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京城的春天來的更早, 已經是綠意滿枝頭,風吹來陣陣香氣,而禦花園的石子路上, 王大伴正戰戰兢兢學著什麽,涼亭裏, 元康帝正饒有興致的看著。
兩個輪子,兩個腳踏,奇怪的橫杆掛著個小包袱,後方還有一個小棉墊。大輪子的後麵還掛著兩個可拆卸的小輪子, 總之就是奇奇怪怪。但如果在任何一個現代人看一眼,他就知道,這是兒童學步車!不需要掌握平衡, 小孩也能輕鬆駕馭。
卻讓王大伴這樣的成年人手足無措。
“這東西有意思, 雖然要耗鐵,但不需草料,也不需要養牲畜,就能讓人行動起來。”元康帝看著自行車,“名字也好, 自己會行動的車。”
“好,聖上, 那能讓老臣試試嗎?”賈尚書心癢難耐,不由得提出要求。
“行啊,現在就試!”元康帝壞心眼發作,想看賈尚書無可奈何, “王大伴,你下來讓賈卿試試。”
“是,聖上。”王大伴如蒙大赦趕緊下車, 特特用布巾擦拭一遍,才交給賈大人,學步車沒有停車腳,可以穩穩站在地上。賈大人上手之後先拎了拎,略沉,但是十來歲的少年還是拿的動。說明這東西普適性很強,老人婦女都可以用。
他剛才看了半天,已經摸到一些竅門,此刻兩腿一跨,單腳支撐,兩手擺動控製方向,試探的往前一踩,嘿,動起來了!
他在小石子路上慢慢騎車,王大伴擦汗,“賈大人比老奴厲害多了,一下子就能上手。”他可是被折騰夠嗆。
此次賈大人已經成功繞場一周,尤嫌不足的停在涼亭前,“速度不夠快,但是省力。”他摸著小包袱和棉墊,“這是裝東西和載人的吧?”想的很周到。
“要速度快啊,來人,給那個什麽什麽輔助輪拆掉。”元康帝大手一揮,立刻有人上前拆掉輔助輪,重新裝上車腳。
這下子速度果然快得多,然後賈大人就翻車了。
“還是裝上吧,臣不大熟練。”幸虧他腿長,用腳刹車。
元康帝背過去遮掩臉上的笑意,王大伴板著一張臉,宮女們下手掐大腿,才麵前沒笑出來。
賈大人在常年的搶預算中練出十分厚臉皮,他完全不以為意,坐下來細細訴說此物的優點,聽的元康帝連連點頭。
“聖上厚賞做此物的匠人了嗎?”
“已經賞了,是曾卿的二弟,是個手巧的,做了不少東西。”元康帝點頭,他怎麽會忘記這個。
“便讓工部加大產量,先造出二十輛來。”倒不是他們不想多生產,而是鏈條需要人手工一環一環的打磨然後扣上,格外費工夫。
“記得給朕留一輛!”元康帝補充。他眼饞很久,但是人多他不好意思說啊。
他也想騎啊!!
而千裏之外,曾湖庭等到小二來送零件,順便幫他培訓工匠。
自從齒輪起重機被造出來應用,小二隱隱的想改進它,於是他又做出了齒輪傳送帶。一樣的原理,把東西放在平麵上同樣能傳送走,不過這等物件需要耗費的資源,現在用起來還不如人力方便。小二很泄氣,曾湖庭卻鼓勵他繼續研發。
想當初蒸汽車被發明,同樣跑不過馬車,現在再看看,已經不是馬力能及。科技總要先走出第一步,然後慢慢改良。
小二再次出發來送種子,同時還帶了個好消息,他已經快當爹了!他跟喜歡的姑娘成親一年,這速度其實算慢的。
小二左看左看祁姑娘不在,於是悄聲問:“先生問你是怎麽打算的?親已經訂了,什麽時候成婚?”都老大不了也不能一直拖著吧。
曾湖庭用更小的聲音說,“我想先做完一樁事。”那就是替祁元帥平冤,沒錯,他一直有這個想法,要不然他能在聖上麵前說出哪裏最窮去哪裏的話嗎?他早看過戶部資料,隻有塔林,窮的最突出,如果要選一個地點,非此莫屬。但是,跟駐軍一直搭不上消息,他也無可奈何啊。畢竟分屬文武兩派,突然想搭話套交情,太過突兀。他不知道的,其實祁月明早就去試過了,不過她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於是也什麽沒說。
兩人都在默默為對方努力。
“雖然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事,總覺得你有自己的道理,想做就去做吧。”小二安慰道。
“別說這個,來,試試我帶來的車?”小二三下五除二拚裝好一輛車,曾湖庭想了想,特意去叫
祁月明一起出來。
平時他們都會互相交代行蹤,他知道現在她正好在家。
祁月明正休息,莫名其妙的跟了出來,就看到曾湖庭像獻寶一樣露出自行車。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
“可以活動的車,沒牛車拉的東西多,可省力。”
“你不會是不想騎馬,特意搞出來的?”祁月明早發現他雖然會騎,卻不喜歡騎,所以做出這個車嗎?
曾湖庭才不會承認,他振振有詞,“百姓家裏養牛可以耕田,但費草料,還要費心照顧,不如這東西省心省事。”
“讓我看看如何省事。”她兩手抱胸,示意他騎車。
誰還不會騎個自行車啊!曾湖庭自信的跨上車,兩腿一蹬,自行車就入衝刺一般蹬了出去。隻要學會騎車就忘不了,身體的本能會掌握平衡,他在衙門口的空地繞場一周,然後穩穩停下,“怎麽樣?帶你去兜風?”
