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窗外有蟋蟀在長鳴,這座平靜的小村子裏今夜湧入了好幾批不速之客。
鎮上唯一一家小旅館裏已經是人滿為患,原本還在拿著蒼蠅拍無聊的趕著蒼蠅的前台接待,現在終於是忙碌了起來。
這說是接待,其實也不過是老板老家來的親戚罷了,手腳也還算勤快。
客人的要求隻要她有條件滿足就一定不會拒絕,但前提是你得多多少少給點小費。
而這家旅館裏的安保人員也都是鎮上的閑散人員,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不入流的小混混,都是老板請來鎮場子的。
晚上就兩個人上班,一個女性前台,一個男性保安。
而今晚來的客人也很是奇怪,一個個的穿的人模人樣的,看起來也不是缺錢的主,但縣裏明明就可以為他們提供更好的條件,他們卻舍近求遠來到了這裏,一兩個也就罷了,三四撥人就不對勁了。
前台小姐忙完手頭的工作就坐在椅子上跟新來的混混保安閑聊,“富貴,你說他們不會是什麽大盜吧?”
前台小姐姓劉,大家都叫她劉小姐或是劉姐。
劉小姐拍了拍豐滿的胸脯,她正被自己的奇思妙想嚇了一大跳,那名叫富貴的保安就忍不住笑道“那劉姐姐也要保護好自己啊!”
富貴兒垂涎這個女人很久了,劉小姐不僅是他們鎮上的一枝嬌豔欲滴的野玫瑰,還是出了名的愛瞎撩。
鎮上跟村裏的女人一點兒也不待見她,她反而還嘲諷那群女人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是她們沒本事,而不是她姓劉的怎樣。
樓梯拐角的第一間房裏,一個剪著寸頭的年輕男人一臉不屑的盯著自己的同伴,他總覺得同伴實在是小題大做了些。
而另一間房裏更是沉默得可怕,女人小心翼翼的鋪好了床,然後又乖乖退到一旁,像極了古代侍奉主子安寢的小丫鬟,隻是這位丫鬟長得實在不咋地。
她的同伴也是名女子,隻是那女子脾氣十分暴躁,隻要有一點不滿意,她就會毫不客氣的對她拳腳相向,雖然她也想過要逃,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相反,一旦被抓回來,那間陰森可怕的小黑屋就會是她接下來的最終歸屬。
她隻知道她的同伴出自富貴人家,出手很是闊綽,她當初就是因為貪圖那點小錢才有了如今這般光景。
一想到這裏,她又開始在心裏自怨自艾起來。
而她們的隔壁也住著兩個男人,一個風度翩翩一身正氣,一個痞裏痞氣但又氣質出塵,怎麽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三樓房間裏住著十幾個人,他們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他們是前台劉小姐最放心的人,因為他們笑容和善,說話輕聲細語的。
他們自稱是從外地過來旅遊的,因為縣裏賓館太貴,他們人太多根本救負擔不起,所以才開著車來到了這裏,劉小姐對此深以為然。
隻是那房門一關,那副其樂融融的和善之家景象瞬間破裂。
劉小姐大抵算了一下今晚可以賺多少錢,她又可以趁機向老板多抽幾分提成,而富貴也不去巡邏,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她對麵看著她認真工作的樣子流口水。
而村子裏的另一個角落裏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個絡腮胡子的男人正一臉糾結的看著對麵的不男不女的家夥,他今晚手氣真背,賭幾次輸幾次。
他把手中棋子一扔,有些孩子氣的說道“不賭了不賭了!”
而對麵的餘長曦也隻是輕輕扯了扯嘴角,“不賭就不賭。”
漢子一臉肉疼的看著餘長曦身下的輪椅,那可是他被坑之後花大價錢買來的,還被餘長曦嘲諷“就這麽個破爛玩意兒還值三萬多?”
最後事實證明,那的確是個破爛玩意兒,他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餘長曦的蹤跡,連輪椅都不敢推,隻能把它拆了背著走,然後肩上還扛著一個人。
這一路走的有多艱辛他不好說,但這破輪椅一到目的地就跟散了架的老娘們一樣,怎麽扶都扶不起來。
他心疼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修好的輪椅被餘長曦直接嫌棄成翔了,餘長曦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起了要捉弄他一番的心思。
她朝那漢子招招手,“你過來,我跟你說個秘密。”
漢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使勁兒搖搖頭,再上當,那他就真成二百五了。
餘長曦也不逼他,隻是歎息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可惜了,可惜了,好歹也是值這個數的。”
餘長曦伸出一根手指在漢子眼前晃了晃,一臉的惋惜。
漢子眼前一亮,“一萬?”
