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水蠱
藍玉娘在火堆旁照看著正在熬著的稀粥，不時往鍋裏丟一些不知名的草藥，上官堇則拽著周鵬程坐在一旁熱情的詢問著他們兄弟二人的經曆，上官婉兒也坐在上官堇身旁聽著。
周鵬程聽上官堇問起自己往年的經曆，又見上官婉兒也在麵前期待的看著自己，他便不自覺的想要炫耀一下，於是便將他與弟弟的經曆從闖蕩江湖開始一直到躲進十萬大山，娓娓道來，當講到好笑地方的時候，上官婉兒便會掩嘴輕笑；當講到殺官放糧的時候，上官婉兒又會一臉崇拜的看著周鵬程，這讓他講的更是賣力；當周鵬程講到兄弟二人被官差圍捕的時候，上官婉兒又會連連驚呼，臉上寫滿擔憂。上官堇不時看著周鵬程，又不時瞧瞧自己妹妹，皺著眉，卻不知在算計著什麽，周鵬程與上官婉兒卻沒注意，蓋因為他二人都將目光放在對方身上，眼裏哪還容得下他人。當上官堇聽到周鵬程講到範無救與謝必安所行之義舉時，看著周鵬程臉上崇拜的表情，與推崇的語氣，上官堇突然神色一動，若有所思，許久之後，上官堇麵色堅毅，眸子中泛出深邃的目光，好似下了什麽決心似的。
周鵬程故事講完了，他愣愣的看著上官婉兒，結結巴巴的問道。
“不知……婉兒姑娘怎麽……會被，困在此處？”
上官婉兒想起之前自己失禮的樣子，不由得嬌羞不已，她還未開口，上官堇便搶先說道。
“我與舍妹本是湖北荊州人士，年幼之時，我在家中耕讀，想要考取功名，不想考官營私舞弊，私收賄賂，致使在下榜上無名，鄙人氣不過，便去理論，不想言語間偏激了些，多有衝撞，就因如此，才給家人惹來殺身之禍，我帶著年幼的妹妹逃到了湖南的苗寨中躲了起來，幸得玉娘一家收留，才得以活命……後來……我與舍妹一躲便是十年，直到朱棣大赦天下，我們才出來……前段時日，我們聽聞鳳凰山有一場盛會，便去湊了個熱鬧，而後又在城中遊玩了些時日，玉娘看出有洪災，我們才在此躲災。”
周鵬程聽完上官堇的話猛然一愣，覺得上官堇有些不對，他怎敢直呼當今聖上名諱？難道他有不臣之心？應當不是，定是他家人被貪官汙吏所害，心中對官家不滿，難免口無遮攔罷了，對！定是這樣！
周鵬程又想起他言語中提到藍玉娘可以提前預知災禍，不由得大感好奇，不想那小女娃竟有如此本事，心中頓時對她刮目相看，隻他的目光被藍玉娘感受到了，藍玉娘回頭惡狠狠的瞪了周鵬程一眼，隻是那目光，怎麽看也狠不起來，倒像是小女兒的嬌嗲。
第二日，周鵬舉在藍玉娘的照料下醒了過來，他剛一醒，便看到眼前幾道目光齊刷刷的盯著自己，頓時，周鵬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藍玉娘見這麽個壯漢卻作小女兒姿態，頓覺好笑，不由得笑出了聲，卻被周鵬舉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她也不示弱，也惡狠狠的回瞪了去。
不多時，周鵬舉感覺自己有點力氣了，又看出這些陌生人隱隱以那書生模樣的男子為首，於是行禮謝道。
“在下周鵬舉，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周鵬程輕咦一聲，趕忙過去摸了摸周鵬舉的額頭，口中奇怪的說道。
“定是病還沒好……我弟弟定不會這麽說話的。”
周鵬舉見哥哥讓自己在恩人麵前失了麵皮，一揮手將周鵬程搭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打落，嚷嚷道。
“哥，你幹啥！俺好了！”
周鵬程長舒一口氣，說道。
“對嘛，對嘛，這才是我弟！”
上官堇值當沒看見他兄弟二人打趣，整了整衣冠，說道。
“周少俠不用介懷，行走江湖，便要廣結善緣，聽聞周少俠殺貪官，活百姓，真真是我輩楷模，在下心向往之！”
周鵬舉聽完，認真的點了點頭，輕輕地拽了拽周鵬程的衣袖，悄聲問道。
“哥，他說啥？”
周鵬程知自己弟弟是個夯貨，怕他出醜，趕忙輕聲說道。
“他說他很崇拜你！”
周鵬舉一聽，頓時紅光滿麵，一旁的藍玉娘卻是聽見兄弟二人嘀嘀咕咕的話語，笑的前仰後合，周鵬舉皺了皺眉，說道。
“當不得，先生，俺還需努力，定會……定會殺更多的貪官！”
周鵬程眉頭一挑，一巴掌拍在周鵬舉後腦勺上，怒聲喝到。
“你這夯貨！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想要害死我？”
