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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漁台子上反偷襲(一)

  孝婦河自魯中鳳凰峰下幽澗一路濎濙混淪、滂濞潏澔地恣肆逶迤奔流而下,至博興縣柳塘鎮蓮花村的劉家口子那裏形成了一個小踅灣,連接桓台博興兩縣的大道跨河而過。


  號漁洋山人的清初傑出詩人、學者、文學家新城(今桓台縣)王漁洋《池北偶談》中《錦秋亭辨》雲:“自夏莊橋渡時水(俗名烏河)而東,並河北行,內河外湖,浩淼無際。十裏至蓮花,新、博二邑分界處也。


  時水自南而北,小清故河自西而東,匯於灣頭,與湖相望,中亙長堤。灣頭煙火數百家,夾河以居,鹺舟漁艇,鱗次市橋。


  再渡灣頭橋而北,市廛盡處,堤直如弦,屬於博昌城,凡十裏,櫸柳夾之。兩岸皆稻塍荷塘,籬落菜圃,與緯蕭交錯。時十月下浣,過之,煙雨空濛,水禽矯翼,黃葉滿地,人行其中,宛若畫圖,時見牧人蓑笠禦觳觫歸村落間,邈然有吳越間意。……”


  這“凡十裏,櫸柳夾之。”的路就是延續至解放前夕的縱貫蓮花村南北的桓(桓台)博(博興)大道。


  因地處“水鄉澤國”,此大道上橋梁甚多,就在孝婦河主動脈上,一座簡易普通的土木橋,架著八根兩拤多粗的槐木、榆樹、棗木橋墩,中間一孔最大,足有四米寬,兩側兩小孔各兩米,再往外就是河濆部分了,又三米水草茂盛的斜坡。


  抗戰前後那年月,落後荒涼的黃河三角洲上極少尋到水泥、鋼鐵結構的影子,更因了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條件下貧窮桎梏,加之遠離山區,沒有發育形成拉運石板造橋的條件和風氣,除去莊內村子裏零星的小石橋外,茫茫湖野深處也就無法奢談什麽頒賜、講究了,稍微大一點的。


  像這座蓮花村南的無名橋梁也是就地取材,下好了杕樁再在上麵往兩岸方向橫擔上八根碗口粗的楊樹身子,接著十字花地鋪上厚厚一層青樹枝子,然後,覆土壓實,一座牢固實用的土木橋便告誕生了。


  在橋南頭路西側一塊探入湖中的大鯽魚形寬短半島上,立著一棵倒垂翁柳,樹下的草寮下支著兩張長長的矮桌,上麵放著兩把直筒青花瓷壺,領著一群大小參差的茶碗,旁邊碼著一堆西瓜,蓋了張破爛葦席子和一些馬塘、茅子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邊無精打采地忽嗒著蒲扇,邊玩弄著自己的木頭手槍,有時候,過路的行人客商就停下來,喝茶歇息。


  由此向西南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蛇形弇中,穿過蘆葦掩映荊蒿夾侍花草蕃廡的濃厚迷宮,跳過八九條湖水漫流的小溝,七拐八拐就鑽到了三裏外的一片開闊的大葦子嶺上,那裏有一座漁屋,旁邊圍繞著五畝多地的黃青豇豆和西瓜田。


  再往外是菲薇玉米地和蘢茸蘆葦蕩組成的密不透風的浩瀚青紗帳,漁屋前後瀕臨著兩個深湛的大灣,從這裏撐著小船就溝通了錦秋湖煙波蒼渺亙望無崖的主要水麵——西大泊。蓼花暫時就跟著姥爺的大姨家住在這裏以便共同為特殊任務守護望風。


  這天,蓼花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來,拌好了喂養鵝鴨麥麩、剩飯和浮萍食,又抓了一把菠菜和芹菜老脿瓣棵子拿刀剁了,一塊混合攪勻挺了。鵝鴨們得了主人精心的照料自然“咯咯咯”、“呱呱呱”地搖頭晃腚,撲打著翅膀,爭先恐後地蜂擁而上,高高興興地享用著豐盛的早餐。


