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月黑風高,殺人夜(二)
……
勝利朝屋外大聲喊:“強哥,那個女還真的是來了,你快過來看看,我還以為老大騙我們的呢,沒想到真的把人給帶過來了!哈哈哈哈哈!!!”
強哥吼:“那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人解決了!我們好拿了錢走人!媽的,這也有一個,你趕緊解決了那個女的,過來幫忙!”
“好的!強哥!你堅持住,我馬上結束來幫你!!”
說著,迷彩短袖男勝利嗬嗬笑得猥瑣,一步步地靠向了簡南,簡南憋著眼淚,她還沒有見到秦厲北,此時已經是屋外圓月高懸,銀色月光透過窗子撒了進來,短袖男手裏的泛著冷光,簡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後背抵著牆,無路可逃。
“你剛才說,有人告訴你,我會來?誰告訴你的?你認識我?”
她記憶中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今天肯定是第一次見麵。
勝利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逼近簡南,笑道:“我看過你的照片,我們的老板說了,這一趟就隻有兩個目標,一個是你,一個是秦厲北。不過,你在這裏的話,估計秦厲北現在已經被我們的人圍住,死定了。”
簡南見到出現在勝利後麵打OK手勢的男人,放在兜裏拿槍的手穩了穩,她深呼吸,道:“其實我來這裏沒有惡意的,隻是想要帶走我的朋友。這樣吧,咱們打個商量,你們既然也是受雇於人,不然我給你錢,他們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然後你放了我們,拿著這筆錢想去哪兒去哪兒,我還能保證,我會當今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勝利不高興了:“你不要拿錢來侮辱我哦,我是個很有節操的殺手,說殺你,就是殺你!行了,別廢話了,我的刀法很好的,說一刀就是一刀,一刀下去你就死了,絕對不會疼的。”
勝利卷起迷彩服的下擺,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是大笑了起來:“你們這些有錢人,真的以為錢能買到一切嗎?哈哈哈,不可能的!你不要瞧不起我們這種做殺人行當的,其實我們比你們這些奸商可來得有信譽的多了,哈哈哈哈!!!!”
簡南內心翻白眼,個智障。
“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老大告訴過你,我會自投羅網?我怎麽可能那麽笨?明知道這裏有人等著殺我,我還會乖乖地送上門來?”
“我們老大說了,簡小姐要是知道秦厲北有危險,不管這裏有多危險,簡小姐你是一定會過來的。不過!”勝利得意洋洋,炫耀語氣道:“就算是你不來這裏的話,隻要在津市這個地界兒,我們的人也還是一定會找到你的,然後把你帶到這裏來,殺了你。”
簡南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所以說,或許,秦厲北要將自己送走是因為得到了消息,他可能不是因為沈揚諾,而是想要保護自己呢?
簡南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她現在依舊對秦厲北帶有期盼,這不是個好兆頭。
轉回眼前的境況,她先前對自己的性命也受到威脅這件事情並不知情,隻是在得知有人要買秦厲北的命時急忙忙地趕了回來,結果正中拳圈套。
看來對方不僅僅是要秦厲北的命,也要她的命,而且還利用了秦厲北,刺激她從北城再次回到這裏,這潭渾水裏麵來。
“你笑什麽呢你?”
“我笑什麽?你回頭看看啊。”
短袖男扭頭,溫熱的血液從槍洞中射出,徑直穿過綁匪的臉,鮮血從子彈射穿的洞口中噴射而出,濺了簡南一臉。
“小姐,你沒事吧?”
簡南搖頭,她不會有事的,無論事實如何,真實就是不能有任何的害怕和畏懼。
她抹了把臉上黏糊糊的液體,走向躺在榻子上麵的甄客:“秦厲北不在這裏,帶上甄客,咱們立刻回鎮上去,這裏不僅僅就這麽三個人,還有其他人很有可能已經找到了秦厲北。”
刀疤的槍是實時消音的,強哥和光頭正激戰,李功聽到聲響,也衝了過去幫忙,倒是給了他們兩個救人的時間。
“你先出去,等會兒在外麵接應。”
“好!”