周鵬舉撓了撓頭，自知失言，尷尬不已。
藍玉娘剛緩過氣來，不笑了，聽見他兄弟二人對話，又是忍不住，噗呲一聲又樂了。
周鵬舉瞪著藍玉娘，又看了看用荷袖掩麵輕笑的上官婉兒，調侃的說道。
“哥，你看這兩位姑娘……嘖嘖嘖……”
藍玉娘一聽他議論自己，趕忙止住笑聲，問道。
“我與婉兒姐姐怎麽了？”
周鵬舉聽她發問，繼續說道。
“哥，你以後要娶媳婦的話，定要給俺找個像那樣的女子做嫂子，若是你要娶這小女娃，我便不認她是我嫂子，娶了這女娃，你以後也沒有好日子過！”
上官婉兒聽他話語，嬌羞不已，反觀藍玉娘，橫眉冷對，氣的直接踢了周鵬舉一腳，周鵬舉身子虛弱，怎麽也避不開。
周鵬舉被她踢了一腳，也不生氣，隻笑了笑，藍玉娘卻還不願放過他，眼珠一轉，從腰間解下水囊，遞給周鵬舉，說道。
“大個子，水予你，你可敢喝？”
周鵬舉擔心她在水裏下藥，別過頭去，怎麽也不接水囊，藍玉娘見他不接水囊，知他擔心什麽，於是先自己喝了一口，又將水囊遞過去，說道。
“你看我都喝了，你怕什麽，本以為你是個磊落的漢子，沒想到卻是個沒卵子的軟蛋！”
周鵬舉本是個莽撞的漢子，最吃的便是激將法，此時被藍玉娘一激，直接奪過藍玉娘手中的水囊，說道。
“哼！有何不敢！”
周鵬舉說罷，直接咕嘟咕嘟的灌了幾大口水，飲完之後，將水囊又遞回給藍玉娘，藍玉娘見他喝了自己的水，頓時眉開眼笑，不再為難他。
上官堇看著他們鬥氣，知藍玉娘的水中有什麽，想要開口製止，卻被藍玉娘一個眼神堵了回去，複而藍玉娘又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上官堇方才作罷，隻在一旁看著，不去阻止。
當天夜裏，周鵬舉又開始發起了高燒，並且不斷的打著擺子，他捂著肝的位子不斷的喊著“痛煞我也”，直疼得他冷汗直冒，看的周鵬程卻是心疼不已。
藍玉娘被他吵的煩了，沒好氣的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藥丸，沒多一會，周鵬舉便鼾聲漸起，沉沉睡去，周鵬程見他睡著了，也以為他沒事了，於是不多想，也睡去了。
豎日，周鵬程是被周鵬舉的痛呼聲驚醒的，今日的周鵬舉症狀有些奇怪了，他任舊發著高燒，捂著肝部不斷痛呼著，還沒用過朝食，小腹的位置便鼓得老大，周鵬程用手指按了按周鵬舉高高鼓起的小腹，隱約聽見他腹中似有水聲。
周鵬程不解的看向藍玉娘，藍玉娘沒好氣的說道。
“看我幹嘛？我又沒碰過他！再說了，他喝的水，我也喝了，我怎麽沒事？定是他在洪水裏灌了汙水，也不知水裏有什麽髒東西！”
周鵬程知道是藍玉娘在懲戒周鵬舉，但是也不好惡語相向，隻得求道。
“還請姑娘發發善心，救我弟弟……”
藍玉娘看向上官堇，上官堇則輕聲說道。
“玉娘，算了罷，將周少俠的水蠱解了吧。”
藍玉娘嘟起了小嘴，氣哼哼的說道。
“看在上官大哥為他求情的份上，本姑娘便讓他少些痛苦，但他要親口向我道歉，否則本姑娘就是不給他醫病！”
藍玉娘說完，從腰間荷包裏掏出草藥，一把塞進周鵬舉嘴裏，又灌了些水，周鵬程則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暗道，弟啊，弟，你惹誰不好，非要惹這麽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許久之後，周鵬舉悠悠醒來，肝部的疼痛任舊還在，小腹的水腫也沒有消下去，隻是高燒治好了，他捂著肝部，忍著疼痛，好奇的問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周鵬程一五一十的與他說了，可周鵬舉卻死也不願向藍玉娘道歉，藍玉娘見他不願道歉，轉怒為喜，笑嘻嘻的說道。
“你不道歉最好！這樣本姑娘便有好戲看了……大個子，你記好，這東西叫做水蠱，它會一直在你的血管裏，吸食你的血液，你怎麽吃也吃不飽，等它們進入你的心脈，到時藥石無救，你便會精血盡失而死，死時像一具幹屍一般……”
藍玉娘語氣陰惻惻的，聽的周鵬舉冷汗直冒，藍玉娘話音剛落，周鵬舉便隻抽自己嘴巴子，邊抽邊道歉道。
“俺嘴巴賤的很，要有衝撞姑娘的地方，還請姑娘莫怪，就當俺……俺是個屁，姑娘放過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