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宏願
周鵬舉害怕了，這是他第一次服軟，也是他第一次害怕，這種事情任誰都會害怕，全身精血被吸幹，死時如幹屍一般，若是一刀殺了周鵬舉，他倒不至於害怕，但這種死法，卻是讓他脊背發寒，於是周鵬舉即使心裏再不服，也隻得向著麵前的小女娃求饒，至於其中有幾分出於真心，確實不得而知了。
藍玉娘見他討饒，開心的笑了，問道。
“你這大個子，倒也識相，本想再多拖你幾日，讓你多難受一會，才能記得本姑娘的恩情，好罷，本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便饒了你！”
藍玉娘說完話，便將腰間的荷包解了下了，並在裏麵一陣翻找，找出一個小瓷瓶，瓷瓶毫不起眼，藍玉娘從瓷瓶裏倒出一顆泛白的丹藥，那丹藥隻有大拇指甲蓋大小，卻散發出一股奇怪的異香，那香味不是草木的香氣，反倒像是鉛汞的味道，周鵬舉見到丹藥，提鼻子聞了聞，一把從藍玉娘手中奪過瓷瓶，便想將瓶中丹藥往嘴裏倒，藍玉娘見他動作驚呼一聲。
“大個子，你不要命了，那是五石散！吃多了會鉛汞中毒的！”
周鵬舉一愣，趕忙停下，訕訕的將瓷瓶還給藍玉娘，藍玉娘嬌哼一聲，將那顆丹藥遞給周鵬舉，周鵬舉皺著眉將丹藥吞下，期待的看著藍玉娘。
藍玉娘說到。
“明天就會好了，病好之前，千萬別運行內力！”
藍玉娘說完，獨自坐到一旁去生悶氣了。
上官堇見他們鬥氣，上來打著圓場，歉意的說道。
“二位兄弟勿怪，玉娘是苗族女子，性子精怪了一些，但她沒有壞心……還望兩位兄弟原諒，我這做兄長的在這裏向二位兄弟賠不是了。”
周鵬程連道不敢，周鵬舉倒是想嘲諷幾句，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感覺到藍玉娘威脅的目光，趕忙改口道。
“是俺的錯，是俺嘴賤，哪裏敢怪罪藍姑娘！”
藍玉娘坐在一旁，聽到周鵬舉的話，冷哼一聲說道。
“算你識相，否則本姑娘有很多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周鵬舉陡然一個激靈，心中打定主意，以後斷然不能再惹這位姑奶奶，否則不知什麽時候，吃東西喝水哪怕是喘氣，都會中她的巫蠱。
周鵬程見終於有人能製住自己弟弟，很是開心，不知怎麽的心中突然有了讓自己弟弟娶這位藍玉娘的想法，隻是他想到這裏，卻突然將目光看向了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感到了他的目光，嬌羞的低下頭，這時，卻聽到上官堇一聲輕咳，周鵬程一驚，趕忙沒話找話道。
“上官兄，那水蠱是個什麽東西？”
上官堇微微一笑，知他這是為了緩解尷尬，但也毫不在意，認真的回答道。
“水蠱……是將水裏下上蠱蟲的卵，讓人喝進肚子裏，不消半刻，便會孵化，到時它會鑽進人的血管裏吸食血液，這蠱蟲……在窮山惡水之間多是常見，苗民喝水，多會將水煮開了喝，便是防著水蠱。”
周鵬舉聽後，大感驚奇，趕忙接著問道。
“上官大哥，那勞什子五石散有是個啥？”
上官堇繼續說道。
“五石散，是上古秦漢時期道士煉丹時做出來的廢料，鉛汞太多，食多了，便會死人。後來長沙太守張機張仲景用他來治療肺寒之症，現在……這方子快要失傳了，隻有湖南苗族的巫師之間還有流傳。”
周鵬舉心中一驚，卻是記下了，以後出門在外，不能再喝生水，萬一喝下什麽蟲子，到時找誰去要這五石散，想到這裏，周鵬舉不自覺的瞟了一眼藍玉娘，卻見藍玉娘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上官堇，眼中迸發出奇異的光，這讓周鵬舉心中沒由來的，莫名的一酸。
上官堇向著周鵬程問道。
“二位兄弟，不知以後你們何去何從？”
周鵬程答道。
“我們也沒個目的，走哪算哪吧。”
