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被猜中心思的男人不怒反笑,他就站在床邊,一手拿著槍,一手叉著腰,神色自然悠閑。
餘長曦知道那個人在打量她,她也同樣在觀察著他,黑暗中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
她已經猜出眼前人並非先前那個人了,這個人她完全陌生。
“那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餘長曦坐起了身子,男人也收起了槍,替她墊了個枕頭。
她平靜的說道:“一把沒有子彈的消音槍確實嚇不到我,但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就算是再斷我一臂也無妨,到時候大你可以推脫到警察身上,隻是就談不出個好價錢了,換我我絕不會這樣做。”
男人輕笑了一聲,“剛才是我錯了,女人還是笨一點的好。”
餘長曦一點也不意外她的身份為什麽會被暴露出來,畢竟那人扛著她跑了一路,認不出來才是奇怪。
“那你覺得,我下一步該怎麽做?”
餘長曦隻回了他一個字,“等。”
薄繁冷靜之後他站在犯罪分子的角度上再把事情捋了一捋,如果他是抓走餘長曦的人,那麽他會給自己規劃出一條什麽樣的路線?
他從車裏拿出了一張地圖平鋪在地上,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座城市裏的每一處,拿出筆勾勾畫畫。
現在科技突飛猛進,城市裏全是監控探頭,想一點不被拍下是絕無可能的,所以他需要運輸工具,最好是藏一個人。
他思來想去,如果那個人不是異人的話,就肯定會去坐出租車,隻有這樣才能安全的把人帶出去而不被發現,隻需把自己和抓走的那個人稍微偽裝一下,就算警察去查,出租車司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如果那個人也是被注射過轉基因藥劑的異人,那他更不會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了。
難道他是跟幾個月前發生想望宇樓的那個“蜘蛛人”一樣?也具有飛簷走壁的能力,那樣的就比較麻煩。
但他無論逃得再遠,也總會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薄繁在地圖上找了許久,終於把目光停留在了一處地方,那就是最為魚龍混雜的城鄉結合部。
他圈出這裏然後收好地圖就上了車,一路上車子飛馳著前行,要不是他車頂上那個閃爍著藍白燈光的警燈,還不知道要交多少罰款,要遭多少暗罵。
袁文源速度很快,幾分鍾後就把城鄉結合部那邊的信息發了過來,薄繁看了先是皺了皺眉,再說眼角眉梢都掛上了喜悅。
因為他看到有一處地方是個三不管地帶,那裏的房東隻負責把房租賃出去,根本就不會登記房客的身份信息。
如果他是那個人,這個地方肯定會是首選之地。
某處別墅裏,身穿唐裝的老人眉頭緊鎖,而他身後站著的魁梧漢子麵色平靜,隻等老人一聲令下。
老人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副價格不菲的精致茶具,茶壺和茶杯上分別雕刻有富貴牡丹花和清新小百合,雕刻師鬼斧神工的雕刻刀把這兩張本不相融的花種雕刻的栩栩如生,兩者相映成趣。
牡丹是老人自己最欣賞得來的花,而小百合則是他已經逝去的女兒最喜歡的。
老人抿了一口茶,茶香濃鬱,入口先是苦澀,而後又生出幾分餘甘,殘留在唇齒之間回味無窮。
這茶名為思曦茶,是明珠市有市無價的第一名茶。
老人閉著眼睛,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他問道:“如何?”
身形魁梧如一座黑鐵塔一樣的漢子竟溫順的像隻小綿羊,他低頭答道:“暫時還沒有消息,那個人躲得很隱蔽。”
“你覺得我叫你來就隻是想聽這個?”老人一眼就看穿了漢子的心思,毫不客氣的拆穿他的避重就輕。
這名漢子名叫阿忠,是老人身前算得上最聽話的一枚棋子。
阿忠低著頭苦笑一聲,“雁兒她不願離開……”
“究竟你是她爸爸還是她是你爸爸?”老人又毫不客氣的說出了這句話,上一次脫口而出還是幾個月前。
阿忠抿了抿嘴唇想解釋,但他知道老人最會看人心思,他找再多理由都是徒勞,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結果都會被老人無情拆穿。
“是我答應過她媽媽,這輩子什麽事都會依著她,雁兒不想做的事,我絕不會逼她。”阿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格外堅定。
就算老人要予以重罰,他都會欣然接受毫無怨言。
老人歎了口氣,“我當年要是有你這份心思,也不至於鬧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罷了罷了,她要怎樣,便隨她去吧,隻要不來給我添堵,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阿忠喜出望外,他下定決心今後必要更加效忠老人。
“去查,就算他是離開了明珠市,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老人下達了最後通牒,剛剛嚐到甜頭的漢子立即領命,應了一聲然後便轉身離開。
那間肮髒狹窄的出租房外,邋裏邋遢的男人對麵站著個矮個子女人,他們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的斜對麵也又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們。
“為什麽不按照事先說好的約定來?”女人看起來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皮膚黝黑,短發,身材矮小,但眼神卻十分惡毒。
男人笑了笑:“我說雁兒小姐,你們老板讓我必須保證屋子裏的那個人毫發無損的活著,而你卻要我殺了她,我隻是個亡命天涯的流浪漢,隻拿錢辦事,別的都是屁話!”
