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是誰
蘇錦繡卻慌了神,太子之位雖是早已定下,但天家之事,風雲詭譎。當今聖上百年之後究竟是哪位皇子繼位猶未可知。這蘇阮兒狀似贏得太子的一時歡心,卻也把整個忠國侯府拉入黨爭的漩渦之中。急忙掩飾道,
“妹妹養在深閨中不懂朝政,實在是喜愛太子殿下才一時胡鬧,還請殿下贖罪!”
蕭宇文軒自是懂得這中間的彎彎繞繞,見蘇錦繡的態度卻也不動怒,隻心裏暗歎她心思縝密。
這第四局還是需由蘇錦繡作答。舟上的其他賓客自是不樂意了,紛紛喊話擊鼓小廝。
蘇錦繡哭笑不得,揭開紙箋,這一局比的是樂理。鼓瑟吹笙是她最不精通的。
等了片刻,見她仍無動作,眾人也是興致闌珊,紛紛喊著讓楚王喝酒。
一旁不知哪家小姐譏諷道:“這忠國侯府的嫡長女怕不是真如阮兒所說,書是讀了幾本,但未受過正經教化,這禮樂射禦書數還認不全呢。”
蘇錦繡糾結片刻,伸出右手告謙道,“不是錦繡不識好歹,實在是.……今晨不慎弄傷了手指,出來亮相怕擾了大家雅興。”
眾人一觀,果然右手手指斷了兩截指甲,有一處深可見血。
隻有離她最近的宇文拓清楚,這哪是舊傷,分明是剛剛第一局不知所措慌了神時自己折斷的。
宇文拓在上京從沒有見過這樣果敢堅韌的大家小姐,作為不像是在錦衣玉食的生活裏調教出來的,反而更像是極力隱瞞身份的逃犯,亦或是不敢輕易暴露的細作?
蘇錦繡知曉,宇文拓多半開始懷疑了,看他暫時也沒有主動揭穿自己的謊言,先舒了一口氣。
“錦繡雖不能彈奏,但也不想壞了規矩。便是錦繡的過失了,故而願獻歌一曲,大家莫要嫌棄。”
樂器她不精通,但說到唱歌,渝州小歌王的稱號她也不是白拿的。
隨後,眾人紛紛來了興致。
蘇錦繡想到自己背井離鄉,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未知世界不說,三天兩頭還要接受蘇阮兒的作死,也是一腔悲憤,隨後唱道。
“春風一驚,夢回故裏小徑。軒窗孤影,梳來白發一鬢。當年別去,我再無音訊,鑼鼓花轎,錯落成水鏡……”
蘇錦繡天生嗓子就好,此刻又故意壓低聲線,聽來聲音嘶啞又悲戚。
小船上,悠悠和來一曲蕭聲,嗚咽蕭瑟,仿佛在與自己互訴衷腸。
蘇錦繡轉身,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繼續唱道,“月霜滿襟,點漁火對山嶺。山高水長,路徑磨斷姓名……”
這一日,一曲春染在碧湖的春風裏唱進了蘇錦繡和宇文拓的心裏,眾人也都沉醉在配合得天衣無縫的聲音裏。
至此,文昌侯府的大小姐終於抹去了以往在大家眼中的刻板印象,再也不是整個上京茶餘飯後的笑柄,她在碧湖泛舟的身影,久久留在那些閱盡美人無數的王公貴族心裏。
再比試下去,過於顯露鋒芒,無異於將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蘇錦繡隨便尋了個理由便下了小船,眾人也意興闌珊散了去。
不少王公貴族著小廝遞來拜帖,蘇錦繡一一謝過隻除了女眷,其餘並不敢收。
名動上京算是勉強做到了,下一步計劃就是鞏固在家族中的地位。
婚姻大權一向是掌握在家族長輩手中的,老夫人、文昌侯甚至馬姨娘,但凡有一人想要將她隨便打發了,蘇錦繡也隻能聽之任之。
與其如此,不如主動出擊,讓任何明麵上想動她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蘇小姐安好!”
蘇錦繡暫停了思緒,望見來人,似乎是楚王的仆人。
老仆雖然年近花甲,做事卻是個穩健的人。
“老奴姓鐵,是楚王的仆從。楚王邀姑娘前往湖畔一敘,萬望賞臉。”
一直很在意宇文拓在小舟上的暗示,蘇錦繡還是決定跟著老鐵走上一遭。
楚王所在之地是離此處不遠的一座湖心亭。涼亭設計頗為巧妙,四周沒有回廊或是拱橋相連,須得乘上一艘小船方可到達。
蘇錦繡看宇文拓身邊似是屏退了左右,無閑雜人等。
下了小船,剛要行禮,宇文拓就擺擺手,
“過去十四年都渾渾噩噩的蘇家長女,一朝清醒就變得如此多禮?”
聽他這話,難道識得原先的蘇家嫡女?可蘇錦繡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與他過多糾纏。
“不知八殿下喚錦繡來所謂何事?”
宇文拓似是不在意她轉移話題,從袖中抽出一管玉簫。
“方才在小舟之上聽蘇姑娘唱的那曲,詞真意切,頗有多年離鄉遊子的悲切之感,宇文拓聽了感同身受,不自主便和上了一曲。如今宇文拓擅自遣老奴請姑娘來,是想贈這管玉簫給姑娘,好曲自然也要配上好蕭。隻是——”
蘇錦繡雙手在袖中攥得死緊,生怕在這人麵前露出馬腳。
宇文拓瞧見她眼睫顫了顫,薄唇微抿,覺得有趣。
“隻是,我想知道,蘇小姐到底有如何奇遇,連曲子都平添思鄉之苦,你的家不就在玄武街道盡頭的文昌侯府嗎?”
對於自己性情大變的問題,蘇錦繡想了不少說辭,但是到了頗有城府的宇文拓麵前,她卻遲疑了。有些話說多錯多,緘口不言也會引人懷疑。
宇文拓早就瞧出了端倪,卻不急著戳破。
“蘇姑娘大可不必緊張,想好了再答,我對於姑娘的事很有耐心。”
蘇錦繡未想好對策,隻覺站在這人麵前再多一刻,便會被他看穿。
急匆匆正要上船,蘇錦繡卻突然遲疑開口。
“敢問楚王,去年淘過金沙的河道,水草長勢如何?”
宇文拓生疑,“自然是無甚水草,清可見底。”
“那楚王平素可與什麽人交惡,到要取你性命的程度?”
聽出蘇錦繡話外之音,宇文拓迅速反應起來,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將他護在身後,一手從腰間抽出軟劍,堪堪躲過從湖麵射出來的羽劍。
藏於湖底以稠密水草掩藏的刺客立馬從水裏翻出來,來人雖隻有七八,但能躲過太子暗哨又提前躲藏得如此隱秘,想必是訓練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