如果能換成蘭博基尼,想必更拉風,可惜是輛自行車。
“好啊!”
祁月明坐在後座上,手把著木架,他就慢悠悠的騎車,在整個城裏是繞圈。從東城一直繞到西城。很像電影裏的長鏡頭,男孩帶著女孩兜風,微風拂過女孩的秀發。
而牆角的乞丐群有人渾身一震,霍的站起來。
“虎子,看什麽呢?喔,你在看曾大人?”老乞丐饒有興趣的說,“幹嘛?第一次看到大人?”
“啊,是啊!”虎子又坐下,“這位就是知縣大人?真是.……”他很難說出形容詞,“好特別!”
“哈哈哈!曾大人有時候就是怪,想一出是一出,還每一出都能賺到銀子。虎子你剛來不知道,
咱們這些乞丐,等到春耕時就能自己養活自己,去幫忙種田,管飯不說,每天還有十文。如果你做的好,接下來做榨菜還會用的人手。”老乞丐想起去年的事情,美滋滋的想,雖然他現在居無定所,但忙活一整年也賺了快二兩,再等等怎麽也會賺錢洗幹淨自己找個活,過普通人的生活。
“那,曾大人背後那姑娘.……”
“他們經常一起出現,是曾大人妹子?”
“傻子!那像妹子嗎!那是曾大人夫人!”老乞丐敲插話的小乞丐,“不許說大人壞話,沒他去年我們早凍死了!”曾湖庭過冬時把他們集中在破廟中,還提供炭火,至少沒讓他們凍餓而死。
虎子又問,“那姑娘叫什麽名字啊?”
“那我上哪兒去打聽?虎子你一直問,莫不是……”
虎子手臂緊繃,手指暗中凝結成爪,蓄勢待發,就聽到老乞丐們哄笑著,“想娶媳婦啦?哈哈哈哈.……”
虎子暗中放鬆,手從背後伸出來,“嘿嘿,我就是問問,問問……”
“問問也沒啥,有願望才會去努力實現嘛!”老乞丐拍拍他,“要努力上工啊!”
虎子憨笑點頭。
祁月明近段時日一直能感覺到背後有人窺視,她回頭卻找不到人,一連幾次後她暗中提高警惕尋找,卻一無所獲。
夜裏,她的窗戶外突然被石子打中,她猛然驚醒,一言不發的翻窗,屋外剛好有人翻牆而過,隻留下半個影子。這速度很快,她是追不上的。於是她蹲下看著窗戶的石子,上麵包著一張紙條。
城中破廟相見,地下畫了一朵重瓣菊。
那是當年她父親最喜歡的植物,不懼霜寒。
祁月明瞳孔一縮,又檢查紙張,普通草紙,字跡潦草,別的信息都沒留下。她想了想,把字條留在案幾上,萬一是陷阱,還能讓湖庭知曉消息。
留好字條,她馬上翻牆順著前方的痕跡追上去,顯然,來人的目的也是引她過去,並沒有故意遮掩,如果她落後,還會停留等她。
走走停停,一直到城中破廟,這裏是一塊巨大的空地,距離居民區很遠,聲音很難傳出去,就算呼救也沒人能聽到。
祁月明仗著藝高人膽大,還敢單獨赴約。她看著前麵的人突然停下,就大大方方走過去。
“你是誰?”
“是我。”那人麵孔側過來,微微月光閃在麵上,熟悉的五官一下子就讓祁月明認了出來。
“虎子.……叔叔?”
“真的是你,我沒認錯人!”虎子激動的握住她的手,“你還活著,你還好好的.……”他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而將軍,將軍他.……”他一直跟著祁元帥,還是更喜歡叫他將軍。
“我還活著,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你們.……”祁月明當初變賣家產後,先自己想到去了一趟邊關,一無所獲她年紀又小,隻能怏怏離開,在路上恰好又發生變故,她才隱姓埋名,暫時蟄伏。
“是我沒照顧好將軍!是我!”虎子一連聲說,老淚縱橫,“我活著,將軍卻去了!我怎麽沒去死啊!”
祁月明反手握住他:“別說這種話,活著就有希望,至少現在我們又重逢,不是嗎?”
“對!我活著,就是為了另外一件事!”虎子咬牙切齒的說,“我現在手裏有七王爺賣國通敵的證據!”
“當真?”祁月明顫聲問道。
“當然是真的!”虎子斬釘截鐵的說道:“當年七王爺監軍,屢屢出入布放圖室,我擋了幾次都沒擋住,就已經心生疑惑,後來發現他把軍情機密泄露過了孰束人!要不然為何孰束大軍能夠長驅直入!”他一拳重重敲在牆麵上,牆麵起了好大的裂縫。
“證據確鑿嗎?”
“是他們來往的書信!上麵寫的清清楚楚!”虎子回答。
“不過,虎子叔是怎麽拿到的?七王爺不會不防吧?”祁月明有些疑惑。
“不然我這些年在幹什麽?我知道七王爺府收尾森嚴,就反其道而行之,混進孰束人的大營,做了馬奴取得他們的信任,這才偷到信件。”虎子從心口取出包裹,“交給你我就放心了。有這些信,一定能洗刷將軍的冤屈。”
他也有臉去見將軍了。
作者有話要說:此車車非彼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