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對峙

  “醫生,她怎麽樣了,沒事吧?”王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張曉曦,憂心忡忡的問道。


  “沒什麽大礙,就是體力透支昏倒了。打幾瓶點滴,睡上一覺,醒來應該就沒事了。”


  “那就好,謝謝醫生。”王生長舒一口氣,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他躡手躡腳的走到張曉曦身邊,在病床上坐了下來。


  看著瘦弱的人兒躺在那裏,不知為何,心裏不斷地湧出一種異樣的情緒。或許是在他三十多年的時光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人。看似是個玻璃娃娃,實則擁有鋼鐵的心髒。他欣賞她,也深深地被她震撼了。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為了所愛的人拚盡全力,甚至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在這瘦弱的身軀裏看到了偉大的靈魂,讓人不得不去尊敬和佩服。此生,若還有人能這樣對他,他就算是死也心甘情願。


  “澤,澤……”病床上的張曉曦輕聲呢喃著,額頭上晶瑩的細汗不停的往外冒。她的眉頭緊蹙,清秀的五官皺成一團,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抓緊了床單。


  “放心吧,你愛的人沒事。”王生在心裏說了句,隨即找來毛巾仔細的為她擦拭汗珠。


  她一直夢囈了許久,嘴裏不斷地念叨著遲安澤的名字。直到天完全亮了,才勉強進入夢鄉。


  “澤。”忽然,張曉曦大叫一聲,整個人從床上彈起,目光呆滯的看向前方。


  “你醒了啊,口渴嗎,我給你倒杯水喝。”王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忙拿著水杯迎了上來。


  “他怎麽樣了?”張曉曦一把握住王生的手,力氣大到王生手裏的杯子,砰的一下摔在地上。


  “他沒事了,隻是現在還沒有醒。醫生說要好好調理,過一陣子就能康複。”


  “我去看看他。”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被手上的針管拉了回來。


  “我陪你去看他。”王生見她視圖扯掉針管,急忙將吊瓶拿在手裏,幾步走到她麵前。她點點頭,什麽話沒說,跟著王生走出病房。


  隔壁的病房裏,遲安澤上身赤裸的躺在那裏。他的肩上纏著繃帶,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鮮血的痕跡。硬朗的輪廓略顯消瘦一些,眼眶深陷下去,胡茬也冒出了許多。整個人沒有了往日叱吒風雲的神采,卻多了份安靜和祥和。


  也許,這才是大惡魔最吸引人的地方。卸下厚重的偽裝,將真實的自己暴露在空氣下,讓人不由得想去靠近。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願意相信,他們之間沒有差距,都是一樣的。可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放下,也沒辦法輕鬆地轉身離開。


  “他是你丈夫嗎?”王生立在一旁,心底升騰起異樣的感覺。


  不知為何,他覺得胸口悶悶的。像夏日暴風雨來臨的天空,連呼吸都有些難受。


  “他是我前夫,我們已經離婚了。”張曉曦臉色沉了沉,轉而從病床上起身。


  “離婚?你們為什麽要離婚啊?”


  “沒有愛情的婚姻留著還有什麽用。”她勉強地扯著嘴角,斜睨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若是沒有愛情,你又何必為他做這樣的犧牲。”


  “這是我欠他,與愛情無關。”


  當他讓她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真的完了。破掉的鏡子再怎麽樣也會有裂痕,破掉的愛情又怎麽能複原。她對這個男人懷抱的不是愛情,而是愧疚。她欠他的,她會一一還清,到那時,他們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回去休息吧,這裏有人專門照顧他,你不用擔心。”王生話鋒一轉。


  “恩,謝謝你幫我這麽多,以後有機會我會好好報答你和李大哥。”張曉曦點點頭,由王生扶著回了病房休息。


  接下來的兩天裏,王生除了出診,幾乎都是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她不止一次的要求王生不要這樣,可王生卻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遲安澤依舊沒有醒,他躺在那裏足足二十八個小時。這一覺睡得太長了,長到她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從王生的口中,她得知這裏叫李家莊,住的大多都是姓李的人家。這裏地勢偏僻,科技也很落後。唯一的一個通訊塔讓暴風雨刮到了,也一直找不到人來修,所以電話根本打不出去。她沒有辦法聯係到遲家人,隻好等著他們來找自己。


