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如果要形容陶興此刻的心情就是尷尬, 非常尷尬。
他早先也對葉仲昌抱有成見,並不樂意靠近他,結果在尋找受害者時, 葉仲昌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曾經的受騙人孫世永大概是裏頭最悲慘的一個,他是個善良的人, 即使被訛詐還是賠付全部的銀子。最後因為心裏負擔,抑鬱而亡。
葉仲昌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好友死亡的原因,時常上墳祭拜,這才跟過來尋找人證的曾湖庭陶興撞個正著。
於是三人定下這個釣魚之計。當然, 要不是程子現沒有死心想繼續騙人,怎麽也不會抓個現行。
既然如此,不打不相識, 三人反而熟悉起來。在目送程子現被押送出城後, 葉仲昌最靠近城門口的茶樓跟曾湖庭和陶興告別。
畢竟兩人是偷偷溜來的,並不好光明正大露麵。
“總歸是了卻一件事。”陶興望著被鐐銬捆起來的人,垂頭喪氣的人“至少少了許多人受騙。”因為本身程子現家中收藏頗豐,許多人竟不相信他會訛詐。直到苦主拿著所有的偽作在衙門口亮相,這才叫人不得不信。
“這, 程子現會流放到哪裏?”曾湖庭望著下方,淡淡的說。
“便是極北的苦寒之地, 我朝最靠近邊界線的塔林縣,那裏氣候寒冷,棉被都不足以取暖。每次各種皮草賣的最好。當年祁將軍失利,未免沒有氣候的原因。”葉仲昌倒一杯茶, 淡淡說道。
“葉兄觀察入微,連這些都知道。”陶興隨口讚了一句,葉仲昌回答:“我家人便是做生意的, 也無須觀察,留心一二即可。”
“原來如此。”陶興根本沒多想,“我們二人便在城門口告辭吧!馬車還在樓下等著。”他說完就要站起來,葉仲昌一把扯住他袖子。
“等等!”葉仲昌小心指著樓下,“看。”
樓下,程子琅正在馬車上冒出頭,估計也是來送行的,他遲遲沒走。
“雖然算不上什麽麻煩,也別撞到人手裏。”葉仲昌說完,“在等一個時辰,從後門走吧。”的確如此,他們三人聚集在此,加上不久前程子現“得罪”過曾湖庭的事情,程子琅再傻也該明白。
在沒有足夠實力前,別冒頭。
程子琅徹底離開,曾湖庭才從後門離開,跟陶興直到走出府城二十裏才敢小聲議論。
“程子現做這種事,也太不值得了。明明家中富裕,還要去訛詐。”陶興是萬萬不能理解的。
“銀子總不會有人嫌多吧?況且,就是他家境富裕,騙人才有人信。如果是街邊老頭說你弄壞了絕世名作,你信嗎?”曾湖庭道。
“倒也是這個道理。”陶興瞬間明白,再說程子現屬於一畫兩賣,賣一次真的賣一次假的,銀子絕對不燒手。
“不過葉仲昌這人仗義啊!朋友過世好幾年還會時時看望寡母,不然我們也不會撞到他。不過,前幾次考試我都沒怎麽看到這人?”
“這我上哪兒知道去?可能是葉兄考中秀才後潛心讀書,我們才沒見過麵。”
“一鳴驚人!驚人啊!哈哈哈,不過,葉兄家裏是做生意的嗎?能做到往北境賣皮草,怕是個大家族。”
曾湖庭噓一聲,“府城新晉的皇商姓什麽?”