  蓼花直一下腰,輕輕喘口粗氣,隨手領著拎了個箢子,撩開罩在鵝鴨圈上的漁網拱了進去,撿拾著滿地芮芮馬蓮墩上和旮旮旯旯裏尚帶著餘溫的鵝鴨蛋,她攥起了了一個又一個,盡管個別蛋殼上粘掛黃白的糞垢,但裸露的大部分蛋體依舊宣亮著新鮮的光澤。


  那是一代代與世無爭、索取卑微吉祥友善、勤勞造次的“本樸居民”,攝取天地精華輻射豢養了的普普通通的純野草菜與自由自在、恣肆生猛的蛤喇、小魚蝦等“活食”,蘊育、升華所造化飜出的寶貝疙瘩。


  而它們的祖先甚至比錦秋湖的第一批魚雁部落人群誕生得更早,繁衍生息得更長,更有資格津津樂道地鼓拊擎稱擁有這方伊甸園的發現、居住和使用權,也隻有它們才是錦秋湖的真正主人。


  不知怎麽了,一向做事風風火火的蓼花雙手各捏著一大一小兩個光溜溜的潔淨鵝鴨蛋,衝著冉冉升起的太陽瞅了又瞅,轉悠著蛋體,扭動著脖跟,揮斥著明眸,從不同角度反複打量端詳,聚精會神地凝視良久,仿佛支起了一高倍顯微鏡和先進X光機,那番專注不亞於地礦科學家仔細地察看著一顆踏破鐵鞋無覓處終於得來的金礦石。


  漸漸地,白花花的朝暉使她的雙眼熒炫、浪漫地攢閃起了五顏六色的光焰,斑斕璀璨,流金鑠石,撲朔迷離,從麇集的玉白、嫩蘭鵝鴨蛋堆裏,接二連三,紛紛揚揚地跳躍起了。


  一隊隊,一群群,一片片,生龍活虎的突鼻疣、昂頭顱、挺脖梗,叫聲高亢、嘹亮,回音煊振的大白鵝;身態肥胖臃腫、斑駁雜俎巧克力色衣裳的蘆花鴨;踞生著釉彩瑩瑩的金屬光芒的孔雀般傳奇靛藍、祖母綠,點綴了漆黑華麗羽毛的綠頭鴨,全都長出了硬朗的翅膀,熒曄攢射,雲蒸霞蔚,攜風雷帶閃電,撲展著翩翩飛向了雲端天際……


  一陣鵝鶂狗狺鴨聒裏,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了一縷涼颼颼的晦風,她睋然打了個激靈。在她身後,屋外那棵筆直的大榆樹底下,灶爐上一口大耳子鍋子裏炸鯉魚、草魚塊燉藕猶溫熱著,下側炒勺裏的紅辣椒小魚正咕嘟著。


  這時,有七八個客商裝扮的人,走過來,跟她打招呼,“摘西瓜了!”平日裏,確實有些混熟了的歇腳買賣人嫌橋頭茶寮裏的西瓜時日多了不太爽口,就逛蕩著來地裏,尋摸自己中意的隨摘隨稱隨吃,可是自打開春錦秋抗日大隊的傷病員兄弟們來到漁台子上治養以後,小路也挖了寬溝阻斷了,一根獨木板抽到這邊蘆葦叢裏藏著,隻有自己人想出湖才橫上。


  同時,繞著漁屋和開荒地都挑了四米多寬的圍塘,兩條通達的岔河也下了木樁,以防陌生船隻駛進。不速之客的吆喝立即引起了蓼花的警覺,再一看他們油頭滑腦的,胡亂踏進西瓜地裏,輕浮傲慢地摘下個,拍拍扔到了一邊,又抱起個,並不跟她打招呼,一揚手,“叭”,狠狠地一拳砸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一個人舉著一個,狗刨豬啃地糟蹋著。


  蓼花見來者不善,剛喊了一聲“你們這是幹什麽?”就在她撩起一縷淩亂的長發的瞬間,她猛地感到翠屏畫扇、鶯歌燕舞的蘆葦蕩裏,傳來金屬刀刃被太陽光照耀灼目的反射,那閃爍的鋒利、冷峻像野獸發威的猙獰凶氣使四個多月來的寧靜安詳氛圍驚起了一道裂紋。她不由得定睛覘望,隻見東麵的蘆葦蕩裏晃動著一溜黃皮人影,“鬼子摸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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