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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偶爾仁慈

  三個小時了,他以這樣的姿勢靠在這裏三個小時,可是床上的小女人還沒有醒。他知道弟弟對她來說很重要,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重要。張淳的自殺也不在他意料之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會有一絲絲內疚。


  他為什麽要內疚,他可是呼風喚雨的遲安澤,為什麽會覺得對不起這個小女人。整件事都不是他的錯,誰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有預謀的接近他,一次次的欺騙他,還要一次次的挑戰他的底線。驕傲如他,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事情。


  “小淳,小淳……”睡夢中的張曉曦猛地彈起,嘴裏不停地叫著弟弟的名字。


  “他沒事,暫時死不了。”遲安澤眸光一現,說話的語氣也輕鬆了一些。


  “我要去見我我弟弟,我要去見他。”張曉曦連鞋子也顧不上穿,直接拔掉了手上的針管就要往外衝。


  “他在休息,你要是不想他有事就乖乖地躺在這裏。”遲安澤大手一伸攬住了她的纖腰,將她打橫抱起,扔在了病床上。


  “你這個惡魔,你不放過我可以,但你為什麽不放過我弟弟。是你把他逼到了自殺的地步,我弟弟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死都不會放過你的。”她歇斯底裏的怒吼著,拿起床上的枕頭準確無誤地朝著遲安澤砸去。


  很久,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快淋漓的發泄自己的情緒了。可是這個惡魔一次又一次觸碰到她的底線,想著法的讓她難受。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如果說有錯的話也應該由她一個人承擔。弟弟沒有錯,他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你這個瘋女人,你弟弟自殺關我什麽事。你要是再這樣無理取鬧的話,我立馬讓他們放棄治療你弟弟。”遲安澤使出渾身的力氣將枕頭砸在了地上,恨恨地踩在腳底下。


  此刻,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騰,恨不得上去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但是他忍住了,隻能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在枕頭上。


  “好啊,你把我們都殺了,讓我跟我弟弟一起死,那樣你就痛快了。再也沒有人礙你的眼了,我欠你的也就還清了。”


  “你真的瘋了。”遲安澤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是,我是瘋了。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在你的控製下擔驚受怕的活著。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跟我弟弟一起死,至少不用活得這麽痛苦。”她嘶吼著,瑣碎的發絲亂成了一團,胡亂的黏在她的臉上。看上去像是積滿了怨氣的女鬼,讓人不敢靠近。


  遲安澤就這麽看著,半天沒說一個字。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殘忍的話哽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小女人完全的爆發,像個瘋婆子一樣嘶吼著。


  可是在她的言語裏,他感到了自責,好像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讓這個小女人活得很辛苦。難道他真的做錯了,不會的,他不會錯,他也沒有錯。


  遲安澤到最後也沒有說些什麽,而是一個人默默地走了出去。諾大的病房裏隻留下了張曉曦,傻傻地坐在那裏看著窗外。


  小淳這一次的自殺對她來說刺激太大了,不用問她也知道小淳自殺的原因。一直以來她都竭盡所能的對小淳好,可是卻忘了問小淳到底願不願意接受。她片麵的決定了一切,卻讓小淳活得這麽痛苦。


  小淳不想成為她的負擔,不想看著她受苦,所以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遲安澤是儈子手,她何嚐不是。一直自以為是的替小淳決定一切,這才讓小淳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小淳不怕死,可是她卻怕失去小淳,所以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甚至不惜假扮另一個人來挽回小淳的生命。可是當有一天回過頭來想想,她做的這一切都是自以為是罷了。小淳用這樣決絕的方式拒絕了她所做的一切,可她卻還是不願意放手。


  “對不起,小淳,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麵前死去。所以,請原諒姐姐的自私。就算你不願意,姐姐還是會用盡一切辦法救活你。”


  “張小姐,你弟弟醒了,他現在很想見你。”護士輕輕地敲著門,微笑地說了句。


  她心上的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可另一邊卻又膽怯起來,不敢去見弟弟。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應該怎麽樣去說服弟弟去接受她一廂情願的好意。


  猶豫了片刻,她起身去了張淳的病房。剛一推開門,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刺鼻得很。張淳靠在床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小淳,你身體好點了嗎?”她走近了一些。


