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兩個人
左皓凡將林謙君和林母葬在了一起，以前，還有林母疼著林謙君，她總說：別人都不懂得疼，自己疼。
就在葬禮快要結束時，安然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劃過，車窗半搖，王洋向外看了一眼，便匆忙的離開。
安然始終不明白，那麽堅韌的林謙君，怎麽就如此的讓人始料未及，從高處一躍而下，不給任何人，也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從他躍下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無可挽回的結局。
“怎麽就容不下呢？”
離開前，安然聽到了左皓凡口中喃喃的這一句。
是啊，怎麽就容不下呢？這個冷漠殘忍的世界。
林謙君死了，死在了一個萬物複蘇的春天，帶著對眾人輕蔑的微笑，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一回。
那個敢於直麵輿論風暴，謾罵詆毀的同性戀，隻是敗在了他用生命來追求的：愛，這個無辜的字眼上。
那之後，左皓凡仿佛一蹶不振，除卻了必要的工作之外，金宇幫他擋掉了所有的應酬，終日窩在林謙君的別墅裏。
關於林謙君的事情，周圍都默契的緘口不提。
郭昊請了假，一直陪著左皓凡的身邊，他想不到還可以用什麽方式來安慰他，隻能這樣默默的陪著他，讓他安心。
甚至，郭昊起了想要逃避入伍的念頭。
真要說起他到底愛不愛左皓凡這件事。
愛，怎麽可能不愛呢。
對於左皓凡，郭昊總是有感覺的。
他會在僅有的休息時間裏陪他，明明很累了還會為了他的作業當他的模特，凡是外出拍戲，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有給他的禮物，兩人相處時，也總能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的感受。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讓本來就不怎麽直的郭昊怎能不動心。
因為郭昊的相伴，左皓凡終究還是慢慢的振作了起來，他第一次，真心的開口求了蒲晨幫他，幫他奪回林謙君的心血：‘汪洋’。
其實如今的‘汪洋’，早已失去了當初的光芒萬丈，因為林謙君的事情，‘汪洋’的股票一落千丈，旗下的眾多藝人紛紛跳槽，JM新聞社也因為他的事情覺得丟臉終止了合約，再不會插手任何與‘汪洋’有關的事情，‘汪洋’早就不是擁有林謙君時的‘汪洋’了。
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收購‘汪洋’和逼王洋下台還是費了很大的心力，但當左皓凡真正站在‘汪洋’公司總部時，卻覺得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至此，同年的8月，‘汪洋’公司徹底沒落，正式更名為‘思君’，成為蒲晨名義上的一間公司。
左皓凡依舊還是那個藝人，隻是，實則確實‘思君’娛樂公司的老板罷了。
“宇哥，你找我什麽事。”
被左皓凡感染了的郭昊，難得元氣滿滿的打招呼，卻沒能得到什麽回應。
“到底什麽事？”
等的咖啡都涼了的郭昊，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左皓凡醒來，伸手朝旁邊摸了摸，發現早已沒有了溫度，不由的撇撇嘴。
好不容易得到了和郭昊同床共枕的機會，卻還是因為自己起晚了而錯過郭昊的睡顏懊惱。
“你說，要我離開皓凡？”
郭昊雙手捧著早已冷卻的咖啡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難得自己想要拋棄一切和左皓凡在一起的時候，卻被如今對左皓凡最重要的夥伴的阻撓。
“雖然很為難，但是讓皓凡主動離開你，大概是不可能了。”
一張照片遞到了郭昊的麵前，是前段時間下雨，左皓凡和郭昊在傘下相擁的畫麵。
郭昊看了眼，不由的笑了起來。
“這有什麽？皓凡已經出櫃了，這種新聞，根本就不會引起什麽騷動。”
“新聞一出，你的家人早晚都會知道吧，你保證你一定能頂住家裏的壓力，和皓凡在一起嗎？”
一句話，讓郭昊無言以對。
“我不會離開他。”郭昊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堅定的看著金宇：“他現在，隻有我了。”
金宇低著他，不敢抬頭看郭昊此時的表情，沉默無語。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去試一試的，沒有努力過就放棄的話，就太可惜了。”
郭昊推開椅子起身，準備離開。
“小君屍骨未寒。”
砰~腦海中仿佛一根弦突然斷掉，郭昊立刻就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仿佛掉進了寒冰之中。
金宇此時才抬頭看向窗外，麵無表情。
“小君的事情，或許可以算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不希望皓凡步了他的後塵。”
