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歎 故人歎三十二 逞槍破陣
漸漸的,瓦崗兩股人馬被壓到一處,而外麵楊林與丁彥平也完成了兵力對接,層層盾防組成的合圍又開始收縮,逐步將瓦崗眾人逼向正在圍困羅成與薑鬆的包圍圈。由於秦瓊與張公瑾並不通曉長蛇陣變化,加上率領的這些人又並非全都訓練有素,有些人因畏懼便對著盾圍一陣亂衝,一時間金戈交鳴、痛苦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砍他們的腳!”王伯當見情況危機,急忙下命令道。秦瓊雖然不解其意,但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也隻好就此下令。
然而事情的結果又怎麽會盡如人意,王伯當之所以下那種命令,是因為聽羅成講過破陣之法,可羅成所說的破陣之法,其核心武器為長槍,而眼下的瓦崗士兵,兵器卻是長短不一,加之此中多數人為初上戰場,軍令下達之時,注意力也從人轉移到盾兵的腳上,就因為一瞬間的分神,無數人又已被對麵盾兵手中的短刃斬斷了脖頸!而一些身在馬背上的將領,一看此法不能奏效,便要上前解圍,然而隨著一道道鉤鎖拋出,又有數十人被拉下馬背,拖入盾圍亂刀分屍。
“那裏!”徐世績手指南方,朝著秦瓊高喊道。那裏正是羅成所在之處,如今眾人已在外衝殺多時,也知道羅成就在那層層兵戈之內,卻都不知道此時那裏麵到底是如何情境。
“先破陣眼!”
外麵的殺聲震天早已被羅成拋諸腦後,此時羅成眼中,隻有近在咫尺的長蛇陣指揮台。行軍布陣,士兵多則數萬,少則數千,如此龐大的人數,無論是追擊還是圍殺,斷不可能僅憑布陣之人叫喊來調動,勢必要一個指揮全軍的所在——陣眼!一旦陣眼被攻破,那整個軍陣無異於人失去了眼睛,縱使指揮者能力出眾,也需要不少時間調整。
而北鬥長蛇陣的四腳高台,由於是陣法的起始,此時正獨秀於他們所在的陣中。隻是為防敵人攀登,高台並未設樓梯,隻在陣法運行時才將掌旗兵吊落其上,不過為了高台的穩固,四腳之間卻難免要有加固之物。此時羅成正是踏著這些加固橫木,一槍捅破高台底板,驚的羅芳薛亮不得不暫時放棄指揮軍陣。而薑鬆則倚仗高台下的空間,遊刃有餘的清除著四麵的威脅,長槍的妙用,在這種狹小空間內,加上橫木阻隔了士兵合圍,端的是比得過任何長重兵器!
而在高台之上,原本正在努力調節軍陣的羅芳、薛亮,隨著腳下木板不斷被揭落,再也沒有了落腳之地,隻能下去以命相搏,卻奈何根本不是羅成與薑鬆的對手,交手不過三合,已然斃命當場。驚得遠處的楊林也隻能痛心的下令道:“全速前進!”
楊林雖然在遠處,卻也將高台之上發生的事看在眼中,但他此時不得不命令士兵加快收縮,隻因他根本來不及去救自己的兩個義子!更不能因為救自己的義子,而放棄眼下全殲敵人的大好形勢。楊林右手舉至肩頭,向前一斬,身後掌旗兵隨即向後傳令,可沒了陣眼指揮,這種軍令要傳遍全軍必然要很久,而就在這段時間內,瓦崗眾人也已衝破內層盾圍,與羅成薑鬆兵行一處。而內圍朝廷兵馬雖然因指揮不當被衝散,但外圍,似乎又重新形成了新的圍堵之勢。隻不過之前是兩個包圍圈,而這次卻隻有一個。而這一個包圍圈,在楊林與丁彥平匯合後,陣型也慢慢收縮著,於是乎,秦瓊等人看著各兵種的層數,似乎又形成了他們第一次闖陣的形勢。
“徐道長,怎麽辦?再等下去,我們就要被圍死了!”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程咬金率先沉不住氣了。
“別吵!”徐世績又何嚐不著急,可是他著急又有什麽用,此時楊林與丁彥平所在之處,正是瓦崗城門所在,要殺回瓦崗必定要直麵這二人。可若是棄城殺向別處,那此次聚義舉事就等於失去了根基,隨著朝廷下達通緝令,十八寨眾人雖然不一定都會被捕,但是想再成事也是難上加難。
轟轟轟!正值徐世績思考進退之時,楊林身後傳來一聲聲巨響,久經沙場的丁彥平一聽便知道這是城門正在被打開的聲音。而此時瓦崗打開城門,很可能就是城內之人見勢不妙,開門獻降。抱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止丁彥平,就連徐世績、秦瓊等人,在聽到城門打開的聲音時,都有了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男子漢大丈夫,生當無愧於天地,即使戰死沙場又當如何?可是被人出賣而死,那是何其憋屈!秦瓊此時終於領略到他父親秦彝兵敗城破時的感受了。
然而城門打開,出現的卻隻有一個身影,那身影發出一聲怒吼,隨後便見一根巨大的物體被擲出,物體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骨裂之聲不絕於耳,單是落地時震天動地的響聲,就足矣讓聽到的人膽戰心驚。待到楊林等人看清楚那是何物時,一個個無不乍舌,不為其他,隻因那竟是一根長約四丈,四麵包鐵的門栓木!