原路翻出屋子,簡南剛將甄客攙在肩頭,費力地將人往時的方向那邊跑,誰知強哥竟然從光頭和李功的圍剿中逃了出來,見簡南和甄客的下一秒,直接舉起槍對準了簡南。
砰……
一聲槍響劃破寂靜的夜空,鳥兒飛上天際,月亮躲進了雲層裏,連星星都不見了。
“簡小姐!!!”
…………
子彈衝出槍口幾毫秒的時候,簡南隻來得及將肩膀上的甄客一把推開,衝破空氣的子彈攜帶著死亡氣息直朝著她的胸口而來。
電光火石間,又是一聲槍響,簡南順著聲音來源看去,被強忍著的恐懼和害怕在瞬間被釋放了出來,眼淚奪眶而出,身著黑西裝的男人收了還在冒煙的槍,衝向她,死死地將人緊緊地摟住。
“你沒事吧?啊?傷哪兒了?”
簡南鼻子難受的很,想哭,聲音嗡嗡地問:“……哥,你怎麽會在這兒的?”
“我剛到,其實前幾天就應該到這裏了,本來是想接你回家,我們才剛訂婚,我怎麽舍得你來這個窮鄉僻壤。沒想到路上遇見了秦厲北,他說你可能會有危險,我就一起過來了。”
聽他提到了秦厲北,簡南立馬問道:“那他人呢?現在在哪兒?”
“我們兵分兩路,交叉路口,他往左,我往右,幸好,幸好,南南,我及時找到你了。”
剛才差一點點,那顆子彈便會射過她的心髒,奪走她的生命,幾乎要失去她的恐懼感如烏雲般籠罩在心頭,又幻化成了無形的手,將他的心髒放上了絞刑架。
“哥,謝謝你來了……”
“傻丫頭,不怕了,哥在這裏,誰也不敢欺負你。”
……
光頭和另一個操著一口嚴重口音的綁匪仍舊纏鬥在一起,刀疤也早就撲上去摁住了強哥,簡南從白月笙的懷裏探出頭來,認出了那是利落幹脆的以色列格鬥術,就連白月笙帶來的手下也幾乎和綁匪是以命相搏,每揮出去的拳頭都是要置人於死地。
白月笙不願意她看見如此殘暴的畫麵,將她的小腦袋又摁了回去,嫌棄地抽出上衣口袋裏的綢巾,動作輕柔地幫她擦幹淨了臉上的血漬。
“你髒死了。”
有了白月笙在身邊,簡南不自覺地撒嬌起來:“我又不想的……”
“等會兒我送你回酒店,等明天一大早就會北城,津市這裏,你不要來了,現在你是我的未婚妻,我還不至於連一個你都養不起。”
簡南從白月笙懷裏露出一個頭,餘光掃見那邊的情勢被控製住了,也就便稍稍放下心來。
白月笙未婚妻的身份轉換,簡南還是有些接受不來,她投機取巧地裝作什麽想法都沒有,反問道:“哥,秦厲北和你是在哪個十字路口分開的?”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身邊還有保鏢,你不用擔心。更何況,南南,你這麽關心他做什麽?”
“我,我就是,那畢竟是我的前老板,也是我名義上的兄長,而且,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怎麽能不擔心?買凶殺人,這樣的情節隻在電視電影裏麵見過,現在實打實地發生在了自己身邊,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秦厲北真的出事。
其實心底對於她自己究竟為什麽如此堅持要找秦厲北,在心底是有真正答案的,可是簡南刻意地忽略了,裝傻充愣,手到擒來。
簡南看見哪兩個綁匪怨毒的眼神,心狠狠地顫了顫,“不,跟著秦厲北的那些人比這邊多得多,他們要錢不要命的,快點兒過去支援!”
李功扶著甄客,專注盯著前麵的戰局酣熱,多人對兩個,場麵局勢很快便成了,刀疤將強哥和口音男給製住了。
簡南從白月笙懷裏退出來,走過去照著他們的肚子就是一腳,怒氣衝衝:“誰雇的你們?不說的話,我就把你們的肉一刀刀的割下來,喂狗!”
