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沒有看起來那麽強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我跟安娜過來找你，順便看看奶奶，也好幫你一把。”秦穆天的表情異常的凝重，跟他以往的樣子相差很多。
原來一個人的死竟然會讓這個多人陷入痛苦，也讓這麽多人發生了改變。她突然很畏懼死亡，不是怕自己再也沒辦法享受春暖花開的日子，而是害怕活下來的人一直念叨著她，不讓她好好安息。
“曉曦，遲宸的葬禮你準備怎麽辦啊？”於安娜精致的五官擰成了一團。
“三天後舉辦葬禮，奶奶身體不好，要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澤的狀態也不大好。”她開口說道，卻覺得自己好像也病了。
“葬禮的事情我會幫忙解決的，你回去好好陪著他吧，他這時候最需要的還是你。”秦穆天看著張曉曦，想到的卻是爛醉如泥的遲安澤。
他們當兄弟十年了，十年裏他什麽糗樣他沒見過。但是他幾乎從不在外人麵前喝醉，就是害怕給敵人可趁之機。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連帶著把遲宸的姓名也搭了進去。他知道吃安澤就是嘴巴硬，寧願自己難受也不讓別人知道。這個時候除了張曉曦，沒人能幫助他走出困境。
“謝謝，但是遲宸的葬禮我想親自操辦。”張曉曦委婉拒絕。她相信，若是換成遲安澤，他肯定會這麽說。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送他最後一程也是應該的。
“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你看看你的黑眼圈，昨晚上是不是一夜都沒睡。”於安娜盯著她蒼白的小臉，擔憂的說道。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你們不是要去看奶奶嗎，快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那好，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就跟我們說，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於安娜拍拍她的胳膊，隨後跟著秦穆天去了病房。而她則一個人在醫院的草地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她看著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在草地上玩，他們看上去很有活力，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樣子。這讓她看到了生命的頑強，可同時卻又像蘆葦般脆弱。隻不過一瞬間，甚至沒有到一秒，遲宸的生命就這麽結束了。
遲安澤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其實說到底，她何嚐沒有犯錯。韓眉對遲安澤的恨如果沒有她的存在，或許也就不會存在。也許她沒有遇到遲安澤，一切的痛苦都不會發生。她還是那個每天拚命打工的打工妹，而他，還是照例坐在辦公室裏喝著茶，俯視著這個世界。
老天讓他們相遇，到底是一段美好姻緣的開始，還是一段孽緣的開始。她也迷茫了。遇到遲安澤，她可以說是經曆了人間，也經曆了地獄。既有無法言說的喜悅，也有痛徹心扉的悲傷。因為有了遲安澤，她的人生開始變得不平凡。但這樣的不平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學長走了，遲宸死了，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受到傷害。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災星，隻會給別人帶來痛苦。其實回頭想想，如若沒有她，或許遲安澤和韓眉會有個美好的開始。即便沒有結局，韓眉的恨也不會那麽深，遲宸也就不會死了。
但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如果，發生的事情不會因為她的愧疚發生絲毫的改變。所以，她隻有努力的活著，努力的讓身邊的人高興。就像是那個店主所說的，不要總是去強行去做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情，而是要想想自己還能做什麽，還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她做的。
“加油吧，張曉曦，你是最棒的。”她從地上坐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朝醫院裏走去。
此時沈碧雲正好醒來，她喉頭囁嚅了半天，幹澀的說了句，“水，水……”
坐在床邊的遲靈心聽到後趕緊倒了一杯水遞過來，秦穆天則快速上前，將沈碧雲扶起來，讓她靠著床頭。
“媽，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遲靈心小心翼翼的將水送到老人嘴邊，關切的說道。
“我沒事，身體好多了，就是嗓子有點疼。”沈碧雲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她向四周張望了一圈，既沒有看到遲安澤，也沒有看到張曉曦，心情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媽，澤先回去了，曉曦剛來看過你，說有些事情要處理，一會兒就來。”遲靈心看出了沈碧雲的疑惑，還沒等老人開口便率先解答了她的疑問。
“靈心，小澤他還好嗎？”沈碧雲垂著眸子，眼裏是滿滿的悲痛。