  “姐,你為什麽要救我,我根本就不想活了。”張淳薄唇一張一闔,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蠅。


  “小淳,你先別說話了,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倒杯水。”她故意岔開話題,忙著走到一邊給張淳倒水。


  “姐,你救活我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如果我不想活沒人能攔得住我。”


  張淳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水杯落地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裏顯得格外清晰,一地的殘渣稀稀落落的擺在地上。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劍,而這一劍偏偏是她最愛的人給她的。她不怕死,卻害怕弟弟的死。親眼看著爸爸媽媽的離開,那種痛苦沒有人能夠理解。撕心裂肺的痛經曆一次就夠了,第二次她撐不下來。


  “小淳,如果你想死的話姐姐陪你。”說著,她慢慢地俯身蹲在地上,撿起了最大的一塊玻璃碎片,試圖割在自己的手腕上。


  張淳慌了,強撐著全身的力氣想要站起來搶走她手裏的碎片,沒想到卻一頭栽在了地上,半天也起不來。


  “姐,我求你,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張淳匍匐著,聲音抑製不住的顫抖。


  他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沒用,為什麽沒能力保護好姐姐。他知道姐姐如今的處境都是因為他的病,隻要他死了姐姐就能得到解脫,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姐姐。而他也會在天國和爸媽一起,永遠的祝福姐姐。


  但他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在拿刀子割張曉曦的心,比殺了她更讓她痛苦,難受。


  “小淳,姐不怕死,你要是想死的話姐姐跟你一起死。反正這世上已經沒什麽牽掛了,死了更是一了百了。”張曉曦將玻璃碎片壓近了手腕幾分,鮮血一點一點的滲透出來。


  如薔薇般鮮紅的血液在白瓷一樣的肌膚上綻開,這樣強烈的對比不由地讓人心悸。她麵色沉著如水,似乎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把玻璃片給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自殺了。我好好的接受治療,隻要你能好好的活著。”張淳不停地喘息著,慢慢地爬向了張曉曦。


  他妥協了,這世上還有什麽比姐姐更重要的東西。姐姐用生命在逼迫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協。


  “小淳,對不起,對不起……”她全身緊繃的力氣頓時鬆懈下來,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軟在了地上。伸手將張淳緊緊地攬在懷裏,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小淳,請原諒姐姐的自私。我不想用死亡來逼迫你,可是不這樣我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門外,遲安澤站在那已經好一會兒了。他本想帶走那個小女人,但看到這一幕卻怎麽也狠不下心推開門。


  算了,這一次就當他大發善心,多給那個小女人一點時間。


  十幾分鍾後,張曉曦安撫好了張淳,剛一推開門,阿彪已經在外候著了。她跟著阿彪出了醫院,進了遲安澤的車子。


  “你手腕受傷了,為什麽沒去處理一下?”遲安澤沒有回頭,透過後視鏡看了張曉曦一眼。


  “傷口不深,馬上就沒事了。”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惡魔是不是吃錯藥了。難得有一回不發飆也不威脅她,竟然還關心起她的手腕來。


  “隨你,要是你想讓你爸媽看到的話,我也無所謂。”


  “爸媽?你什麽意思?”她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來遲安澤說的是程氏夫婦。


  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又怎麽樣,所謂養育之恩大於天,在她心裏自己姓張,不姓程。


  “他們要我們一起回去吃飯,我答應了。”


  “答應,你為什麽要答應?我不想去,要去的話你一個人去好了。”


  “今天是程夫人生日。”遲安澤順手從車前座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創可貼,扔到了張曉曦身邊,然後開著車疾馳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程夫人一開口他竟然就答應了。或許是想讓她們母女的關係能好一些,也或許是自己很久沒有享受過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刻。總之,去了感覺也不壞。


  張曉曦也沒再說什麽,拿起了身旁的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了傷口上。並將袖子拽下來一些,以好擋住傷口。


  在她心裏雖然有些抗拒,但莫名地還是想要去見他們一麵。她的身體裏流淌著與程氏夫婦同樣的血液,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在程氏夫婦的眼裏,她現在還是程雨萌。母親生日自己的女兒沒去應該會很傷心吧,她不想看到他們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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