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念之間
清貴人端坐在雲夢齋的正廳,華瑞若有所思地杵著,但是他身負皇上所托,也不便多留;於是華瑞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問道:“不知清貴人突然造訪有何事?奴才命其它人伺候著。”
“華公公是不是有事在身?”清貴人明知故問:“你又懷揣著畫軸做什麽?”
華瑞微微皺眉,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畫軸,繼而說道:“回稟清貴人,這幅畫是皇上的,現在皇上想再拿回去看看,如此而已,沒什麽大事。”
清貴人撇嘴笑道:“是嗎?可是公公應該知道這幅畫已經毀了,皇上看到自己的畫毀於他人之手,你說他會怎麽做?”
華瑞猛然一驚,仰頭怔悚地注視清貴人,敢情她火急火燎地目的是為了這個,當然,弄髒皇上畫的人就是她,她會緊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華瑞擔心討好了清貴人,又肯定害了如兮小主,如此一來,如兮小主定會雪上加霜了。
清貴人見華公公一直悶不吭聲,一副為難地樣子,便說道:“華公公,其實宮裏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東太後抓走了如兮,至今也不知道生死,皇上的確是有些擔心,可這樣下去肯定會有損龍體,你忍心看著皇上消沉嗎?”
“可是西太後不是…”
“西太後又怎麽了?西太後能是東太後的對手嗎?”清貴人負起地啐道:“華公公,你進宮這麽多年,按理來說,應該是洞察一切心有城府的老公公了,怎麽這種事情也想不明白?哼,是不是還要我一個晚輩教教你該如何做?”
“奴才不敢。”華瑞俯身應道。
“不敢?我看你膽子不小。”清貴人先發製人,走到華瑞跟前,惡氣騰騰地說:“你拿著畫是不是打算告訴皇上毀畫之人不是如兮小主,而是我清貴人?你也不掂量孰輕孰重,可知道我家世顯赫,宮裏又有東太後撐腰;唉…聽說,你得到皇上特恩,在京陵城裏安家落戶,不少親人都跟著風光,住進了府邸享樂,真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可千萬別因為小事而毀了,免得到時候自己欲哭無淚,我清貴人也幫不上什麽。”
“清貴人,奴才親人都是安分守己之人啊。”華瑞聽罷心中一驚,忙解釋。
“安分守己固然是良民,皇上隻會重重嘉許。”清貴人猝然變了臉,湊近說道:“可是皇上被如兮這個死丫頭擾得神誌不清,難道華公公要助紂為虐?何不成全了皇上,斷了皇上的念頭,免得滋生麻煩,也免得皇上一份心意許錯了人。”
華瑞瞠目結舌地盯著清貴人,頓時慌亂失措;清貴人繼而又道:“華公公,良民與否,隻在你一念之間。”
***
南榮玄桀轉身看到華瑞手裏捧著畫軸,當下沉了臉喝道:“怎麽去了這麽久?”說著,不等華瑞獻上,自己一把抓起畫軸,將其打開來看。
南榮玄桀看到化開的畫,幾乎是晴天霹靂,華瑞見皇上臉色驚變,心虛地撲通跪在地上,身子骨抖得不受控製。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華瑞,你是不是也親眼看到如兮小主毀了畫?”南榮玄桀兩手合上畫,幾近咆哮起來。
華瑞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喃喃:“皇上,奴…奴才…送了畫軸就離開了,並未親眼看到…但是…這畫…的確是在雲夢齋找到的。”華瑞良心過不去,實在是不想睜眼說瞎話,不敢承認自己“親眼”看到如兮將茶水倒在了畫軸上。
南榮玄桀閉上眼,他冷靜下來,自言自語地說:“不,不會的,也許是意外,她弄髒了朕的畫一定是意外。”
“皇上,隻可惜你寬宏大量才會這麽想。”從殿外一直偷聽著的清貴人忍不住進來了。
“你怎麽進來?”南榮玄桀蹙眉質問。
清貴人莞爾一笑,拿出東太後的信物說道:“臣妾有東太後口諭,隻要不在皇上討論國事之時,是可以通過皇上的禁衛軍進入清心殿的。”
“朕不想見你。”南榮玄桀心裏很煩,對於自己傻瓜的行為他不敢麵對任何人。
清貴人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華瑞,嚇得華瑞又隻好繼續趴在地上不吭聲。
“皇上,事實證明臣妾的話並不是胡亂猜忌。”清貴人陰笑說道:“如果皇上送臣妾一幅畫,臣妾必定將其掛在臨繡閣的中堂,時時刻刻欣賞著,而不是…唉,可惜的是這份情義啊。”
清貴人伸手假意地愛撫畫軸,南榮玄桀聽到她意有所指的話,隻覺得心中又被悶悶地擊了一掌,難受極了。
見火候差不多,清貴人又露出厲色,切齒地說:“其實,皇上大可不必理會,東太後一定會為皇上好好地調教這個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
南榮玄桀閉上眼,反而心中平靜許多,他冷冷地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下去吧,朕還要批閱奏章。”
清貴人瞥了一眼南榮玄桀果斷的背影,不好強留,隻得悻悻然地欠身說道:“是,臣妾跪安。”
華瑞也被喝令退下,整個清心殿隻有南榮玄桀一人,他手持畫軸,沒再打開細看,也許是累了,覺得再看也沒什麽意義,事實在眼前,畫毀情亡;思來想去,自己也開始迷惘,是對成妃的眷念還是對如兮朦朧的愛意,他自己搞不明白,但他覺得鍾情於成妃的想法會讓帝王的自尊好過一些,於是南榮玄桀卷起了畫軸隨手扔在那一堆畫軸裏麵,等待它的命運將是丟棄。
***
清貴人擋住了華瑞,命秋靈奉上一疊銀票,可是華瑞根本不想收,反而推諉說道:“清貴人的厚意,奴才不敢收,奴才隻希望貴人放過奴才的家人,這才是天大的恩惠了。”
“你放心,我會要我府裏的人多多關照他們。”清貴人輕蔑地笑道:“不過,安全這種事情也不是我能完全保證的,是要看華公公辦事的能力而來,你說呢?”
“奴才笨拙,隻怕是辜負了清貴人的栽培。”華瑞緊張地自謙。
清貴人哈哈笑道:“華公公,你真是太謙虛了,有誰不知道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你就一直伺奉左右,現如今怎麽說那都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了,你不知道嗎?不少人巴結公公都來不及呢…其實就連我啊,都想巴結公公;不過我知道,華公公是識抬舉的人,以後我們肯定合作愉快的,是不是?”
“奴才誠惶誠恐,隻懂得伺候皇上,其它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清貴人。”華瑞真是一百個不願意,可是他知道,這清貴人來頭不小,得罪不起,不得不嘴上磨嘰,希望有一線生機,不要拖自己下水。
清貴人當然也看穿了華瑞,這死太監就是不攏心,早晚一天她會除之而後快;不過現在還有利用價值,暫且饒了他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