好好的一個孫子就這麽沒了，她都還沒來得及跟孫子好好相處。從小宸出世不久後，她就搬去了法國生活。有時候兒子帶著孫子去看她，就能見上一麵。隻是後來兒子走了，她年紀也大了，很少回國，所以跟孫子相處的時間極少。小澤還好些，小宸加起來也沒見過多少次。
這兩個孩子因為上一輩的恩怨，相互仇視了十幾年。她這個當奶奶的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本打算在剩下的時光裏，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緩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眼瞅著勝利在望，老天卻狠心的帶走了她的孫子。
這樣的打擊無疑是沉痛的，對於這個家庭的每個人來說都將是一段難以忘懷的眷戀。可唯獨對小澤的意義不同，因為小宸的死會讓他陷入無盡的愧疚之中。若不能從這份愧疚裏走出來，他將一輩子痛苦不堪。而別人，什麽都不能做。
“媽，你要相信你的孫子。那小子風裏來雨裏去，什麽傷痛沒經曆過，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遲靈心在沈碧雲身邊坐下，伸手抓住了她蒼老的手。滿是皺紋的雙手咯得她有些疼，卻也讓她深深地感受到這個老人的無奈與哀傷。
“奶奶，你放心好了，我們會幫著他一起度過難關的。”
“還有我。”於安娜默默地站在秦穆天身邊，緊緊地抓著秦穆天的手。
沈碧雲看著麵前的一對璧人，不自覺地聯想到了小宸，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未來孫媳婦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隻是再也沒有機會送出去了。”
“媽，別再說這些傷感的事，往後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是啊，我都是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卻還是這麽看不開，都不如年輕人。”沈碧雲苦笑一聲，扭頭看向了一旁的牆壁。
淚水慢慢的打濕了她的眼眶，但是她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心裏清楚，這個時候遲家肯定亂成了一團，不能讓孩子們為她操心。她老了，不管是身體還是腦子都不管用了，能做的也就是顧好自己，少給下一代添麻煩。
“奶奶，你醒了啊，身體好些了沒，我讓醫生來給你看看。”張曉曦從門外進來，看著一屋子的人，說話莫名的不自然。
聽到孫媳婦的聲音，沈碧雲將頭扭了過來，她招手示意張曉曦過去。
張曉曦點點頭，在老人身邊坐下。
“丫頭，奶奶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你好好處理好小宸的後事，順便幫我照顧小澤。那個孩子沒有看起來那麽強，他就是喜歡裝。”沈碧雲牢牢地抓著她的手，灼熱的溫度透過肌膚傳到心髒的位置，燒得人心髒發疼。
都這個時候了，奶奶關心的還是兩個孫子。明明自己身體狀態不佳，心心念念的卻是骨肉至親。這樣的舉動讓她心疼，更讓她無地自容。
“嗯，小宸的後事我會安排好，隻是……”她欲言又止。
“我跟小澤都會去的。”沈碧雲的手莫名的顫抖起來，連帶著她的身體也跟著顫抖。她緊緊地抓著老人的手，希望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老人，幫助她盡快走出悲傷。
“好了，你們都去忙吧，我要休息了。”過了許久，沈碧雲將身子縮進被窩裏，再也沒看他們一眼，就連遲靈心也被趕了出來。
“姑姑，我們先走了，奶奶要是有什麽事就給我們打電話。”秦穆天看了眼緊閉的病房門，說道。
“走吧，往後的事就拜托你們了。”
“嗯。”秦穆天點頭，帶著於安娜走出了醫院。
張曉曦也跟著他們一起出來，隻是拒絕了秦穆天和於安娜送她回去的好意，而是自己打車回去別墅。
她不是不願意讓秦穆天送她回去，隻是不希望有人打擾到遲安澤罷了。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他隻希望安安靜靜的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慢慢的舔舐著傷口。直到所有的血跡都被清除幹淨，傷口不再流血時，就說明他已經好了。
而這段時間，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守護他的世界，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他。然後在他需要時陪著他，幫她清理傷口。就算他不跟她說話，甚至沒有眼神的交流，她都會不離不棄的守在那裏。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看到她進別墅，張媽急忙跑了過來，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隱隱的，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您走後，少爺到現在都沒出過房門，我也進不去。準備好的早餐一口都沒吃，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張媽急得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說話的語速都快了不少。
聽到張媽的話，她三步並作兩步上了二樓，甚至連鞋都沒來得及換，便直奔主臥室。她伸手試圖打開房門，但門從裏麵反鎖著，沒鑰匙根本打不開。
“澤，你開門好不好，是我啊，你開門讓我進去吧。”她輕輕地敲門，隨後將耳朵貼著門上，仔細的聽著門裏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