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決裂

  一道門,將兩顆相愛的心無情的阻隔在兩端。她躲在門裏,像個孤獨的小醜,演著隻屬於自己的悲傷。她想要勇敢地走出去,去觸碰那個男人。可現在這雙腿早已寸步難行,連一毫米的距離都跨不出去。


  她以為自己足夠的堅強,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可當遲安澤從她的身邊抽離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是如此強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她活該被困在這裏。可心卻不甘被束縛,也許是還有期待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窗簾的縫隙裏透過來的月光越來越明亮。她把整個房間的燈都關了,蜷縮著身子窩在小小的光圈裏。沒有饑餓的感覺,眼淚也流幹了。整個人像被剝離了靈魂的空皮囊,留不住任何的表情。


  那個男人在做什麽,他是不是也很傷心,肯定是在怨她吧?可是他為什麽不相信她,甚至不願意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她的愛還不夠深,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到位?

  “把門給我打開。”沈碧雲狂吼一句,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不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老夫人,我們是奉命辦事,沒有少爺的命令,不能開門。”


  “我是少爺他奶奶,這點權利還沒有,你們兩個小崽子,快點開門。”沈碧雲氣得拿拐杖打了保鏢好幾下,皺紋密布的臉怒氣橫生。


  “老夫人,我們真不能開門。”保鏢苦著臉,站在那一動不動,像個活雕塑。


  “你們……”沈碧雲抄起拐杖,卻被遲安澤從後麵抓個正著。


  “奶奶,我說過有人敢違抗我的命令就從這個家搬出去。”遲安澤臉色鐵青,雙眸黯淡無光。


  “小澤,奶奶不相信萌萌是那樣的人,這中間肯定有誤會。你好歹也調查清楚了,為什麽這麽衝動啊。”沈碧雲上前一步,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


  她就知道小澤心裏放不下萌萌,但要強愛麵子。若是沒有人從中調解,豈不可惜了這倆孩子。


  “奶奶,您要是覺得這裏待著不舒服的話可以跟遲宸回老宅,我沒意見。”他奪下了沈碧雲手中的拐杖,狠狠地丟在一旁。


  響聲震動了整個二樓,也驚醒了半夢半醒的張曉曦。她一個機靈,猛地睜大了眼睛。剛想做些什麽,最終還是寸步不離的守在了角落裏。


  遲安澤在發泄他的憤怒,等他發泄完了是不是就意味著將她完全驅逐出去了?他看起來是那麽堅不可摧,她這樣渺小的人兒應該摧毀不了他強悍的心靈吧。罷了,緣生緣淺,花開花落,終究隻是一瞬而已。


  “萌萌,你聽得見奶奶說話嗎?”沈碧雲重重地歎了口氣,將耳朵貼在門上。


  她聽見沈碧雲的聲音卻沒有作答,而是以相同的姿勢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萌萌,你一定要忍著,奶奶會想辦法救你的。”等了好半天,沈碧雲隻好垂頭喪氣的下樓。


  客廳裏,遲靈心、遲宸呆坐在沙發上。姑侄兩人你歎一口氣,我歎一口氣,就是想不出個好辦法來。遲宸更是急得抓耳撓腮,就差上樹了。


  哥哥的性格他清楚得很,一旦決定了的事天王老子都改變不了,憑他們幾個人根本無濟於事。就算他們現在說破喉嚨恐怕也沒用,為今之計隻有等,等哥哥心情好點了,此事或許還有轉機。


  “小宸,照片裏的那個男人你認識不?”沈碧雲杵著拐杖在沙發上坐下。


  “不認識,也沒聽嫂子提起過。”遲宸搖搖頭,清秀的眉頭緊緊蹙起。


  “我認識。”張媽從廚房走出來,解下了身上的圍裙。“那個人應該叫陸羽辰,是夫人以前喜歡的人。”


  她之前在打掃書房的時候見到過陸羽辰的照片,加上之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她推測夫人可能是喜歡過陸羽辰。


  “這麽說,他們之間有關係,電視裏播的有可能是真的。”遲靈心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張開的嘴半天合不上去。


  “應該不可能,我相信夫人的為人。”


  “我也相信大嫂不會幹那種事,姑姑你不要瞎說。”


  “管好你那張嘴,不要再火上加油了。”