他說出“亡命天涯”這四個字的時候咬的極重,威懾之意明顯至極。
雁兒飽經風霜,她從小就是在黑暗裏長大的,雖然有父親的庇佑,但這個世界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勾起嘴角,揚起一抹殺伐果斷的笑,笑容嗜血,冷的嚇人。
男人不為所動,兩個人互不相讓。
雁兒直接問道:“說吧,你要什麽條件?”
男人眉毛一挑,露出了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容,甚至因為臉上那減分的串臉胡而讓人覺得醜陋。
他打趣道:“不會我前腳收了錢把人交給你,後腳我跟她都死了,你回去之後就說我與她是鷸蚌相爭死不足惜。”男人的笑逐漸冷冽,“這樣可不太好,我的目的是掙到了錢就要花出去的,而不是有命拿沒命花。”
雁兒像是被說中了心思,但畢竟還是少女心性,她惱羞成怒的嗬斥道:“我若真是你說的那種人,你根本就逃不出那幢宅子!”
男人終於不再廢話,直接下了逐客令:“回去告訴你家老板,想要人,我唐七就在這裏,等著便是,但我要他親自來取。”
雁兒怒道:“就憑你也配?”
“我又不是鑰匙,談什麽配不配的,裏麵那位還有利用價值就行了,記住,我要這個數。”隨後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在雁兒眼前晃了晃。
看著眼前這個貪得無厭的男人,雁兒真是沒見過比他臉皮還厚的,她指著男人罵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哪裏來的勇氣要五百萬的?”
“是五千萬。”男人不悅的反駁道。
雁兒皺了皺眉,她壓低聲音說道:“貪得無厭的最終都沒有好下場。”
“我隻管拿錢,至於生死就無需你操心了。”
“我要見他。”
雁兒跟著男人七拐八拐來到一間房門前停下,他掏出鑰匙無所顧忌的把後背露給了她,打開門雁兒正準備抬步進去,卻被那個叫唐七的男人攔了下來。
“你什麽意思?”雁兒眉頭緊鎖,麵沉似水的看著他,眼中殺機乍現。
“你,還沒資格進這間屋子,等你老板親自來了這扇門才會允許被外人進出。”說著,男人突然玩味一笑,“不過我跟雁兒姑娘也是老相識了,不妨就打開門給你看一眼。”
說完,隨著男人的動作門被輕輕打開了一道縫,裏麵坐在輪椅上的那個人正靜靜的望著他們,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更顯慘白,屋子裏一點光亮也沒有,但雁兒就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張臉白得駭人,她竟被嚇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男人隨即把門又輕輕合上,他笑問:“雁兒姑娘可還滿意?”
雁兒進咬嘴唇不說話,隻留下一句:“你等著就是。”
男人看著她踉蹌著離去的背影發呆,真不知道她突然一下子在怕什麽。
樓梯轉角處,薄繁的手摸到腰間的那把槍,剛準備衝上去把餘長曦救出來,一股力道快速把他拖了回去。
薄繁猝不及防險些摔倒,還沒等他站直身子右手就伸了出去,剛準備用一個過肩摔加擒拿製服住襲擊他的那個人,就聽後麵的人趕忙求饒道:“小姑父,是我,別打!”
麵對神出鬼沒的吳良,薄繁還是有些印象的,他自稱是餘長曦的侄子,但他調查過,“許晚”名下並沒有這麽大的侄子。
薄繁毫不手軟的還是把他按在了地上,他低聲問道:“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吳良啊,小姑父,你真不記得我了?”厚臉皮的吳良還在那裏胡說八道。
薄繁隻是問道:“許晚沒有姓吳的親戚,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接近許晚?”
吳良舉手投降,得了,這位爺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調查了一遍。
他信口胡謅:“我是餘長曦的侄子,不是許晚的,你當然查不到我了。”
薄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許晚就是餘長曦這件事他用五根手指都數的出來,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連劉局都不知道,還是郭廳告訴他的,那這個吳良又是如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