩伴,這些玩伴在礦區眾多的精靈族群中鮮有分量,且不說它們會不會走漏風聲,就算大家齊心協力,最終能達到什麽效果真的很難預計。
更何況,造反是精靈族的頭等大罪,在皮斯奈爾的高壓鐵拳下,礦區的精靈大都噤若寒蟬潔身自保,誰又會不顧全家死活的揭竿而起呢?
巴庫確實有點焦頭爛額,他多次想找父親瑞德尋求幫助,可他害怕傷重的瑞德受到刺激,更怕遭到瑞德的堅決反對。
細心的佩吉覺察到巴庫的心事重重,她把巴庫拉到無人的角落,一番刨根問底之後挖出了其中的原因,她唉聲歎道:“你還是去問你父親吧。”
“可是我怕他……”
“我也擔心你父親的身體,可是這件事情太大了,隻有你父親才能做這個主。”
巴庫無奈,隻得壯起膽子把雪山上的經曆和凱文的囑托全部抖了出來,瑞德聽完沉吟良久,問道:“巴庫啊,你覺得凱文這個人怎麽樣?”
“這個……”巴庫愣了一下,“我覺得他應該算是一個堅韌、勇敢的人,還有……他很聰明,也很善良。”
“善良?你是在用一個什麽樣的標準來衡量這個評判?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沒有殺你?”
“不完全是吧……這個也是個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跟他相處這麽長時間以來,有些細節讓我感覺他就是這樣的人。”
“你不要忘了,凱文與古澌汀一脈相傳,他自然會站在瓦奇族一邊,對於他來說,我們是塞布隆的侵略者,就是他的敵人,如果他奪回了塞布隆城,你認為他會放過精靈一族?雖說我們這些生活在底層的精靈受盡了壓榨,但他會因此對我們產生憐憫,會因此不計較我們對瓦奇族造成的傷痛嗎?”
“這個我沒想過,我……我隻是覺得凱文不會騙我,對於他交代的這個任務,我從來沒有產生過懷疑。”
“這點我知道。”瑞德歎著氣,勉強挪動一下受傷的身體,它想用軟足撫摸巴庫的腦袋,但是隨之而來的痛楚讓它皺緊了眉頭。
巴庫看著心中酸疼:“難道我們就得永遠苟活在皮斯奈爾的欺淩之下嗎?”
“那有什麽辦法,我們精靈一族,從祖輩開始就是在寄生、掠奪和流浪中延續,直到占領了塞布隆城,我們才算穩定下來。你要知道,精靈一族的生存能力十分有限,如果離開這個大團體,很難有人能夠獨自生存下去。”
“那大家為什麽不團結起來,把皮斯奈爾趕下台?”
“還不是因為曾經發生過一件事情,在你還沒有出生以前,有精靈秘密成立了一個組織,意圖推翻皮斯奈爾的統治,但是不知什麽原因走漏了消息,他們被皮斯奈爾趕盡殺絕,他們的親人和朋友也遭受牽連,如此一來,再也沒有人敢造反了。”
“那怎麽辦?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管?”
“唉……”瑞德歎了一口氣,“當初凱文救了你,我看他對你不錯,本希望你跟著他再也不要回來,誰知道他竟然是……唉……”
“嘿嘿。”巴庫傻笑兩聲,他感受到這一聲歎息飽含著父親的慈愛,但是命運往往就是這樣,誰又能預料巴庫與凱文的一段交往,會帶來如今的結局,“這也許是我們的機會呢,以凱文的身份,隻要他對精靈族沒有仇恨,說不定真能化解精靈族與瓦奇族之間的矛盾……”
“你認為有這種可能?”
“應該有吧……”巴庫說得沒了底氣,父子兩人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就在這時,守在門外的佩吉發出一聲警示,沒過多久,一隻精靈飛到門前,它衝著屋內喊道:“巴庫,隊長要見你。”
巴庫應了一聲轉身要走,瑞德拉住他低聲囑咐:“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巴庫點頭,跟著精靈離開礦區一起飛到湖心島上。
安東見到巴庫,雙眼之中擠出一股神秘,它招呼巴庫來到無人之處,壓低聲音說道:“你知不知道,跟你一起去雪山的那個凱文居然出現啦。”
“什麽?”巴庫驚得大聲吧嗒出來。
安東頗為得意,卻不知巴庫的反應並非因為這條消息的本身,不過巴庫的驚歎恰如其分地迎合了它的顯擺心理,以至於它更加樂於展現消息靈通的本領:“你是不是向師這樣匯報的:凱文失蹤了?”