強哥吐出一口血來,惡狠狠地瞪著簡南,“你過來啊,你過來的話我就告訴你。”
心中狐疑的簡南正欲上前,前一秒還跪在地上的強哥卻突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氣,從刀疤的牽製中掙脫開了一雙手,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槍,對準了簡南。
她呼吸一滯,被白月笙攬住了她的腰,單手將頭摁向了自己的懷抱後轉身,隻聽身後槍響,山穀中又是傳來回音,心一陣陣地猛烈顫動著,經久不絕。
許久後,一切歸於平靜。
白月笙收回槍,懷裏的簡南卻是腳軟的站不住了,直直地要往地上跌去。
“我抱你回去。”
“哥,你殺人了!!!!!”
“他要殺你,這是自衛。”白月笙從頭至尾便冷著臉,凜然如鬼魅,看得在一旁站著的刀疤這類自認為經曆了腥風血雨的,也不禁膽寒,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來路?
“秦厲北讓他們去找,我帶你回家。”
簡南扯住了他的袖子,強忍著惡心,搖頭道:“我也要一起去。”
刀疤覺得簡小姐說完這句話後,周圍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十度,自己快要凍成冰了,他搓搓手,看了光頭一眼,光頭也是正好也看過來,示意他安靜。
“南南,你怎麽還不明白,靠近他,會害死你自己的!”
簡南低頭,像個認錯的小孩,白月笙稍稍緩和了語氣,在簡南可憐兮兮地目光中,妥協了:“聽我的,你先送這個男的去醫院,我,我幫你去救秦厲北。到時候,我們在醫院會和。好不好?”
她明白,白月笙若不是為了能讓她乖乖地離開這裏,是絕對不會主動提出要去救秦厲北的,白月笙和秦厲北的仇怨,那可是相見兩厭的地步,這個男人,真的將自己疼到了骨子裏。
自責和抱歉齊齊湧上心頭,簡南哭得上氣不接下去:“哥,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這麽忍著我的任性。”
“乖,早就寵習慣了,這點小事,哥還能解決。你不要怕。”
……
簡南是白月笙抱著走出林子的,沿途根本沒有給簡南拒絕的機會,等到了山口的時候,簡南這才發現,跟著白月笙一起來的竟然還有白家的保鏢。
一輛改裝過的黑色SUV停在外麵,簡南被白月笙放進後座,拿了毯子過來為她披上,等做完了這一切,白月笙才道:“南南,在這兒等著,我會把秦厲北給你安全帶回來。”
這雙眸子裏有深情,有不甘,簡南的一顆心被泡在了冰檸檬汁裏頭,酸澀,漲疼得厲害。
我等你回來。
望著她朝著森林深處走去的背影,不免想起四年多前,她去監獄探望白月笙的時候,冷冰冰的鐵窗,絲毫沒有人情味的玻璃和電話,白月笙在監獄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手上帶著鐐銬,一步步走回監室,鐵門吱吱呀呀發出擦地的聲音,攪得人心不寧。
白月笙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地替她承擔了,那些本該屬於她的罪名,和她的無期徒刑。
簡南扒著車門,用盡了全身力氣:“哥!我等你回來!”