餘長曦撇了撇嘴,“一個億!”
“一個億?”漢子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根晃來晃去的手指頭,瞠目結舌。
餘長曦堅定的點了點頭,“可不嘛,隻可惜你又不想聽。”
漢子心動了,但他又不太敢相信,又希望這是真的,臉上糾結的表情直接把餘長曦逗樂了。
她添油加醋的繼續歎息道“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他們會願意出價五千萬。”
漢子開始警覺起來,“不是還沒準的事嗎?”
餘長曦煽風點火的本事不可謂是爐火純青,“你信不信,隻要我還在你手裏,就算你再開口要兩千萬他們都會答應?”
漢子開始幻想著擁有七千萬之後的紙醉金迷,他怦然心動。
餘長曦繼續說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除了我都死了,要是再多一個人知道,我就不值這個價了。”
漢子覺得這家夥可能又是在吹牛,於是他反問“你把秘密告訴了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餘長曦佯裝害怕的往後縮了縮,“這個秘密我隻會告訴你一半,留一半是為了活命,告訴你一半也是為了保命,我這個人怕死又怕疼。”
漢子果然上當了,他明確表示他想知道。
餘長曦朝他招了招手,“你附耳過來,隔牆有耳。”
漢子乖乖彎腰,餘長曦把手放在唇邊,做出一副要說什麽驚天大秘密的架勢。
“其實我的秘密就是……”漢子剛把耳朵側過來,餘長曦順勢一把抓住他的絡腮胡子,用力一扯。
這哪裏是什麽五大三粗的粗鄙漢子,分明就是個俊俏的小子。
餘長曦一臉嫌棄的丟掉手裏的假胡子,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像隻小狐狸般狡猾。
那個由漢子變小夥子,自稱名叫唐七的男人慌亂的用手在臉上胡亂摸了幾把,怒氣衝衝的盯著那個罪魁禍首。
而餘長曦則隻是冷哼一聲“分明就是個小白臉子,裝什麽大臉漢子!”
惱羞成怒的小白臉子掏出槍就抵在了餘長曦腦門上,餘長曦冷笑“想跟姐姐談生意,就坦誠一點,男子漢大丈夫像隻烏龜一樣藏頭藏尾的,能有幾分真本事?”
說著,她一把奪過那把手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笑意,不屑的開口譏諷道“一把玩具槍就想學別人出來混著口飯,你還是太嫩了點。”
被拆穿了的小白臉還在強裝鎮定,“誰告訴你我這是假槍?信不信我現在就開槍打死你?”
“那你倒是開槍啊!不妨告訴你,這把玩具槍要是沒能要了我的命,那丟的可就是你的命了。”餘長曦在這些人麵前連偽裝都是一種奢侈品,威脅的直截了當。
小白臉這下也不裝了,把槍重新放了回去,拖了把椅子挨著餘長曦坐下。
他一臉惆悵的問道“你是怎麽看出我身份的?”
“我之前一直沒猜到你到底是怎麽掏出來的,但現在我應該是知道了,中間要是一個環節出錯,你可能就是真死人了。”餘長曦答非所問。
一句話隻有兩個人心知肚明。
小白臉名叫陶開,名字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在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人販子偷走了,他從有記憶開始,他的人生就隻屬於一串名為0715的編號。
裏麵所有被抓來的孩子都如他這般,都沒有擁有姓名的權利,有的隻是暗無天日的一次次實驗和一串冷冰冰的數字。
而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假醫生則是很熱衷於抽簽來決定實驗者,而他們的命運也與那支小小的竹簽連在了一起。
要不是那次的大規模爆發,他是根本沒機會逃出來的。
回過神來,他又想起了他剛從臭氣哄哄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那段時光,若不是遇到了那個好心的可憐姑娘,他可能還會因為是個黑戶而被警察帶走。
於外界而言,他全然陌生。
那個可憐的姑娘教會了他如何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如何麵對別人的惡語相向忍氣吞聲,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在心裏暗暗發過誓,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要讓那個苦了半生的善良姑娘過上好日子。
臨走前,姑娘曾擔憂的問他“你連戶口都沒有,出去賺不到錢的,要是混不下去了,你就回來吧。”
他笑著答道“要是不行,那我就回來撿垃圾養活你啊。”
說完,他還朝她做了個鬼臉,明知道她看不到,但他還是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