“你……”
郭昊想問他林謙君的事情，可一開口，聲音卻沙啞的不行。
“小君有抑鬱症，已經三年了。
這三年來，他一直都很配合治療，他很想活下去。
他很熱愛現在的生活，也很熱愛演員這份職業，可他卻被抑鬱症折磨的幾欲崩潰。”
金宇聲線很平靜，仿佛隻是在說一個故事，隻是這故事的主角，卻是剛剛在人們心裏烙下了深深印記的那個人。
“這件事，隻有我和小君的主治醫生知道，其實我們都明白，小君的病因來源於王洋，隻要他還愛著他，他就好不了。
可我們沒辦法，除了逐漸加大的藥量，和我幾乎寸步不離的陪伴，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在小君跳樓前，我收到他的短信，他說，讓我好好照顧皓凡。
我不能讓他再去冒一點險，這是小君臨死前對我的囑托，我必須辦到，我不允許在你沒把握和他一直在一起之前，放你們自由。
萬眾唾棄，人人喊打。
皓凡好不容易撐過了那段時間，我看著他爬起來，一步步的走回來，我不想他再和小君一樣，輸在了愛這個字上。
他和小君是親兄弟，性格太像，愛了就是愛了，不懂得的回頭，不願意清醒，最終走向了萬劫不複。
趁現在你們對彼此都不到非你不可的地步前，斷了吧。”
金宇在桌下的手慢慢的握緊，把頭向後仰去。
即使是再善良的人，也總有要做惡人的那一天吧。
更何況，自己並不是什麽善人。
郭昊走出店裏，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沒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的暖意，甚至有些神情恍惚的回到家裏，左皓凡正站在窗前，身上穿著的，是郭昊最喜歡看的白襯衫。
“你去哪了？”
“回學校一趟，教授有些事情。”
“也是，你請了這麽久的假陪著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左皓凡避開了郭昊可能是回學校辦理退學手續準備入伍的可能性，卻不知，郭昊隱瞞的，是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明天，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吧。”
郭昊看著陽光下格外迷人的左皓凡，提出了這個請求。
“怎麽想起來要去那種地方？”
“你不是說你從小到大都沒去過？就當為你圓夢了。”
“耗子~”
“其實.……我也沒去過。”
兩人約好了第二天的行程，左皓凡興奮的一宿都沒怎麽睡覺。
從小，家裏父母忙，從來沒人願意陪他去遊樂園。
後來有了林謙君，可自家母親一直盯著自己不讓他與林謙君親近。
所以，每次林母帶林謙君去遊樂園時，自己都隻能羨慕的看著他們離開，卻始終不敢上前。
他怕，怕母親生氣，怕他以後都不能再偷偷的和林謙君玩耍。
所以他隻能忍著，從來不去做惹母親生氣的事情。
可誰知道，後來林母離世之後，林謙君也和左家斷了聯係，兄弟兩個人的距離就漸漸的疏遠了。
後來，他知道了林謙君是Gay這件事情。
再後來，他發現，原來，他也是。
他勇敢的和家裏人坦白，他想，母親那麽愛他，一定可以理解他的吧。
誰知道，最後他卻落得如此下場。
他不怨誰，因為這是他自找的。
可當林謙君在自己的麵前一躍而下時，他怨，怨這個社會的殘忍，怨那男人虛榮懦弱，怨自己，無能為力。
但是，也因為這件事情，他和郭昊的關係好像是一躍千裏。
兩人越來越親近，郭昊對他也越來越不設防。
這是一件好事。
可，他一直刻意的去忽略，忽略那人終會離開的事。
他沒有什麽自信刻意讓郭昊為了他，而放棄去入伍。
但他總是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讓郭昊放棄入伍的人。
他期盼著，或許，在不久的某一天，郭昊會親口告訴他，我不走了，我留下來。
哪怕郭昊隻要有一點點這樣的意向，他都會緊緊的抱住他，死活都不讓他離開。
可郭昊沒有。
這幾個月以來，郭昊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他幾乎都不會離開。
但是，郭昊從來沒有表示過一點想要留下來的意向。
或許有一點點，或許，隻是自己笨沒有看出來。
左皓凡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這麽久了，兩人在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裏麵，相處了這麽久。
郭昊陪著自己走過了失去林謙君的時光，陪著他奪回了‘汪洋’，陪著他邁過了他以為自己永遠都邁不過的坎。
如果沒有郭昊的陪伴，可能自己真的就會這麽一蹶不振，從此，那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但是他沒有，因為郭昊的陪伴，現在的他，依舊的意氣風發。
左皓凡愛郭昊，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就一直這樣下去，兩個人，隻有他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