白月笙回頭,明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簡南卻覺得自己看見了白月笙的笑容,沒有絲毫雜質的笑意,直達眼底,那是很久沒有在白月笙身上見過的了,好難得。
……
等待是很漫長的一件事情,更別說這份等待裏,牽連著許多她關心的人的性命,或許,她應該一起去的,一起麵對的胡啊,總比一個人在這裏孤零零地不知前路,茫然無措。進展似乎陷入了僵局,張警官那邊堅持金茂兩個工人的身亡不是意外,而連帶著能夠提供證明的建材供應商王育枝也沒有任何消息。
有些問題表現得很明顯了,簡心裏跟明鏡似的的,然而她無能為力。
偌大的項目,已經臨近完工日期,卻在這樣重要的時刻工程的質量出現了問題,躲在暗處的那雙手,若是將這些捅出去,栽贓到元北頭上,又會惹來的是一大堆麻煩。
曾經以一次,張警官時不時便會來找她,言談之間都是要問工地上那些水泥渣是不是真的附和標準,有一次,簡南差點就說漏嘴了。秦厲北和路衡都堅持等找到甄客之後再做決定,所以簡南知道的內情,全部都隻能是爛在她自己的肚子裏,什麽也不能說。
過去的那段時間,她每天每天的睡不著,每次一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小木屋的血腥,和工地上事故的慘狀,她很是煩躁,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簡南給柳璃打電話,想要聽一聽團團的聲音,哪怕自己不出聲都可以。可是柳璃絲毫沒有猶豫地拒絕了,連給她再一次請求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快要一個月了,她見不到兒子,也不知道團團會不會想她,會不會哭,小時候可是離開她超過半天就會哭鼻子的小家夥啊,都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李功和簡南一起留下來了,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想起了傳聞,便問:“簡小姐,你喜歡秦總,還是白總?這兩個人,都挺不錯的。”
李功和大順並不一樣,不是一個會糾結這些情情愛愛的人,所以他這麽一問,的確給了簡南不小的疑惑。
“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
“總覺得,秦總更適合你。”李功是根絕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來做的判斷,可能見到的不太全麵,但同為男性,且同為曾經和另一個男人搶過人的男性,李功覺得自己更偏向於秦厲北。
“想問就問了唄,沒什麽理由。”
簡南無奈地想要笑一下,可臨了,發現還是不行,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笑出來。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作為助理和秦總有不正當關係嗎?怎麽這一次,還說秦總的好話了?是不是覺得秦總還是很有個人魅力的?”
“就事論事。感覺而已。”
“那你的感覺就錯了,秦總的女人不是我,是一個叫做沈揚諾的名門閨秀。那才是門當戶對的天作之合,我……配不上他。”
或許這一天下來精神實在是太過緊繃,簡南突然起了打趣的心思,笑得自嘲:“而且我已經訂婚了,未婚夫就是你剛才看到的白月笙。”
李功露出驚訝的表情,簡南笑了下:“很不可思議對不對?但人生變幻莫測啊…嗬嗬……”
……
兩人將甄客送到了醫院,那邊廂甄客正在急救,張警官來了電話,說找到了建材商王育枝,人已經死了,但是身邊有一個U盤,正在進行解密。
簡南很是激動,決定讓李功先過去的看看情況究竟如何,現在她已經變得草木皆兵了,警局內部說不定有內鬼,萬一那個U盤裏麵真的有有用信息,結果卻被內鬼給銷毀了,那簡南得哭死。
“我不放心別人,李工哥,我信得過你,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李功猶豫;“但白總讓我保護你的安全。”
“沒事,我現在人已經在醫院了,還能出什麽事情?哈哈……”簡南笑了下,想緩和下緊張的氣氛:“就算是出事了,我就在醫院,隨時隨地能躺進手術室,不會掛的,我命賤,死不了。”
李功看著簡南故作輕鬆的樣子,還有大順一直在埋怨他為什麽不幫簡南,糾結再三,李功最後決定將自己知道和盤托出。
“簡小姐,你之前問過我和大順,關於工地上麵的事情,知道多少,那時候我們想明哲保身,但現在,既然都已經摻和到這裏了,也沒必要繼續保持距離了。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皮毛,如果要真的那種實打實的證據,我拿不出來的。”
“沒關係,隻要你願意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
李功點頭,開口講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向簡南一一作了解釋。
“其實第一個工人出事之前,跟我說過水泥有問題,他是專門負責驗收水泥和攪拌機的,他說的有問題,一定時發現了些什麽,而在那之前,我們就已經向工程隊的王隊長反應過其他類似,比如鋼筋和磚瓦的問題,但是工程隊長說沒有關係,他說供應商是集團總部審核通過的,有問題也是集團總部的問題。”
“不可能!這幾家供應商之前根本就沒有上報總部進行審核備份,整個項目組根本不清楚!”這根本就是在推卸責任,簡南咬牙切齒。
李功搖頭:“北城的事情,元北我不清楚了,但是在第一次發生事故之後,白氏集團曾經派人過來,秘密地和工程隊隊長見過麵,我當時正好在場,那個男人到了之後,隊長就讓我出去了,後麵具體聊些什麽,我也就聽到一點。”
“那麽你聽到他們聊了些什麽,有沒有提到老大是誰?”