巴庫點頭,心中暗忖:“它是怎麽知道的?”
安東看得仔細,對巴庫的疑惑非常滿意:“其實他根本沒有失蹤,而是偷偷跑了回來,然後被巡邏隊抓住了。”
巴庫心中一沉,生怕被安東看出異樣,趕忙用疑問掩飾:“他為什麽會一個人溜走?”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手上有一件非常貴重的東西,他這麽做肯定就是為了獨自邀功。”
“哦……”
見巴庫將信將疑,安東有些失望,它佐證道:“自從凱文回來以後,師不僅封鎖了塞布隆主城的入口,還把護城湖中的水全部放掉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
“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嘛……”安東的信息來源無非是一些道聽途說,巴庫這麽一問,立刻點中了它的死穴,原本的滿足一下子就被難堪取代,一絲不快從它臉上掠過,語氣也跟著生硬起來,“當然是出了大事,否則師也不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隊長,您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快點告訴我吧。”
如果安東真知道緣由,巴庫的這種哀求一定能讓它滿足到巔峰,可偏偏它說不出所以然,那種尷尬自然無可言喻,它忍不住想作弄一下巴庫:“找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我要安排你一個任務。”
“隊長盡管吩咐。”巴庫一心巴結安東以求了解真相,對安東的細微變化也就沒有留意。
“你立刻前去打探一番,盡快摸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遵命。”巴庫不假思索地應承下來,但隨即發現有些不妥,“主城不是封鎖了麽,我能進得去嗎?”
“如果那麽容易,還找你來幹嘛?”安東突然嚴肅地說道,“我給你兩天時間,不管用什麽方法,你都得混進主城,搞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巴庫一愣,他見安東翻臉比翻書還快,不禁懷疑安東是在開玩笑還是在當真,他剛想再問一句,卻聽安東繼續說道:“還有,萬一你被衛隊抓住,所有責任你都得扛下來,不能泄露半點消息,當然,就算你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承認。”
其實,就算安東不下這道命令,巴庫也會不顧一切地潛入主城,隻是進入主城的唯一通道已被衛隊和宿主封鎖,過不了這一關什麽都是妄談。
巴庫在迷宮入口處徘徊了整整一天,他想不出更有效的法子,隻能跟把守衛軟磨硬泡。
守衛們反正閑來無事,便將巴庫當成了樂子,它們會被層出不窮千奇百怪的理由逗得笑成一團,也會配合巴庫拙劣的表演進行一番演繹,可是就是不放巴庫過去。巴庫好幾次企圖趁它們開懷大笑之時闖過關卡,都被它們無情攔住,就算他磨破嘴皮也無法得逞。
就在巴庫無計可施的時候,迷宮中飛出一隻精靈,一路通傳皮斯奈爾即將行經。守衛們急忙將巴庫趕到牆角,還有一名宿主專門看管著他,就怕他趁機鬧事。
巴庫滿心希望凱文能與皮斯奈爾同行,然而迷宮中走出來的隻有被一群武士前呼後擁的希斯曼和皮斯奈爾。
原來凱文在石壁之中消失以後,希斯曼在議事廳中等得實在不耐煩,她抽空與雷納多見了一麵,回來之後仍然沒有凱文的蹤影,這種漫無結果的等待讓她很不舒服,百無聊奈之下,她留下一大半武士繼續監守,然後命令皮斯奈爾帶她去礦區巡視一番。
巴庫沒有見過希斯曼,但他看得出盔甲之下不會是凱文,也看得出此人來頭很大,他不由緊張起來,生怕此人會對凱文不利。