“葉……”陶興自覺閉上嘴巴,是葉家的話就是生意做到天南海角也不足為奇。不過呢,看葉仲昌淡淡的樣子,並不以葉家為榮,裏頭水深唉。
他們不過是兩個舉人,就別往裏頭摻和。
當務之急,還是回家。
在路上顛簸了三天,終於回到久違的家中,就連塵土飛揚的官道看起來也是那麽親切。
曾湖庭跳了下去,他出門之前沒告訴父親他去做什麽,現在事情做完,總要講一聲。不過,為了避免被罵的狗血淋頭,他心機的把陶興帶了回來。
當著外人的麵,曾豐年沒說什麽,熱情歡迎陶興來住幾天。背後轉過來狠狠一瞪,意思是你等著。
等著就等著,過幾天氣消了總不會罰太重。拖延症發作,就把事情交給幾天後的他。
有句俗話叫窮秀才富舉人,因為秀才還要繼續上進需要大量的錢財,而舉人的免稅田就足夠他吃喝,在小地方富商得知出了舉人都會帶著禮物上門,不求辦事,隻求偏向。
上次回家那波送禮潮已經搞的人頭大,曾湖庭收禮物收的手軟,他分別記好賬冊,準備以後再碰上機會一一送回去。
這些都不是該著急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重新換個先生。
湯先生幾次提出這事,都被他拒絕。湯先生見說不通,索性就來找家長:“孩子有這份心我很感動,隻是以我的學識確實沒辦法教。”
“早就該換個先生。”
曾豐年沉吟道:“是這個道理,但合適的先生一時沒法找到。”他雖然也能教,先不說跟專門的先生差別多少,能教的方向都不同。
而且秋闈中舉的舉子第二年就能入京三月參加春闈,現在出發氣候正合適,倒是上哪裏去找先生呢?
“現在就要上京?”一起討論的陶興一驚,“我家裏還未安排好。”
“現在出發氣候合適,再挨上幾月天氣變冷運河結冰,趕路艱辛。”曾豐年道,“咱們地處北方,比南方還算順利點,至少在入冬之前能趕到。”天寒地凍的趕路,人沒事都吹凍著。
“這.……”陶興突然遲疑起來,先不說家裏母親沒安頓好,他對會試也沒把握。
“如果沒把握,再等三年也是好的,你還年輕,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曾豐年安慰道。
“可一生中有幾個三年?等著等著空耗年華。”陶興苦笑道:“我已經二十四有餘,還能等幾年?可是我母親.……”
曾湖庭眼神看向曾豐年,得到首肯後他說,“不如就讓伯母搬到我家附近住,如何?陶兄在鄉下想必也沒什麽好牽掛的,再說隻說暫住,等你歸來再搬走就是。”
“我家中幾乎時刻有人,必不會讓伯母失了照顧。”
陶興心動,“會不會太麻煩?”
“哪裏說得上麻煩!不過每日抽空就瞧瞧。正好隔壁鄰居搬走,屋子空著呢。陶兄總不會舍不得租子錢吧?”
“我有這麽吝嗇?”陶興翻白眼,“明天我就去找人搬家!”
此法是正中他下懷,陶興早就希望母親能搬出陶家村,村裏人嘴碎,哪怕他發跡不忘說酸話。他聽著難受,母親還說鄉裏鄉親互相照顧。拜托,明明是他照顧他們好嗎?!家裏的好幾畝良田按照市價的八成租給他們,連句好話都沒換到。
這次又有免稅田名額,村裏人一早就在母親耳邊叨叨叨,他早就不想繼續忍耐,把母親支開他才好處理。
已經想到辦法,陶興打定主意後便開始做事,先是搬家,然後賣了原本的良田,悄悄的在青平鎮重新置辦。
陶興一走,曾湖庭就覺得危機感上升,背後汗毛都豎起,合著父親真的很生氣還在等著他呢?
曾豐年看見孩子如同耗子遇貓,不由得好笑,事情都做了他還能怎麽樣!兒女都是債,這債還是他自己找上門的。
於是他換了個話題,“一轉眼你都十八了。”
下一句又是什麽?
“也該給你取字。雖然二十才賜字,遠行在即,提前取也不是不可以。”曾豐年話鋒一轉,舉起手中的白紙,“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個,便字承淵,如何?”
字的含義跟名字有共同之處,如同他們平輩的男子名字都帶三點水,他甚至還知道他未曾見過麵的同父弟弟叫海庭,陳氏放言海壓了湖一頭。
這種幼稚的小把戲也不是他刻意打探的,而是上次去參加濟庭婚禮無意中聽到的。他沒放在心上,不代表有人不在乎。曾豐年暗戳戳的就給他取字為淵。
但心意不能不重視,他微笑的說,“是,承淵謹領。”
作者有話要說:短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