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歎 故人歎二十一 一波方平
及至秦瓊趕回家中,已是第四日午後,秦瓊看著自家門上張紅結彩,院內壽宴所需之物準備的一應俱全,不由得在心裏感歎賈氏的賢惠,遂高聲喊道:“雲兒,我回來了!”然而出來迎接他的,除了賈氏和秦懷玉外,竟還有羅成。
“表弟,往年你都是準時到來,這次怎麽來那麽早?”秦瓊開口問道。
“表哥,是這樣的,我與定兒不是剛成親嘛!母親讓我帶她一起來拜見舅母,所以提前幾天就動身了。”羅成一邊說一邊走到秦瓊身邊,到秦瓊跟前時,又小聲道:“表哥,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好在我來的早了,不然明天豈不是要出大亂子!”
“此事一言難盡,我先去看看母親,等會兒再和你說。對了,士信呢?”
“士信?”羅成左右看了看,好像也在找羅士信的身影,四下無果之後才開口道:“估計又去找敏兒……”
羅成話還未說完,秦母的房門就被推開,秦母也在莊氏的陪同下走出了屋子。而秦母一看見秦瓊手中的金湛槍,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好在莊氏及時伸手扶住,才沒有摔倒在地。秦瓊情知為何,隻得解下裝有盔甲的包袱,走向秦母。
“夫君!張大人他們還在賈柳樓準備壽宴事宜,恐有不妥,我們去看看吧?”莊氏心思細膩,察覺到其中恐怕有自己該回避的蹊蹺,遂拉著羅成離開。羅成領會其意,剛抬腳又停住問道:“那敏兒呢?”
“敏兒正在為舅母熬湯,有士信陪著她能出什麽事,等天晚些讓士信送她回客棧就是了。”莊氏說著,拉著羅成就往門外走去,賈氏觀察入微,見狀也拉著秦懷玉回了房間。
而在秦家後院的廚屋內,丫鬟敏兒正遵從莊氏的吩咐給秦母熬湯,羅士信則在灶前燒火,不過羅士信燒火之餘,卻總是抬頭去看敏兒。敏兒也察覺到這一點好久了,終於忍不住問了句:“士信,你燒火就燒火,總看我做什麽?”
“好看!”羅士信生性憨直,說話也直白,直把敏兒說的有些臉紅,嗔道:“你看誰都說好看!”
結果她這麽一說,羅士信猛然站起,急聲道:“沒有,我就看你好看!”
“啊!”敏兒聽著羅士信的話一時失神,直到手被燙疼了才反映過來,心裏則不停的想著羅士信話裏的意思。
“我哪兒好看了?”敏兒試著問了一句。在秦家這兩天,羅士信是什麽樣的人她很清楚,而她自己也有那方麵的意思,所以就想知道羅士信喜歡自己什麽。
“嗯……”羅士信摸了摸腦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不知道,反正就是好看!”
“你燒你的火吧!傻士信!”敏兒嗔怪一聲,跑出了廚屋。本意是想緩解一下被煙熏疼的眼鏡,但是因為閑下來了,又不禁想到自己的身世。她是因家境困難被父母賣到莊家當丫鬟的,這些年一直都在莊小姐身邊,本來她也沒想過嫁人的事,直到莊小姐與羅成成親,她才想到自己以後的生活?她不可能伺候莊小姐一輩子的!莊小姐肯定會把她嫁出去,可是嫁給什麽人呢?達官貴人她沒想過,在莊家這些年,她沒少見過那些達官貴人什麽嘴臉。而羅士信雖然人有些憨直,但這兩天羅士信對自己什麽心思,她還是心裏有數的。可問題是她隻是個丫鬟,這種事又哪由得她自己做主。
“士信,眼睛熏疼了沒,你先出去緩緩,我來燒吧!”敏兒又走進屋內,勸著羅士信。
“不用,我沒事!不嗆!”羅士信回答道。
“我不是說嗆,該用小火燒了,我來,啊!”敏兒這麽一說,羅士信才“哦!”了一聲離開了原地。
廚屋內兩人其樂融融的忙著,另一邊秦瓊卻跪在秦母麵前聲淚俱下,“娘!孩兒想給爹報仇,可是楊林於孩兒有恩,孩兒下不了手,也不能下手殺他,孩兒不想一輩子欠他的!可是這事關父親的大仇,孩兒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趕回來問娘,孩兒該怎麽做?”