上官堇趕忙邀請道。
“不如……二位和我們一道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周鵬程一聽，脫口而出。
“好啊！”
周鵬程話剛出口，便覺得有些唐突了，趕忙看向上官婉兒，卻見她任舊低著頭，但麵上似有喜意。
眾人皆大歡喜，隻有周鵬舉嘟囔著，有些不開心，但他心中所想，卻沒人知道……
周鵬舉休息了一日，忽然開始上吐下瀉，被他排出體外的皆是些黑色的液體，黑水裏麵，盡是些細小蟲子的屍體，發出陣陣惡臭。
周鵬舉又修養的兩日，洪水也退去了，這兩日間，皆是藍玉娘照看著眾人飲食，這丫頭總能找到些山精黃芪之物與周鵬舉補補身子，正因為如此，短短兩日，周鵬舉便已然恢複，一副龍精虎猛的樣子，眾人坐在一起一合計，準備下山離去。
洪水過後的大地，猶如被洗滌過一般，所有人類活動過得痕跡，被衝洗的一幹二淨，隻有毀壞的城牆與一地的死屍，證明這裏曾有人類生活，上官堇看著這滿目的瘡痍，唏噓不已，仰天長歎，哀呼一聲，招呼周鵬程兄弟一起掩埋死屍，不論如何，且讓他們入土為安。
荒涼的大地上多了幾個忙碌的聲音，漸漸的，受災民眾又回到了曾經生活過得地方，那裏，有他們的回憶；那裏有他們不知是死是活的家人；那裏……有他們的根，最重要的，除了那裏，天下之大，他們不知還去哪裏……
逃過洪水的災民們回來了，他們眼看著五個身影幫他們掩埋逝去的親人，一時間，皆動容不已，有那些眼眶淺的，皆失聲痛哭，而後大家一起加入他們，幫著一起重建，曾經被這天災奪取的家園……
上官堇看著前來幫忙的人們，臉上的悲痛，漸漸的消散，唯有那不斷湧出的希望，終於，最後一具屍體，在眾人的努力下，沉睡在這曾經生他養他的土地裏，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不甘憤恨絕望喜悅，什麽都沒有，就隻安靜的沉睡著，人死如燈滅……
上官堇不僅幫助死去的人們入土為安，還張羅著為活著的人們安置房屋，在眾人的努力下，圍繞著曾經的鳳凰城周圍，建起了一座又一座簡易的茅屋，以讓人們有棲身之所，災民們看著這共同努力的成果，雖然隻是簡易的茅屋，但卻是眾人努力的結晶，好歹有了暫時居住的地方，眾人不由得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那被洪水帶來的絕望，也被人世間的溫暖所衝散，上官堇看著眾人，突然衝天發誓道。
“今有上官堇，在此立誓，但有我活一日，便教我所在之地沒有貪官汙吏沒有人禍天災沒有金戈刀兵沒有奸臣邪罔沒有饑荒疫病！有違此誓，定叫我死於刀兵箭矢之下，天下之大，再無葬身之地！”
周鵬舉看著此時的上官堇，聽著他的誓言，想起那些在自己麵前逝去的生命，那種無力感，自己再也不想體會了，周鵬舉漸漸的明悟了，若僅憑一人之力，何其渺小，不如聚集有誌之士，共建朗朗乾坤，這一刻，一種名為希望的種子，在周鵬舉心中萌芽。
藍玉娘此時一顆心皆係在上官堇身上，隻覺得他此時光芒萬丈，那光芒如此的耀眼，讓自己不自覺的自慚形穢，隻覺得若能……便是死也值得了吧……
上官堇誓言一成，受災的民眾皆向他跪拜，感念其恩德，不由得對他心生敬仰之情，想要侍候其左右，共見他口中的世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不公卻又至公，天道無情人卻有情。
人群裏，周鵬程與上官婉兒相視無言，他二人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隻因為他二人皆認為，這事，沒那麽簡單，周鵬程隻是本能的感到一絲警惕，他認為，這世上沒有聖人，就算是有，也絕不會是上官堇；而上官婉兒是因為了解自己的哥哥，卻隻怕他所圖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