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償命
我好不容易才將腦袋從膝蓋間抬起。
門口正立著一個清瘦的人影。
是林默回來了。
我的心髒再次劇烈的跳動起來,我直愣愣的看著林默的方向。
林默開了燈。
他身上帶著外麵的風霜,麵色蒼白。
我努力的想要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但最終隻是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林默很冷淡的掃了一眼在癱在地上的林老師,然後在他身邊慢慢的蹲了下來。
林默推了推林老師,可是躺在地上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強烈。
我看著林默伸出手指,探了探林老師的呼吸。
林默一句話都沒有說,他靜靜的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還是說不出話。
林默微涼的手指撫上了我的麵頰,在林老師咬過的地方來回摩挲。
林默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我感覺整個臉頰都疼的發燙。
我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我意識到我真的安全了,林默回到了我的身邊。
淚水在不自知的時候流了下來。
“怎麽這麽愛哭?”
林默說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話。
他彎下腰,吻去了我奪眶而出的淚水。
我緊緊的抱住了林默,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林默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
“已經沒事了。”
等我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林默揉著我的腦袋,眼底是一種釋然。
“記住,他是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摔倒的。”
我瞪大了眼睛,恐懼瞬間侵襲我的全身。
林默在我慌亂的眼神裏,平靜的播出了一個電話。
“我父親喝多了,似乎摔倒了腦袋,他現在躺在地上……我該怎麽辦……”
林默的表情依舊冷淡,但是聲音卻無比的慌亂。
我聽見林默報完了家裏的地址。
救護車來的很快。
醫護人員進家門的時候林默正將我摟在懷裏。
一名醫生上前為林老師檢查了一番。
“對不起……但是你們父親,心髒停止跳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我攥緊了林默的手,林默在我的耳邊低語。
“哭吧。”
我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名護士過來安慰我們,詢問我們家裏的情況。
林默一邊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一邊回答了護士的問題。
我太害怕了,除了哭我仿佛再沒有其他行動的能力。
我推開林老師的時候隻是想逃而已,我絕對沒有想要他真的從世上消失。
林默已經沒有了母親,現在還失去了父親。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我哭到聲音都有些嘶啞,身體都在顫抖,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我害怕林默不要我了。
最終林默的奶奶趕來了。
那是以為打扮非常幹淨利落的女人,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
女人安排了林老師的後事。
她臉上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仿佛死的人根本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林默讓我自己呆在家裏,等他回來。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我猜測林默會和他的奶奶一起生活,我不知道這位神情一直冷漠的女人會不會願意接受我這樣一位養女。
我不知道林默還願不願意接受我接受我這個讓他失去了父親的罪魁禍首。
我想到了林老師。
那個在外人麵前一向衣冠楚楚的男人會想到自己有一天因為酗酒過度,被自己撿回去準備當玩物的女孩推了一下,而結束生命嗎?
我突然慶幸自己不信神,對於林老師的死亡,我對他本人沒有任何的愧疚感和自責感。
我所有的愧疚和自責來自於,我讓林默失去了父親。
我曾聽聞有個說法,害了人之後會遭報應,會償命。
我一點也不害怕償命,我隻害怕林默會怪我。
林默如果真的生我的氣了,我願意自己去自首來換一個原諒。
我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天,隻吃了點之前沒吃完的餃子。
我躺在林默的床上,將腦袋埋進了林默的枕頭裏麵。
我貪婪的呼吸著上麵殘留的獨屬於林默的味道。
我放空了思緒躺在床上。
我突然不想林默回來了,我害怕林默回來之後告訴我,我們將會分開。
那樣還不如讓我償命。
我的腦海中第一次有了死亡這個念頭。
像是惡魔唇齒低語的誘惑般,這個念頭深深的在我的心裏紮了根。
像種下了一顆罌粟的種子,慢慢的生根發芽,在心間開出了美麗脆弱的花。
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拿著一把水果刀回到了房間。
我在床上端端正正的躺好。
我抬起左手的手腕,右手摸到了脈搏的跳動。
一下一下,那麽的清晰,這是我還活著的證明。
我想起自己不堪的出生,我從一開始便是不該來到這世間的存在。
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在泥濘黑暗中掙紮了這麽久,天見可憐,讓我遇見了林默。
現在上天要把這一切收回去了,而我也應該消失了。
我將刀刃貼到了手腕上。
那一塊的皮膚很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
深處傳來跳動,像是一隻想要見見這個世界的兔子。
我想把那隻兔子放出來。
我慢慢的用力,刀片嵌進了皮膚。
鮮紅的液體流了出來。
不夠,還不夠。
還要再深一點。
我魔怔了一般,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我隻想快點逃離這個世界。
我感覺陷入了一片冰涼的海水之中,我無法呼吸,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我的身體無法移動。我隻能慢慢的下墜,看著海平麵的微光離我越來越遠,最終我墮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我在心裏最後喊了一聲林默。
“哥哥。”
手中的刀被人奪去的時候我依舊沒有從那片絕望的海中掙脫出從來。
林默直接把水果刀扔到了地上,與地板碰撞發出脆響。
林默抓著我的胳膊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然後抓著我的手指查看我正在冒血的手腕。
林默回來的及時,口子並不深。
靜脈都還沒有割開,更不用說更深處的動脈。
我的內心意外的平靜。
我冷靜的直視著處於暴怒邊緣的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