“好像是說,時間快到了,在工程結束前,該準備的資料要準備好,爆料的時候老大要用,工程對的隊長還問具體什麽時間,他得把老婆孩子送走。”
“你確定是白氏的人?”
簡南懷疑過很多人,甚至連那個剛剛從國外回來的秦世勳都懷疑到了,可唯獨在她心中嫌疑最小的白氏集團,竟然和這一係列事情有關?
“你沒有證據的話,我不會相信的。”
“我的確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是那個男人,曾經和白總一起來過津市,也到工地上走過,他和白總兩人有說有笑的,貌似關係很好。而且我記住了那輛車的車牌,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寫下來給你,你應該可以查到一些東西。”
被人狠狠地從背後一擊,胸中心血奔湧,她沒忍住,喉嚨口鹹腥味甚濃,腳下踩在雲端似的站不穩,若隻是白氏的人,還可以白氏那些高層人員中的隨意的一個,可那個人是白月笙身邊的……
每個居於高位的人,總會有那麽幾個人輔佐,或在明或在暗,替那個人處理些不好出麵的事情,簡南不願意相信,白月笙與這些事情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關聯。
秒針走過一格,簡南卻覺得自己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已曆經了滄海桑田,她看著李功,發現李功正在等她的回答。
“把車牌號給我,李功哥,警局的事情,還是要麻煩你多多關注了,我可能忙不過來。”
“好,你……簡小姐……我有消息回立刻聯係你。”
“嗯。”簡南擺擺手,在李功轉身進了電梯後,才癱軟在地上。
此時此刻,她應該更加理智鎮定才對,可是,有什麽細節是她漏掉的,一定是她漏掉了,還是很重要的事情,會影響到所有問題的細節,可是這究竟該怎麽辦呢?
……
北城,市醫院,急救室門上的燈依然亮著,路衡買了熱可可過來,遞了一杯給柳璃。
“秦太太,你喝點這個,暖暖胃。”
“謝謝。”
柳璃握著紙杯,擔憂不已,團團是她拿來牽製簡南的工具,如果團團有事,簡南那個強脾氣,豈會乖乖滴聽話就範,到時候將這筆賬一並算到厲北頭上,倒戈到秦世勳那裏去,豈不是要壞事。
路衡對這位秦太太的了解隻限於她是秦老爺子的二房,秦家最受寵的太太,同時是秦厲北的母親,但秦厲北那個對於親情從來淡漠的男人,對於自己的母親,提起來的時候少之又少,他盡做為朋友的責任,表現出自己的一點關心。
雖然已經說過一遍,但路衡還是又安慰道:“秦太太,團團不會有事,您要相信這一點。”
柳璃抬頭,看向這位從剛才開始便一直陪在身邊的青年,竟然奇跡般的得到了安慰,她拍拍身邊的座椅,道:“你站在這很久了,坐吧,站著很累。”
即使不想相信,但柳璃還是承認了,自己莫名喜歡這個年紀的厲北一樣大的青年人,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他們很久前便應該認識,關心也理所當然的該是很親密的。
這種詭異的體會,就連在秦厲北這個傾注了她畢生心血的兒子身上都沒有體會過。
那雙眼睛真是好看啊,亮晶晶的,就像書裏寫的那樣,會說話,特別特別的漂亮,和…記憶裏的…秦柯,沒錯,就是秦柯,年少時候的秦柯,實在是太像了,難怪她和這個路衡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便覺得感覺很是熟悉。
想要靠近,想要多和他說說話,了解了解他的生活和過去。
柳璃心下一亂:“路總,你家裏麵還有什麽人呐?”