  她和大惡魔暫時沒什麽危險,可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蘇離。她被花梓皓抓了回去,也不知道情況如何,有沒有被逼著去打胎。她答應過要幫助蘇離,但終究沒有做到。她不恨自己的無能,隻是不希望連累到無辜的人。


  “想什麽呢?”王生在她身邊坐下,微笑地看著她。


  “沒什麽,就是想一些之前的事。”她隨意地揪起地上的小草,扭頭衝著王生,盈盈一笑。


  她的笑,好美!美得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幹淨的不含一絲雜質。如同潔白的百合花,一瓣一瓣的怒放,耀眼的光芒遮蔽了眼球。


  不自覺地,王生像鬼迷了心竅,竟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龐。張曉曦有片刻的呆滯,直到王生的臉停在離她僅有一指長的地方,她這才驚覺,趕忙移開了頭,卻不巧撞上了遲安澤冰冷的眸子。


  遲安澤高大的身形立在不遠處,他拄著一根拐杖靠在樹邊,就這麽靜靜地望著張曉曦。片刻過後,眸光變得漠然,最終慢慢移開了步伐。


  他一睜眼就想到了那個小女人,迫切地想要看到她,確定她安然無恙。所以才不顧護士的阻攔,執意要出來,沒想到卻讓他看到了這一幕。前後加起來不過幾天的功夫,那個小女人又找到了新歡,看來是他想多了。


  對過去戀戀不舍,果真是最愚蠢的事情。就像是一個裝滿了水的杯子,你若執意不肯放棄一滴水,那杯中的水永遠就隻有那麽多。若是你放棄了,便能源源不斷的接納新的水源。他的心也是如此,放得下才能看到別的風景。


  “對不起,我失陪一下。”張曉曦連忙起身,追隨著遲安澤的方向而去。


  “你醒了,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她擋在遲安澤前麵,仔細的打量著他。直到確定他看起來沒事,這才稍微放心一些。


  “你跟過來幹什麽,不去跟你的新歡談情說愛,花前月下?”遲安澤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冰冷的眸子蔑視了她一眼,隨即看向了別的地方。


  “你說什麽?”她不解地盯著遲安澤,思忖了片刻後,才意識到遲安澤指的是王生,“我們之間清清白白,才不像你想的那麽齷蹉。”


  虧她還擔心大惡魔身體狀況,急忙跟過來看看,但大惡魔卻把她想得這麽不堪。就算她跟王生又什麽那又怎麽樣,他們之間已經沒關係了。男歡女愛,各自嫁娶,都是不相幹的事情,他憑什麽斥責她?


  “清清白白,他差點都要親上你了,你還跟我說沒關係。”遲安澤猛地靠近,冷漠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臉,恨不得把她看穿了。


  “好,隨便你怎麽想,我懶得解釋。你自己不是照樣跟韓眉去國外度假,現在憑什麽來管我。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有權利限製我。”她緊咬下唇,怒視了遲安澤一眼。


  “這麽快就要跟我撇清關係,我真是低估你了。之前是陸羽辰,現在又是這個男人,你到哪兒都能勾引到人啊。”遲安澤輕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到腳底。


  他真不知道這個小女人有如此大的本領,不管走到哪兒都能勾引到男人。是應該說他幸還是不幸呢,曾經擁有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遲安澤的東西,別人休想染指,但即便是他不要的東西,也不想留給別人。但這個女人,總是在挑戰他的極限,勾起他的怒火。


  “我懶得跟你說,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反正我們現在已經兩不相欠,我救了你一命,就當是還你之前幫我的人情。”張曉曦氣急,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被遲安澤牢牢抓住了手臂。


  她試圖掙脫遲安澤的束縛,可是她再怎麽用力都不管用。遲安澤的眸子像是染上了火焰,直直的望著她,恨不得將她燒的幹幹淨淨。


  “放開我。”她高揚著下巴,毫無畏懼的迎上遲安澤的目光。像個驕傲的孔雀,美麗的綻放著。


  “我告訴你,隻要我願意,你就一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遲安澤目光如炬,大手非常用力,像是要生生的捏斷她的骨頭。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他們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對方,感受著對方身上的氣息,和內心真實的想法。不知為何,她竟有一絲懷念這種感覺,至少,這一刻,她清楚地在遲安澤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放開她。”王生突然衝上前來,拉住了張曉曦的胳膊。“你沒看到她很難受嗎?”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