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再見學長
“夫人，少爺已經出門了。他給您留了本旅遊雜誌，說是讓您看看想去什麽地方。”張媽見張曉曦下樓，忙將早餐端了上來。
旅遊雜誌，這突然又是唱得哪一出？難道遲安澤最近每天早出晚歸的工作，就是為了騰出時間陪她旅遊。看來他真的很有心，那她就好好看看，等弟弟做完手術出趟國也不錯。
“張媽，奶奶他們呢？”她一邊翻著雜誌，一邊喝了口牛奶。
“老夫人出去逛街了，說是太長時間沒回來，想慢慢的感受感受家鄉的味道。小少爺跟少爺去公司了，至於剩下的那個，不用我說您也知道在哪裏。”
“還能在哪裏，肯定在某個賓館裏休息呢。”她和張媽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笑出了聲。
“對了，剛才雨柔小姐來過電話，我看您在休息就沒有打擾，您一會兒記得回過去。”
程雨柔？她打電話過來做什麽？他們倆明明就是針尖對麥芒，互相看不順眼。突然打電話過來，總不能是找她敘舊吧。難道是程家出了什麽事？應該也不是，遲安澤現在根本不可能對付程家。
算了，不猜了。
她拿起客廳裏的電話，撥了回去。剛響一聲便通了，像是一直在刻意地等著她的回電。
“雨柔，找我有什麽事嗎？”她正色道。
“姐，我想見你一麵，有很重要的事要當麵告訴你，我們在錦江之星見。十點鍾，不見不散。”程雨柔一口氣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都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張曉曦慢慢地放下手機，清秀的眉頭微微蹙起。
聽著程雨柔的語氣，好像真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但有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講，非要當麵說。
匆匆忙忙的吃完早餐，時鍾指向了九點鍾的方向。她來不及細想，馬不停蹄的出了門。老王送奶奶出去了，她隻好打車去錦江之星。
剛入大廳，程雨柔便站在二樓跟她打招呼。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快步上樓在程雨柔麵前站定。
“你找我什麽事？”
“其實，不是我要見你，而是他。”程雨柔嘴角扯了扯，指向她身後。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到的卻是一張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臉。
“曉曦。”陸羽辰坐著自動輪椅，慢慢地將她挪了過來。他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一如往常的笑容。
張曉曦整個人僵在那裏，眼淚不自覺的溢滿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嚨裏。
本以為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可當陸羽辰真實的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卻覺得在做夢。學長的笑容沒有變，依舊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可是他的臉憔悴了很多，神情也淡漠了。
她知道，學長在極力的營造一切如初的氛圍。可是，時間過了就再也不會回來。她可以告訴自己一千遍、一萬遍，但卻沒有撼動光陰的力量。她的愧疚感、她的悲傷感，在這一刻瘋長著。
她沒有辦法正視這一切，沒有辦法接受這樣殘忍的事實。她不敢看那一張明媚的笑容，更不敢看他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看到這些，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儈子手，生生的殺害了一個耀眼的人兒。
“好了，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你們慢慢聊。程雨柔美眸裏流光暗轉，拿起包包往樓下走去。
“曉曦，到我房間去聊吧，這裏人太多了。”陸羽辰語氣輕柔，明亮又略帶些傷感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張曉曦的臉。
當初受傷後，等他睜開眼時已經身在美國。他知道他的小天使肯定會自責，會把一切的錯都怪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拚了命的想回來，想要安慰他的天使。但是父親始終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也不想讓曉曦看到他頹廢的樣子。
這一個多月裏，他配合著醫生的治療，每天咬著牙做複建鍛煉，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張曉曦麵前。但是醫生告訴他機會很渺茫，除非有奇跡發生。他一度很頹廢，甚至想放棄自己的生命。但為了見她一麵，他堅持到現在。
他不想看到她內疚，不想她跟自己置氣，所以他回來了。現在的他更沒有保護這個天使的能力了，也沒有了奢望，隻希望能看到他的天使每天開開心心地生活，這樣就足夠了。
“學長，對不起。”張曉曦像個罪人一樣站在那，耷拉著腦袋，眼淚不爭氣的順著眼角流下，啪啪地打在地上。