“這門栓木單從落地的聲響判斷,起碼有四五百斤吧!”丁彥平隻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哥哥!士信來了!”
原來,城內的羅士信在尋秦瓊時,被人告知秦瓊正在城外與人廝殺,而羅士信在見到秦瓊狀況不妙時,根本不管其他人的阻攔,執意要下去救秦瓊。瓦崗眾人原本以為憑他自己是根本打不開城門的,也就任他下去了,卻沒想到羅士信竟如此力大,平時需要四五人才能裝卸下的門栓,竟被他一人就拿了下來,一時間竟誰也不敢再上前攔阻。
而城門處,等楊林等人剛反應過來,羅士信已經抱著另一條門栓木衝出,而後栓木向前猛的擲出,直奔楊林而去。
饒是楊林身經百戰,此時麵對如此重物,也是有些心悸,但奈何栓木已到眼前,又不能力抗,隻能側身躲過。但躲過之後卻聽得一陣骨裂之聲響起,楊林也隨即身形一晃,墜落跌下。卻是栓木飛到他身後時已是勢末,將落之時正砸在楊林坐騎後臀之上,坐騎承受不住栓木重量,當即被壓折了馬腿,楊林自然也隨之跌落。
“眾兄弟!殺回山寨!”秦瓊見此時機,當機立斷喊道,率眾直奔城門殺將過去。
“老小子,別跑!”城門處羅士信一聲怒吼,攜門栓木突破士兵阻攔,直奔楊林而去,眼看門栓木就要砸落在楊林頭上。
“士信,住手!”卻是衝殺過來秦瓊及時高聲將其喝止,驚的原本已束手待斃的楊林都轉頭望向了他。
“哥哥,他是壞人!”羅士信舉著門栓木,高高停落在楊林頭頂,但好在並沒有砸下去。
“士信,跟我回去!”秦瓊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這麽命令道。羅士信再怎麽心有不甘,卻不敢不聽話,隻得轉頭就走。
“賊寇休走!”
由於楊林遇到襲擊,朝廷軍馬一時間亂作一團,好在丁彥平久經沙場,眼看著瓦崗眾人就要退卻城中,當即率兵衝殺過去,意圖將瓦崗軍截為兩段,阻止其回城。不過瓦崗眾人雖然急欲退守城中,但退時卻並非全無章法,早被徐世績安排得井然有序。除秦瓊、程咬金單雄信在前方帶頭衝殺外,還有王伯當,張公瑾、尤俊達居中策應,而此刻丁彥平所麵對的,正是負責斷後的羅成與薑鬆。
“你到底是什麽人?”幾次交手之後,丁彥平也被兩人逼下馬背,由於驚於對方槍法精熟,丁彥平便開口問道。然而對麵兩人卻無人搭話。一是羅成怕自己因聲音而暴露,二是薑鬆因丁彥平乃是羅成的義父,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直到瓦崗眾人快要全部退入城中時,薑鬆見丁彥平依然糾纏,這才不得不做出決定。
“我來!”薑鬆搶身而出,一槍挑向丁彥平,使得丁彥平頓時心中一喜。之前他一人獨戰兩人,雙槍後發製人的厲害之處無法展現,現在麵對一人,他有絕對把握製住對手。
然而等他一出手,卻見對方僅僅一個回撥,一個震蕩,長槍便衝著他的小腹直刺而入,好在對方並未下殺手,隻是在傷及皮肉後便立刻收槍而走,他這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他居然知破雙槍之法!”丁彥平猶自驚懼,卻也隻能捂住傷口,眼看著對方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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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通,我軍傷亡如何?”
城下楊林看著自己部將,內心苦楚不已。遙想多年戎馬,他的北鬥長蛇陣不知經曆過多少陣仗,都是無往而不利,卻沒想到,如今竟然在一個小小山寨裏翻了船,這讓他如何甘心!
“回稟義父,我軍陣亡不大,有半數皆是傷員,隻是……”魏文通看著滄桑的楊林,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說。
“怎麽了?”楊林抬頭看向魏文通,才發現此時身邊那些熟悉的身影好像少了幾個。
“回稟義父,大哥、二哥、八弟,十一第陣亡,丁老將軍受傷,全軍傷員過半,而且兩軍交戰之時,敵人派出一隊人奇襲了我軍後方大營,糧草被毀!”
“噗!”楊林一口鮮血終於按耐不住噴了出來。楊家十三太保僅剩的幾位,經此一役竟又折損了四位!讓他如何不心痛?更痛心的是,付出如此慘重代價的這一仗,卻還是輸了!
原本按照他的預測,他這邊雖然有些傷亡,但是瓦崗寨的損失也好不到哪。隻要能再將隊伍整肅好,憑借人數上占優勢,加上後方保證,他依然可以再次圍剿瓦崗。但是現在己方糧草被毀,人數優勢就成了劣勢,士兵加傷員的消耗,別說再次圍剿瓦崗,恐怕三天都撐不下去!
“撤軍!”楊林抬頭看了看城上的瓦崗眾人,無奈的下達了軍令。這個威名赫赫的大隋肱骨,此時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栽在了一群無名小卒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