  “好了,我也就是說說而已,至於你們聯合起來攻擊我嘛。”遲靈心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悶頭坐在沙發上。“那你們說現在該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小澤心裏也不好受,我看得出來。小宸,你上去看看你哥哥。”沈碧雲凝眉,無精打采的拄著拐杖往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解決了兄弟二人間的矛盾,偏偏又生出這檔子事來。她都是半截身子在棺材裏的人了,還不能省心。這兩孩子,脾氣一個比一個倔,怎麽說都不肯聽,讓她這個做奶奶的看著心疼。


  “姑姑,你休息吧,我上去看看哥。”遲宸抿了抿唇,快步上了二樓。


  書房裏,燈光很灰暗。剛一推門,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文件、紙張散落一地,連凳子都被踢倒了。


  遠遠地,借助明亮的月光,他看到哥哥一個人抱著酒瓶坐在地上。他的西裝亂七八糟,領帶也被扔在一旁。整個人就像是個醉酒的懶漢,哪裏還像是叱吒風雲的環球集團總裁。


  在他的記憶裏,哥哥一直是成功的代表,是他崇拜的榜樣。哥哥是天空裏的星星,就算怎麽努力也夠不到。當年父親死的時候,哥哥一滴眼淚沒留,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可是現在,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哥。”他靠近一點,試圖在遲安澤身邊坐下,卻被遲安澤一個飛書,狠狠地砸在了身上。


  “滾。”遲安澤耷拉著腦袋,雙眸清冷無光。


  “哥,你不要這個樣子,你把酒給我,不要再喝了。”遲宸彎腰,伸手剛觸碰到酒瓶就被遲安澤打開了。


  不要這樣,那他還能怎麽樣?現在的他除了借酒消愁還能做什麽,難不成要他無私地去原諒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愛他,她隻想報複,為她之前受過的傷害向他報複。是他太傻,還以為那個女人會陪他一起到老。


  “滾,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哥,從小到大我都覺得你是像神一樣的存在。你無堅不摧,你勇敢堅強,可現在卻什麽都不是。出了事情你為什麽不去調查清楚,為什麽不願意相信嫂子,我們都相信嫂子不是壞人。”


  “因為她愛那個男人,她親口跟我說過。”遲安澤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拿起酒瓶將紅色的液體盡數灌進喉嚨裏。


  他不敢去調查,因為他害怕自己會輸。那個女人曾經瘋狂的愛著陸羽辰,他怎麽就忘了。陸羽辰的腿是被他廢掉的,他怎麽能忘了。他曾經無數次的傷害過那個小女人,他怎麽可以忘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個女人不愛他,隻是為了報複。他不能去調查,因為真相往往會更可怕。傷痛會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減輕,他不想讓自己體無完膚時才懂得適可而止。


  “哥,我允許你放縱一回,但明天我要看到那個驕傲的你。”頓了好一會兒,遲宸緩緩地走出了病房。


  因為她愛那個男人,因為她愛那個男人……


  哥哥的話在他的腦海裏單曲循環,他似乎能理解為什麽哥不敢去調查真相。驕傲如遲安澤,怎麽肯麵對自己的失敗。他看得出哥哥對嫂子的感情有多深,自然也明白哥哥有多痛苦。


  他還記得在度假村的時候嫂子答應過他什麽,可世事難料,不過才幾天的功夫,整個世界都變了。他以為自己應該相信嫂子的,可是哥哥說的話又讓他動搖了。愛情是一個多麽偉大的詞,女人為愛奮不顧身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低著頭在走廊上一步一步地走著,最後到了張曉曦被關的房間,腳步卻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嫂子,你愛過陸羽辰對嗎?”


  “是。”過了許久,張曉曦開口答道,嗓音幹澀得很。


  學長,她當然愛過,曾經單純的愛過。年少的記憶會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但始終都不會抹去。陸羽辰給了她愛的期待,這份單純的感情值得珍藏,以後回想起來都是一段獨家記憶。


  “嫂子,那你覺得一段感情的保質期有多長。”


  “當你愛上下個人的時候。”


  有人說,每段感情都是有期限的。隻是因為主體的不同,保質期的長短也不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可以存留多久,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愛還是不愛。當她愛上遲安澤的那一刻,陸羽辰對她來說就是過去式了。


  “那你現在愛上了嗎?”


  “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在這個時候,遲宸還願意叫她一聲嫂子,不正是相信她的證明嗎?如果遲宸不信任她,剛才就不會跟她說這番話了。她很慶幸,有個人還能無條件的相信她,至少說明她不孤單。


  “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救你出去的。”遲宸薄薄的嘴唇勾起不大不小的弧度,盯著房門看了眼,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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