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受制於魔
通過頌念心經,陸離心境陷入一片平寂,所有念頭都被牢牢束縛,心湖之上泛不起絲毫漣漪。
陸離懸空盤膝、凌空穩坐,隨著嘴裡一個個拗口難懂的文字不斷吐出,和邪劍【血皇劍】的拉鋸戰陸離已初佔上風。
這時,漆黑的房間內,一點橘黃燭火毫無徵兆的自行燃起,這燭火有封印萬物、驅邪退魔之效,柔和的燭光對【血皇劍】上的那隻豎眼來說顯得格外刺目,照耀的這隻邪異豎眼難受異常,只得一寸寸閉合上那隻窺視世間萬物生靈血肉的邪穢之眼。
邪眼閉合,【血皇劍】也陷入了半封印、半沉眠的狀態,這個時候,和【血皇劍】相連的那條條小蛇般的血管,似乎也一同陷入了封印與沉眠的狀態,不論陸離如何平復心境、頌念心經,也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就像是【血皇劍】單方面選擇閉門休戰,任由陸離將驅魔心經念出花來,也影響不到【血皇劍】絲毫。
接著白色蠟燭的光亮,陸離低頭望去,只見左胸位置的血管已大半歸位,那因為血管破體而出造成的傷口也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這是得益於【生命原石】的強橫恢復力。
「這房間的封印竟將天地元氣都隔絕在外,長久處在這種逼仄昏暗、且無法修行的環境里,就算不被奪舍,精神也會出問題吧。」陸離低語著。彈指射出一道勁風,將蠟燭再次熄滅。
照目前的進度來看,他根本不需要休息,反而是那柄【血皇劍】才需要閉戰躲避。
房間內再次陷入漆黑無光的狀態,【血皇劍】緩緩睜開豎眼,讓血光接替燭光,再次驅散深沉的黑暗。
呀啊啊啊啊——
可怕的、凄厲的、幾乎要讓人發瘋的污穢嘶喊又一次在陸離響起。
陸離早有準備,以自身劍元的運轉來削弱嘶吼對他靈魂所造成的傷害,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默念、口中頌念,讓拗口難懂的驅魔心經迴響於身心內外,迴響於整個房間。
這一次無需魔種幫助,陸離已自行進入狀態,在穩定平和的心境中,和【血皇劍】展開新一輪的拉鋸戰。
心湖之上,陸離的身形忽的浮現,他環顧四下,心中莫名有了些瞭然,知道自己正處在意識世界,這種瞭然很微妙,就像角馬出生就會跑,狗仔出生就會找奶喝,這是一種源於生命本質的明悟和瞭然。
在這片屬於陸離和【血皇劍】思維互相交織的意識世界,一隻巨大的、邪異的猩紅豎眼自然也跟著浮現出來,這豎眼高居空中,代替了原本太陽所在的位置,如一尊上古巨神之眼,漠然的審視著下方螻蟻般的人類。
「嘿,倒挺能裝。」面對神靈俯視般的巨大豎眼,陸離渾然不懼,仰起腦袋以凌利的眼神回瞪回去。
接著,他右手抬起收攏四根指頭,唯獨留下居中的一根手指不曾放下,朝著空中的邪異豎眼狠狠比劃了一下。
面對這【血皇劍】瘋狂意識所投影出的巨大豎眼,任何生物但凡流露出一絲一毫懼意,都會被【血皇劍】敏銳察覺,並以此作為突破口,將那一點懼意無限放大,從而在心靈層面,將目標徹底擊潰。
但陸離在虛無大界時都表現得絲毫不懼,這是他的本心使然,完全不需要強撐或是偽裝。
就如當下,陸離竟直接拔地而起,要衝上去將那隻噁心豎眼一拳搗個稀巴爛!
眼神中藏著無數瘋狂和邪異的猩紅豎眼也忍不住泛起一絲迷茫,在漫長的生命中、它曾奪舍過的對象里,那些內心恐懼,但在表面強撐無懼的傢伙落在【血皇劍】眼中,就如跳樑小丑般可笑。
它也是遇到過真正心智堅定,可以憑藉堅韌的心性強行克服住恐懼的強者。
但如陸離這般,從內心深處都感覺不到絲毫懼意的傢伙,【血皇劍】是真沒見過。
是瘋子?還是傻子?
【血皇劍】混亂的靈智極為難得發冒出這麼一個完整念頭,但還不等它繼續思考,陸離一擊猛拳已然狠狠搗來。
意識世界一切皆憑意志主宰,陸離的身形較之邪異豎眼的巨大來說,幾乎不值一提,但陸離這一拳上所附加的意志,那股「老子非要把你搗個稀巴爛」的堅定決心,讓他的這一次攻擊絕不僅僅是人類一記揮拳那麼簡單。
轟!
陸離一拳落實,巨大的邪異豎眼表面頓時多出來一個凹陷,這凹陷對巨大豎眼來說先只是淺淺一點,隨即越陷越深、越擴越大,到最後竟好似一個恐怖漩渦,將整個邪異豎眼都拉扯、吞噬進去!