“秦太太,我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的,不過現在,我身邊有個四歲的兒子。”
“哎呀,這個年紀是和厲北差不多大吧,厲北的朋友少,你可是我看到的,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了,不過啊,你看看你多好,都有孩子了,厲北他…”柳璃一頓,想到急救室裏的小家夥,不在繼續說下去了。
“一個人帶孩子很不容易,你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而且,聽說王小姐懷孕了,您很快就能當奶奶了,我先恭喜您了。”
“哈哈,當奶奶這個嘛,我已經是啦。”柳璃指了指急救室,眼底閃現過一道連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溫柔:“那裏麵的那個,不也是我的孫子。”
這個茬倒是忘記了,簡南也是秦南,她是秦太太的女兒,團團自然也就是秦太太的孫子。
場麵又沉默下來,路衡裝作自然地去翻手機,結果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點自動關機了,他還在等著派過去的人接簡南後的匯報,而且團團的事情也得告訴一下簡南。
“秦太太,不好意思,我先處理下別的事情,等會兒再過來。”
'柳璃表示理解,這個路衡心底還很不錯,願意獻血不說,還陪著她等了這麽久,真是個不錯的人,厲北有他的幫忙,將來的路會走得更順。
“等等!”
在路衡起身時,柳璃叫住了他,頗有些悲傷地看著他:“我和南南那個孩子有點小矛盾,團團能托付到我這邊照顧,我是很感激的,隻是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怕南南以後就不讓我接近團團了,所以路總,能不能麻煩你,見到南南的時候,先不要告訴她這件事情。”
柳璃祈求:“等團團的傷養好了之後,我再自己親自告訴她,可以嗎?”
他沒想到這一層,不過柳璃說的也是有她自己的考慮,路衡點頭答應了。
“好,我暫時什麽也不會說的。”
“那就謝謝了。”
路衡抱歉點頭,往兒科辦公室方向走,他有些東西還放在那裏的櫃子裏,拿個充電器出來用一點問題也沒有。
辦公室裏的醫生們正在閑聊,見路衡進來,難免要打趣一番,路衡和他們嘻嘻哈哈哈,插上充電器開機後,好幾個未接電話跳了出來。
“我說,路醫生,你和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麽關係啊,那麽特殊的血型,沒有血緣竟然還能匹配,我真是不信!你們說是不是?”
另一個醫生接過話頭打趣:“那可不是,咱們的路大醫生風流多金的,說,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兒子啊?”
辦公室裏麵唯一的男醫生起哄:“是啊是啊,我看長得挺像的,護士長也說那個孩子和你像極了,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哎呀啊,要不然,做一個DNA親自檢測不就好了啦,這對咱們來說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嗎?路醫生,你要是不老實說,我們可就親自來解開真相了哈!”
路衡點開看,都是簡南打來的電話,他回撥過去的時候,那邊電話已經無法接通了。
“我倒是希望那個可愛的小家夥是我的兒子,可惜不是,行了,你們別瞎猜了,那個孩子的手術,我交給你們了,你們多用點心,我還有事,先走。”
打趣得最凶的醫生走過去,哥倆好地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急救室裏頭的老張你還信不過嗎?病房巡邏的時候,我們也會多加留心的,你有事就去忙!”
“謝了!下次請你們吃飯!”
男醫生繼續笑道:“你忙去吧,你兒子也就是我們的大侄子,我們會幫你的照顧好的!”
路衡作勢要踹:“可去你們的吧,別鬧了,那真不是我兒子,我兒子就夏錚一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打打鬧鬧地從辦公室出來,路衡依舊沒有打通簡南的電話,同樣的,他後麵給秦厲北的電話一樣沒有任何的結果。
‘無法聯係’這樣的結果,總讓路衡覺得極度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擔心過了。
……
“路總,不好意思,我們路上堵車,到了機場的時候,並沒有找到簡小姐。”
“到處都找了嗎?”
“找了,但是整個機場都沒有簡小姐的身影,路總,會不會簡小姐根本就沒有上飛機?”