“對不起什麽，我根本就沒有怪過你。”陸羽辰抽出口袋裏的手帕，伸手想幫她擦拭眼淚。這才意識到就算他的手臂很長，也夠不到她的臉。
“你為什麽不怪我，你這樣我心裏更加不能饒恕自己。”她蹲下身，接過陸羽辰的手帕。
她寧願學長把她當成仇人一樣恨，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她溫聲細語，還傾盡全力的安慰。這樣一來，她還有什麽臉麵麵對學長。他的愛太深了，深得像不見底的海洋。可是她不會遊泳，靠近隻會淹死。
他們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承受不起這樣無私的愛。她要看到的是學長幡然悔悟，從她這個掃把星身邊離開。而不是兜兜轉轉了半個世界，最終卻又回到了原點。
“當我知道自己不能站起來的時候，確實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畢竟直立行走了二十多年，突然每天坐著還真有些不舒服。但是習慣就好了，坐著還不會累，到哪兒也不用帶個椅子，挺好的。”陸羽辰語氣輕快，說得風輕雲淡。
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學長眼裏一閃而過的悲哀，這份悲哀像是一滴暈開的墨，在她心裏不斷放大，最終占據整個心髒。她該怎麽辦，怎麽辦才能將這一絲悲傷抹去，還原他本來的樣子？
“學長，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彌補你的傷痛，但我還是想為你做些什麽。”
“如果我說要你用你的一輩子來補償，你願意嗎？”陸羽辰低頭俯視著她濃黑的發絲，嘴角現出一絲自嘲的笑。
有些話注定沒有答案，他還是要不死心的說出口。
“對不起，我做不到。”她自然垂下的雙手緊緊握起，低著頭眼淚決堤。
“我知道，因為你愛他。”陸羽辰仰頭，將眼淚逼回眼眶裏，轉而強迫自己微笑，但這笑卻比哭還難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還能說些什麽。”
她不能否認自己對遲安澤的愛，但是當著學長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一定傷透了他的心。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卻愛上了讓他失去雙腿的人，這樣殘忍的事實讓他怎麽接受。
她不能隱藏，更不可以欺騙。細膩如學長，肯定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語氣三個人不死不休的糾纏，還不如讓她當個徹徹底底的壞蛋。隻有傷透了心才能把心清理幹淨，讓另外一個人住進來。
這一輩子她欠學長的沒辦法還，隻能等下一輩子。等她死了經過奈何橋，一定不會喝孟婆湯。她要記著這一世的債，在來世的人海中才能準確地找到他，補償他。
“感情本來就是這樣，你喜歡我，我喜歡她，誰也不能強求。我左右不了你的心，更不能強迫你，我隻想知道他對你好不好？”陸羽辰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溫柔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曾經他也想過，要是感情簡單一些，或許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可是這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如果，即使你再腦海裏構建無數遍美好的藍圖也不會變成真的，就像你用幹了心血去思念一個人，她也不會思念你一樣。
或許這雙腿斷了對他來說是件好事，讓他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的思考自己，思考這個世界。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陸羽辰了，有些東西到了該要放手的時候還是放手為好。
“他對我很好，我們之間所有的誤會也都解開了。小淳也等到了合適的心髒，過兩天就要手術了。”
“那就好，這次我回來隻是想看你一眼。等我回去後該忘的事情就忘了吧，這樣生活才會輕鬆一些。”
忘？真的可以忘掉嗎？如果可以學長一定要第一時間把她忘了，她不是個好人，她隻會不停地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回過頭來想想，她沒有為學長做過任何一件事，卻得到了他全部的愛，她是何其的幸運。
“你的腿，真的……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嗎？”她的手慢慢地撫上了陸羽辰失去直覺的雙腿，一點一點，就像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我不在乎了，順其自然吧。來，我們喝最後一杯酒，喝完了這一杯就各自走好剩下的路。我希望你以後的人生都是一帆風順，和和美美的。”陸羽辰刻意忽略掉她眼裏的悲傷，伸手拿了一杯紅酒遞到了她手上。
“嗯，我也希望你以後都不要有悲傷，快快樂樂地生活。”她接過紅酒，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跟陸羽辰碰了個杯。
兩人同時將紅酒一飲而盡，一杯下肚，腦子竟昏昏沉沉的。不多久，陸羽辰倒在了輪椅上，而她則直接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