秦瓊已將登州發生的事告知了秦母,可秦母卻隻是不停的撫摸著那一身盔甲,婆娑的雙眼也隨之不斷的流著淚水。“叔寶啊!娘當初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去報仇啊!兩軍交戰,各為其主,當年楊林是北周主將,攻克馬鳴關是他的職責所在,你爹作為守將,忠君衛國,沒有變節投降,這才是你應該銘記於心的!更何況,當年楊林若是搜捕守將家眷,又怎會有你我的活路。你若是執意想報仇,那就先報恩,再報仇!在戰場上打敗他,那才是給你爹報仇!”
“是!孩兒懂了。”
見秦瓊應允,秦母才點點頭,道:“叔寶,你剛回來,去看看懷玉吧!讓娘一個人待一會兒。”
次日,濟南府官員來秦家拜壽,秦瓊與羅成照例接待,壽宴進行至一半,院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呼:“靠山王駕到!”眾人慌忙出去迎駕,楊林卻已先一步邁入院內,說道:“各位不必參拜,今日本王也是賓客,筵席已開,本王豈可喧賓奪主,列位歸座吧!”眾人這才重新入座,另一處秦母見楊林到來,思慮再三還是上前欠身道:“老婦人見過王爺。”
“老夫人不必多禮!”秦母剛有動作,楊林便抬手製止道:“本王不請自來,還請老夫人切莫怪罪才是。”
“老婦人豈敢怪罪王爺。”秦母低聲回應,楊林這才放心,說道:“老夫人,本王此次前來,一是為老夫人祝壽,二來也是向老夫人請罪。前日在登州,本王未經老夫人同意,便將秦瓊收為義子,有違孝義倫理,所以今日特來告罪,還請老夫人準允此事。”楊林說完,雙手執禮微拜。而這一席話,也解開了在座眾官心中的疑惑:原來秦瓊已經是靠山王的義子了,難怪靠山王會出現在這裏。
“王爺多慮了,此事叔寶昨夜已告知與我,叔寶能得王爺賞識,是他的造化才是。”
得到秦母諒解,楊林隨即起身,朝身後道:“芳兒,即刻傳令,今日乃十三太保生母壽辰,登州府將士當同享此吉日,全軍開酒慶賀。”說完又轉向身邊另一人道:“唐大人,老夫人既已同意我收叔寶為義子,此宴便也算是本王家宴,本王理當在此陪奉賓客,城中防務就暫且交於你主持。”
“是!王爺!卑職領命!”唐壁無奈,隻得領命而去。本來他就是請楊林來捉拿響馬的,隻不過由於他攔截的那封書信上,並未寫明響馬們於何地聚集,所以時至現在,他雖然知道今日響馬要聚集濟南府,卻依然沒有發現任何響馬的蹤跡,他也不好意思再勞煩楊林。
白天的喧囂終於過去,卯時時分,賈柳樓內十八寨寨主依照徐世績的吩咐,分作不同批次前往秦家為秦母獻禮祝壽,怕的就是一起去目標太大,引人注目。眾人依次向秦母問安之後,秦瓊原本是要帶眾人回賈柳樓暢飲,卻發現十八寨寨主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已與往日有所不同,好像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著他。這讓秦瓊心裏十分不悅,遂問向單雄信問道:“單莊主,可是秦瓊怠慢了各位兄弟,你們為何對我如此疏遠?”
單雄信遲疑了一下,拉著秦瓊走到遠處說道:“叔寶,非是眾兄弟有意疏遠你,昔日你為濟南府捕快,身份微末,所行之事於我們十八寨而言,也無太大威脅,可現在,你是楊林的十三太保,倘若有一日楊林要對付我們,我們該如何相對?”
“這……”秦瓊這才意識到這一點。十八寨於百姓而言是急公好義的好漢,可於朝廷而言,卻是綠林響馬,長此以往,衝突隻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單雄信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可是楊林是他的殺父仇人,就算他現在可以不殺他,但是要他繼續認賊作父,他絕對做不到!
“單莊主,叔寶做這十三太保,也是陰差陽錯……”秦瓊剛說到這裏,單雄信便又開口打斷了他:“但無論如何,你現在確實是楊家的十三太保。而我也與眾兄弟在賈柳樓也商量過了,今日伯母壽宴之後,我們便從此分道揚鑣,你走你的路,我們過我們的橋,從此再無瓜葛。”
“單莊主,叔寶與眾兄弟多年交好,絕不會與你們為敵!”秦瓊急欲說明與楊林的關係,這時兩人身後又走來徐世績的身影。“秦兄啊!非是貧道不信你,貧道有一故友,此人你也認識,他曾言說大隋國運已衰,分崩隻在朝夕之間。試想如此國運之下,十八寨豈會不與朝廷衝突?遠的不說,單說尤俊達劫皇綱一事,若非民情所迫,尤俊達又怎會冒險去劫靠山王的皇綱。還有,聽聞秦兄前日去過一趟洛陽,不知可曾見到怪異之事?”