很有可能,簡南的脾氣他是了解的,執拗的很,這次出差,金茂建材的問題沒有解決,她是不會那麽容易就回來的,秦厲北總是手段滔天,那也不一定能拿鬼靈精怪的阿南有辦法。
“你們繼續找,還有,去查航班信息,就算沒有上飛機,我也要知道。”
“好,我們明白。”
那天和秦厲北視頻,從他的臉色看來,津市情況不容樂觀,而且以秦厲北的性格,如果不是到了非逼不得已的時候,他隻會將人鎖在身邊,時時刻刻地盯著。
所以,這時候最要緊的,還是應該找到簡南,無論在暗處的那些是不是要針對簡南,都得預先做出防範,甚至是,他自己也要做好,麵對簡南已經被人擄走的可能。
“嗬嗬”路衡無奈地假笑了兩聲:“阿南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哪怕一個萬一你回不來,我估計會被秦厲北弄死。”
這時候,救護車嗚嗚嗚地開進急診科,擔架一個個被抬下來,哭鬧聲嚎啕聲音交雜在一起,吵得人頭疼,人來人往,因為身體病痛意外災禍而出現在這裏的人們,醫院,生死的轉折站,多少善良無辜,罪有應得的,到了這都是一樣,生死命數由天不由自己。
路衡捏著突突直跳的額頭,太陽穴那裏疼的很,他根據之前簡南交給他的那份供應商名單進行調查,發現了在原材料供應上,金茂項目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津市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
津市醫院,急救室門外,甄客的手術還在進行,孤零零靠著牆角等電話的簡南與全世界隔絕,她太累了,身上濃濃的各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刺鼻,臭水溝的老鼠商上街都未必有她的不堪。
轟隆一聲巨響,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餘雨聲傳入耳中,飄在窗戶上,滴滴答答地,滑落匯聚成幾條小溪流,黑幕夾雜著雨龍的狂嘯,手機屏幕亮了,又暗了下來,不一會兒便顯示了一個未接電話。
簡南站起身來,打開了窗戶,雨水撲麵而來,將那點昏昏欲睡徹底趕走,她想起了簡承佑的忌日那天,也是下了這麽大的雨,就連老天爺都在為簡家遭受的不公待遇而感到憤怒悲哀似的,她去簡家的舊址的時候,是偷偷去的,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她和以前風光一時的簡家,聲名狼藉的簡家,有任何關係。
鎏金雕龍的大門,朱紅火漆早就掉了,青灰色的斑駁牆麵上爬滿了瘋狂拓寬領域的綠藤,磚瓦上都是一簇簇的綠菌,長勢喜人。
推門進去,客廳裏麵空無一物,壁爐邊上突然竄出來幾隻聽到動靜的流浪貓,喵喵叫喚著,仿佛它們才是那間房子裏頭的主人,齜牙咧嘴地瞪著綠油油的眼睛,將簡南團團圍住,朝著簡南做攻擊姿勢。
簡南懷裏的小家夥冒出頭來,看見了貓咪,覺得可愛毛茸茸的,還嚷嚷著要摸摸,簡南果斷決絕後,他還難過了好一會兒。
等簡南抱著他上樓,四處走走的時候,那個小家夥的注意被別處吸引了,忘記了貓咪,卻好奇地問她為什麽家裏麵沒有人,還這麽破,像是童話故事裏,最破最破的那幢房子。
簡南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其實簡承佑沒死之前,簡家也是北城北邊數得上號的大富之家,隻不過簡承佑臨死的前三天,他變賣了簡家所有的房產,連那棟簡家的老宅子,簡南那時候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等到後來知道那是用來填補簡氏集團在財務上麵的漏洞時,一切已經晚了。
然而事情到了最後仍舊沒有轉圜餘地,簡氏的產品被人揭發含有超量有毒物質,會導致人身體病變。
社會大眾那時候正被各種有毒食品的醜聞爆發折磨得神經衰弱,關於簡氏的新聞一出來,盡管簡氏的危機公關在第一時間已經貼出了質量檢驗報告書,甚至是請了當時最權威的檢驗機構來做檢查,依舊沒能抵擋得住如滔滔江水般洶湧而來的輿論壓力。
還未等檢驗證書出來,簡氏就已經破產了,連帶著簡家的房子都被拿去抵債。
一家經營多年風光無限的企業,刹那之間覆滅。