咔嚓咔嚓……
玻璃破碎般的聲響中,整個意識世界也跟著一同破碎,陸離睜眼一瞧,只見那隻猩紅豎眼也正惡狠狠的回望著他。
「小小破劍,還有什麼能耐只管使給爺爺看……」陸離嗤笑一聲,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只道老子這一拳是真的猛。
隨著陸離情緒的起伏,他那平寂無波的心境隨之蕩然無存,【血皇劍】趁此機會發動了一波猛攻,讓陸離左胸位置、已回歸原處的幾條血管再次破體而出,撕扯出一道道可怕傷口。
「干你娘!」陸離大怒,也顧不上什麼平寂心境,右手猛地握拳一砸,在【血皇劍】那隻猩紅豎眼的位置留下沉重一擊。
邪異豎眼只是微微眯了一下,再睜開時,其中蘊含的譏諷意味十分明顯。
砰!
砰!
砰!
陸離又是接連三拳砸下,那豎眼瞧著脆弱,實則堅韌無比,陸離的右拳都已砸破了皮,邪異豎眼卻依然分毫無損。
那豎眼正要流露出譏諷神情,忽的看到陸離右拳之上有漆黑霧氣滾滾纏繞。
這霧氣極為特殊,在黑暗的環境中仍是清晰可見,彷彿它的存在並不需要光明照亮。
「喜歡挨打是不是?喜歡嘲諷是不是?」陸離裹挾著漆黑魔氣的右拳再一次落下,這一次陸離能明顯感知到【血皇劍】劍體陡的一顫,那隻猩紅豎眼中也染上了幾分痛苦神色。
就在陸離準備再賞【血皇劍】幾拳時,攝心魔尊那滯澀。滄桑的聲音忽的在他腦海中響起:「收斂魔氣,那位擎電劍聖要來了,記住你的承諾和我們的約定。」
攝心魔尊話音剛落,那支白色蠟燭就「唰」的一聲自行燃起,陸離看著緩慢閉合豎眼的【血皇劍】,極不情願的將魔氣收納回心臟部位的魔種內。
片刻之後,擎電劍聖那魁梧的身形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房間內,他和陸離之間,仍是隔著那支懸空燃燒的白色蠟燭。
擎電劍聖先沒有說話,他打量了一眼陸離袒露在外的左胸位置,見那些血管已有大半回歸原處,於是點頭道:「你抵禦【血皇劍】的進度比我預想的更快,你能做到這一步說明你很有【心】系武者的潛質,若你最終能將【血皇劍】完全驅逐出你的心臟位置,相信我,這份經歷對你的武道生涯一定會有極大裨益。」
接著,擎電劍聖話鋒一轉,繼續道:「但你萬不可就此輕鬆大意,【血皇劍】雖然靈智混亂,但它有著印刻在靈魂深處的陰險狡詐,或許在你即將驅逐成功的時候,它會展現出全部實力,讓你之前的努力都如同白費,以此擾亂你的心境,從而真正摧毀你的意識、奪舍你的身軀。」
面對擎電劍聖,陸離雖不完全信任,但相較於攝心魔尊這種隱秘存在,陸離心裡當然還是更偏向與前者,正當他要將有關魔種,有關攝心魔尊的事情統統抖露出來時,陸離的心臟忽的一緊,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握住一般。
於此同時,攝心魔尊先前警告過的話語再一次於陸離腦海內被回憶起來:
「記住你的承諾和我們的約定。」
陸離額頭有冷汗滑落,那到嘴邊的坦白話語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擎電劍聖眼力何等敏銳,當即察覺到陸離的異常,於是問道;「怎麼了?有什麼話想說么?」
陸離只是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會小心這柄邪劍的。」
擎電劍聖又打量了幾眼陸離,見對方神色如常,並沒有再多異樣,於是也不打算追問下去,畢竟一個外門修士能讓他這種劍聖級強者連續看望兩次,已經是極其不易的優厚對待了。
擎電劍聖的身形再次突兀消失,房間內又只剩下陸離和那支安靜燃燒的白色蠟燭了。
等劍聖走後,陸離一顆心卻提的更高了,他提防著、警惕著,擔心察覺到自己告密意圖的攝心魔尊會突然發難,讓自己就此隕落。
過了好一會,攝心魔尊的聲音仍久沒有響起,陸離不由在心裡想道:「有擎電劍聖在場,以及這間房屋和這支蠟燭的雙重封印、隔絕下,那個魔尊沒理由還能讀取到我的想法。」
出於警惕考慮,陸離連在心中自語都不敢念出「攝心魔尊」這個名諱,只得以「魔尊」來代指那位存在。
想明白自己目前還算是安全,陸離那顆提著的心總算落回去了一點,他隨即又想到,「可到了外界,離開這兩重封印之後,魔尊依然能通過魔種來定位我,可惡!又是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陸離思維開始發散,忍不住的回想起自己年幼時,被吞劍老仙所奴役的那些苦難日子,那時候他每天像是在刀尖上舞蹈,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丈深淵,連帶著自己的性命和報仇的希望一同被泯滅成灰。
這和他如今的處境又是何曾相似,陸離一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回到了那種遺世獨立、舉目無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