“怪異之事?徐道長是指何事?”秦瓊想了想,他押送皇綱去洛陽,好像除了西北風之事,並未遇到什麽怪事。
“洛陽西北大風。如今盛夏,本值東南風季,何以會起西北之風?無非是上天示警啊!前日單莊主他們來此時路過洛陽,聽聞當今聖上南巡返回時,竟是以兩岸百姓為纖夫,將龍船拉回洛陽的,如此無道之舉,民心何安?天下何安呐!”徐世績感歎道,單雄信與秦瓊聞言也歎惋不已。單雄信所歎,是為自己雖然統領黃河十八寨,但終究也隻不過能救濟一方,無法兼濟天下疾苦之人;秦瓊所歎,則是感歎自己若是繼續在楊林帳下做事,倘若有一日也要去做這種事,無疑是助紂為虐。
三人各有所思時,尤俊達走了過來,剛到跟前就急忙說道:“單大哥,秦兄,我大哥程咬金沒來拜壽!”
“什麽!”徐世績一聽,當即警覺。眼下濟南府官兵眾多,又有楊林坐陣,倘若程咬金是被官兵抓了,那這裏的所有人都將有危險!而事實上,程咬金雖然還沒有被抓,但也離被抓不遠了,因為他正在城東與靠山王楊林對戰。
至於程咬金會遇上楊林的原因,則是他不滿意尤俊達的行為,因為在他眼裏,尤俊達為秦母所準備的賀禮隻是代表汝南莊的,而秦瓊是他的幹哥哥,秦母也就是他幹娘,他作為幹兒子應該另備一份禮祝壽,可是又被尤俊達屢次推脫不允,所以他就趁著眾人分散去秦家祝壽的時候,來到了城東劫道。而此時的楊林,因為唐壁並沒有抓到響馬,在將唐壁痛斥一番後,也正率兵回轉登州,剛好遇上劫道的程咬金。兩方一照麵,羅芳薛亮立馬認出了程咬金正是劫皇綱的程達,楊林自然不肯放過,當即抄起囚龍棒就打了過去。程咬金也不肯示弱,一聲“掏耳朵”喊出來,也一斧劈了過去。
楊林見斧子劈來,判斷出如不變招,必定是程達傷而自己死,當即將捅出的囚龍棒抽回,豎著橫插在身側,但聽砰的一聲,宣花斧劈砍在囚龍棒之上,楊林卻巍然不動。
“小鬼剔牙!”程咬金又忙拉回斧頭,以斧柄直搗楊林麵門卻被楊林側頭躲過。
“劈腦袋!”又是一斧子劈出,楊林連忙向後一閃,又給躲了過去。
“捎帶腳!”程咬金三斧過後,見楊林以將正麵朝向斧刃,又將宣花斧回劈。楊林因為囚龍棒此時尚在左手,來不及拉回防護,加上之上硬接了第一招,知道程達力大,當即立斷,一腳踹向斧柄。可憐程咬金最後的半招剛劈出,就被楊林一腳踹了回去。
“天罡三十六斧,有些能耐,再來!”楊林說完,囚龍棒橫置身前,想要再領教一番天罡三十六斧的威力。然而當程達再揮斧劈過來時,卻總是劈腦袋、掏耳朵、鬼剔牙、捎帶腳這三招半輪番使用,楊林這才知道,對方不過隻會天罡三十六斧的三招而已,因為本身力氣不小,所以才能一時唬住對手。
“本王再教你一招,黑虎掏心!”楊林說完,趁著程咬金最後半招用出來,又同樣一腳將斧子踢開,隨即將囚龍棒抬至腰身高度,一棒頂在程咬金腰腹。程咬金吃痛,被頂的連連後退,楊林則欺身而進,橫棒猛抽在程咬金腰間。
“啊!”程咬金被打得慘叫一聲,好在體態比較豐碩,才沒有當即倒地,但也因吃痛而一時不能動彈,可嘴上卻不依不饒道:“老小子,有本事放俺走,看俺去賈柳樓找兄弟再來打你!”
“哼!賈柳樓是吧?你有傷在身,行動不便,本王送你過去!”楊林言道。隨即命令將士將程咬金綁了,又朝羅芳命令道:“芳兒,立刻去通知唐壁大人,濟南府全程戒嚴,無我將令不準任何人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