等隊伍經過之後,守衛才準許巴庫自由行動。巴庫一心查明凱文的下落,毫不猶豫的尾隨上去,趁著四下無人之機瞅準一個機會,快速附上隊尾一名武士的脖子,悄無聲息地控製住他。
從迷宮到礦區還有多個關卡,為了不被發現,巴庫沒有騎上武士的後腦,而是掛在他的肩背後麵,利用他那寬厚的肩膀做掩護。
其實巴庫的擔心略顯多餘,因為有精靈的先行通傳,希斯曼等人的途經之處早已清場,就算有衛兵守在兩旁,也是無一例外地垂首肅立,誰也不敢抬頭張望。
行進之中,巴庫已經將武士的大腦探究得一清二楚,拋開那些毫無意義的雜亂信息,他確認凱文在拿到傳送徽記的當天就被帶回了塞布隆,而且接連幾日都在護城湖與議事廳之間往返,至於其中的緣由,這名武士並不知曉,因為他一直守在議事廳的門外,對議事廳內發生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有限。
巴庫還探知到希斯曼的一些信息,隻是這些不是他所關注的,以至於很多對於凱文來說非常重要的信息就這樣被白白忽視掉了。
巴庫一直希望能從希斯曼與皮斯奈爾的對話中了解更多內容,可是他們一路上並無對話,直到進入礦區,才聽希斯曼開口訓斥:“這就是你所說的穩中有升、品質穩定?”
皮斯奈爾不懂希斯曼怒從何來,垂首懸在一旁不敢隨意回話。
希斯曼指著在礦洞中忙碌的精靈,語氣中全是不滿的意思:“你看看這些勞工,全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怎麽可能保證產量和質量!”
皮斯奈爾盡管心中不甘,也隻能把礦洞中的監工全部召集過來。巴庫擔心被發現,趕緊撤回軟足滑落地麵,然後在陰影中逃離了現場。
七八隻監工聚攏在離希斯曼足有十米的地方,皮斯奈爾飛了過去,狠狠照著每隻監工的臉上抽了一軟足,嚇得那些監工噤若寒蟬。皮斯奈爾用精靈的語言罵道:“你們是怎麽搞的,礦工這麽懶散,你們竟然視而不見?”
希斯曼看著皮斯奈爾作秀,不屑的“嗤”了一聲,冷冷地說道:“用不著跟本座來這一套,目前上頭對硫晶礦粉的需求量還有很大缺口,本座給你十五天時間,如果能生產出五萬盎司礦粉,你們的怠工之罪本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殿下……”皮斯奈爾一聽就急了,“尊敬的殿下,五萬盎司可是塞布隆兩個月的產量啊,屬下知罪了,還請殿下多寬限些時日。”
“知罪?你有什麽罪啊?”
“屬下治理無方,屬下欺瞞殿下,屬下罪不可恕,還請殿下高抬貴手。”皮斯奈爾顧不上顏麵,當著一眾監工的麵仆伏在希斯曼腳下,碩大的腦袋在地麵上如同搗蒜一般使勁磕起頭來。
“寬限一些時間也不是不行,這樣吧,還是老規矩,以十五天為限,每超過一天,本座的藥丸就晚到一天。”
希斯曼早已認定皮斯奈爾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整個精靈族隻有它懂人類的語言,她早就把它殺了,今天出此難題就是為了給它一點教訓,免得它忘了誰才是塞布隆城說話算數的人。
皮斯奈爾當然明白其中的緣由,它更加明白能夠苟活到今天的真正原因,所以它從來不願把人類的語言傳授給其他精靈,哪怕是它最信任的部下。
盡管如此,它還是隻能把苦果往肚子裏咽,若不是因為當初一時糊塗,中了希斯曼的奸計,以塞布隆的防禦,就算再來十個希斯曼也奈它不何。
這件事情得追溯到若幹年前,希斯曼奉命帶領大隊人馬四處尋找硫晶礦脈,當他們來到塞布隆雪山腳下時,有人在冰湖的水岸邊發現了零散的水晶碎塊,希斯曼大喜,當即決定在冰湖邊駐紮下來。
突然有大批人類宿主出現,精靈們自是喜出望外,可誰曾想到,皮斯奈爾的噩夢便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