其實這其中,後來簡南出國留學時,曾經想過為簡氏證明,在她研究簡氏醜聞的時候,便發現裏頭有諸多疑點,結果本來不應該是簡家失去一切的。
但時間倒回簡承佑賣掉房產的三天後,簡南火海死裏逃生,簡承佑也死得連屍體都找不到,那棟房子也就跟著荒廢了。
她在那棟房子裏出生,嬰兒搖籃,小鈴鐺,小衣服小鞋子,稍微長大後,便好掩藏不住好動的天性,喜歡上上下下的樓梯跑來跑去,房子裏麵,屋外的院子,每一個腳印都是童年的記憶。
屋後的小池塘,水麵荷葉亭亭玉立,幹淨清澈的池子裏,小鯉魚擺著小尾巴嬉戲。
她還是小豆丁的時候,白月笙便將她抱在懷裏,往池塘邊一坐就是一整天,邊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邊等著魚上鉤。
大點兒的時候,白月笙親自教她釣魚,肥嫩鮮美的鯉魚落入了美味的陷阱後,白月笙便會從後山撿樹枝回來燒火,摘池塘裏的荷葉用來做烤魚。
有時候還有蓮藕,池塘就是個小型的生態係統,蓮藕成熟季節,白月笙的廚藝很好,會下到池塘裏麵為她摘蓮藕,做糯米藕,又香又甜,軟糯可口……
她記得特別清楚,剛開始會走路的時候,白月笙總是將她放在那棵老槐樹下,跑遠了,伸出雙臂,聲音慈祥和藹地逗她。
“來,南南乖,到哥哥這兒來。”
磕磕絆絆地走向他,最後一步沒站穩,直接撲進了白月笙的懷裏,白月笙直接將她舉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我們南南真厲害!會走路啦!”
……
如果說,她從出生到十六歲的時候,有父母親的話,那麽白月笙便是那個既當爹又當媽把她養大的人,就連柳璃,在偶爾露出母性光輝的時候,也會略帶吃醋的說,她這個女兒忘恩負義,連開口的第一句話,都是‘哥哥’。
明明也就大自己九歲而已,還是個小孩子,居然就能像個大人一樣,養大另一個孩子。
其中有多辛苦,她在異國他鄉,獨自撫養團團長大的時候,體會的特別切身刻骨。
……
房子前麵的院子裏是一排親手種下的白楊樹,她跟著柳璃離開的時候,小枝丫還隻到她肩膀處,等她帶著團團回去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了,就連白楊樹也隻剩下了最靠近大門的那一棵,還是已經枯死的。
“白月笙,白月笙,白月笙……”
簡南默念著他的名字,撥通了李功的電話。
“警局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
“王育枝的家人正在鬧,說要警局和金茂給一個說法,工程隊的王隊長也在這裏,正和那些村民協商。”
簡南感覺到那邊的動靜小了些,應該是李功換了個安靜的地方跟她說話。
“怎麽了?事情很嚴重嗎?”
“U盤作為證物之一,我沒有辦法接觸到,而且我打聽到警局的信息技術科已經在著手進行破解,如果……”李功欲言又止,簡南直接道:“你可以直說。”
“U盤裏麵如果有些資料比較機密的話,最好在破解之前,就拿回來。否則警局裏麵的這些人,就像獵狗一樣,嗅到了獵物的氣息,絕對不會輕易撒口的。”
簡南又何嚐不知道該將U盤拿回來,可是怎麽拿?張警官明顯針對元北集團,若是她貿貿然去要,肯定會加重張警官的懷疑,說不定連見到U盤的可能都沒有了。
裏麵如果是關於元北集團的資料,她早就坐好了準備,知道自己該如何去解決,若是涉及到了白氏呢,或者說,和白月笙有關,她要如何選擇。
“那是王育枝的東西,其他人去拿不行,但他的家人去要,名正言順,你想辦法,一定要把U盤拿到手,之後,不要再經手另外的任何人,直接拿給我。”
“好,簡小姐,我明白了。”
剛和李功講完,天邊又是一道響雷,簡南不禁打了個哆嗦,下雨了,林子裏應該更難走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她都覺得自己直接跳過了秋天,迎來了冰天雪地。
在內心深處,她還是絲毫不擔心白月笙會將秦厲北怎麽樣的,那邊刀疤和光頭都在,白月笙也就隻帶了兩個人而已,三對三,怎麽看,都是勢均力敵的,更何況,白月笙答應了她,是去救秦厲北的。
他答應過的事情,從來會做到。
這對於她來說,一直是真理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