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為了春節去誰的家過年,耿梅和陳立吵了架,這是他們住到一起後頭回吵架。
在陳立看來,耿梅那個家毫無可取之處,父母重男輕女,耿希沒有為人兄長的樣子,而耿梅也不是很想家,那又何必回去?假如耿梅不想去他家,他們可以出去玩,天南地北哪裡不能去?哪一項都比回耿家來得好。
耿梅大吃一驚,兩個談婚論嫁的人,難道不應該男方上門跟親友認個面?何況耿希再三再四傳達父母的話,說他們想見陳立。她簡直不敢想象她不但沒帶陳立回家、反而跟他跑出去玩的話,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對於父母,她向來不敢直面鋒芒,他們兩老在體力上是弱者,然而俗話說此消彼長,正因為體力上差了,所以嘴皮子上的功力已經漲到滿分值,足可以不動氣不啞嗓地罵上五六個小時,並且夾雜著許多粗俗不堪的俚語。
生活不是電視節目,不自帶消音功能,萬一雙方對上,絕不會有好結果。
想到這耿梅就滿懷愁緒,還不能跟陳立說實話,說了他會怎麼想她以及她的家庭。
雪上加霜,令耿梅度日如年的是耿希說漏嘴,他們看好了一處房產,打算趁這個機會跟陳立要個首付。
「父母辛辛苦苦培養你成了大學生,還沒享到你的福,這麼一個女兒給了他,怎麼不能叫他出點錢,他又不是沒這個能力。」耿希振振有辭,「我去查過了,他公司的註冊資本有五百萬,他拔根汗毛也比我們的腰粗。」
「註冊資本只是跑過場,為了看上去有實力,方便談生意。」耿梅沒想到耿希查了這個,誰都知道小公司的註冊資金是錢在賬戶上過一過,驗完資就跑得一乾二淨。雖然不合法規要求,但私下裡這麼做的並不少。
「我不管,反正他有錢是肯定的。首付也就十幾萬,他肯定有。」耿希一口咬定。
耿梅眼前黑了又黑,嘴卻還沒死心,「他做生意,一部分錢壓在供應商,一部分壓在客戶,還有必須囤一定的貨來周轉,場租、人員工資、稅都是錢,一下子哪有這麼多錢?他也是租房子住。」
耿希放緩了語氣,「二妹,我懂的,女兒養大了胳膊肘向外拐,你嫂子也這樣。但你分得清好壞吧?跟你說過了,房子寫你的名字,將來萬一有什麼,好歹有套房子在手,不算白跟了他一場。」
耿梅吶吶地說,「他不是那種人。」
耿希怪笑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啊!書讀多了哪知道人心險惡。他要是好人,就應該規規矩矩一步步來,哪有家長還沒見過就睡到一起去了?」
一句話戳中耿梅的心事,廁所倉促而荒唐的那次是她不可言說的隱痛。
耿希等了會沒聽到她的聲音,覺得全被自己料中了,沾沾自喜地說,「有親父母親大哥把關,絕不會讓你被人佔便宜。男人全不是好東西,當年要不是我先下手為強,搞大你大嫂的肚子,你大嫂家能那麼痛快把人嫁過來?」
「女人像蔬菜,頭茬最新鮮最好賣,等被蟲蛀過打過農藥就不值錢了。二妹,聽哥的不會錯。」耿希喋喋不休,「我們兩家家境懸殊,就算陳立對你是一萬個真心,但他父母是什麼態度?你以為你能輕輕鬆鬆進人家的門?」
越說越不像話,耿梅氣道,「我有手有腳,等我工作了攢了錢就買房子。」不等耿希說話,她合上手機蓋,結束了不愉快的通話。
怎麼辦呢,耿梅原先還想勸陳立去個一兩天,好歹敷衍下她父母,如今回也不好,不回也不行。大冬天的她急得嘴角冒了一圈泡,晚上臨睡前的事是對著鏡子往嘴角抹珠黃散,幾天下來結了層厚厚的痂。
偏偏陳立忙著年尾最後的應酬,每晚回到家時都是雙醉眼,根本沒發現耿梅的狀況,直到有天半夜他被耿梅抽抽噎噎的聲音吵醒。
陳立叫了兩聲,耿梅才醒過來,她是魘著了。夢裡她回到了五六歲大的時候,她媽讓她端菜,她失手把湯碗打翻了,她爸扭著她耳朵把她拎到門外。
「只曉得吃,什麼都不會做,氣死了我們你以為有好日子過?糞坑沒有蓋頭,笨死蟲早點跳進去,死了算了,不要浪費家裡糧食。」
大太陽底下,她看著家裡其他人坐在廳里開始吃飯,忍不住哭了。
醒過來她才發現是空調開得太高,熱得出汗了。
耿梅抹了抹汗津津的額頭,慶幸那只是個夢,她已經長大,即使家人把她推到門外,她也能自食其力活下去。
不會再餓肚子,也不用對著牆反思過錯,至少她可以跑開了。
「別煩了,我跟你回家。不過我們先說好,就呆兩天,啊?」陳立以為她還在為回誰的家而煩惱。
「要不,我們各回各的家?」耿梅提出第三種方案,只要找個陳立去不了的理由,只有她回家,讓父母罵個夠,他們應該不會再來這邊。而她,已經不怕挨罵了。
「我不想跟你分開。」陳立和她臉貼臉,「而且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
耿梅閉上眼睛,很久才說,「以後還有很多個春節。」
陳立摟住她,呢喃道,「就這麼定了。」
再過一會,他沉沉的鼻息顯示他已經睡著了,剩下耿梅在黑暗裡睜著雙眼思來想去。
耿梅犟不過陳立,臘月二十七,他倆拎著大包小包踏上了回耿家的路。陳立說了,先去她家再去他家。耿梅認命地想,該來的逃不掉,是怎樣就怎樣吧,大不了她誰都不要了,以後一個人過,樂得清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