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認父 (5)
忙碌起來,宮中位分最高的華妃暈倒了,自然是要先送回翊華宮。
太後臉色像開了染房一樣,有趣兒的緊,聽到宮玨翌說慕容府的女兒沒有規矩,這不就是也在罵她嗎?臉上也掛不住,老臉漲成豬肝色,卻又不能發作。都怪自己今日一時衝動,留下把柄,否則哪裏會落到如此尷尬的地步。
護國大將軍現在原地看這幾人表演,太醫給郭夫人開了幾劑活血化瘀的藥,二丫嘴上的傷十分嚴重,需要敷藥,郭夫人忍痛親自為她敷好藥。
這件事情還沒有查清楚,阮嬪一臉無辜的樣子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她會是其中的始作俑者。
“阮嬪,你說你的玉凝露沒有送人,那麽就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以證清白吧!”太後心知不能在讓他們掌握主動權,當下對著阮嬪發問。
阮嬪欠身答道:“臣妾這就遣人回雲翠宮拿玉凝露。”說話時,她低垂的眸子閃過一抹狡黠的神色。
“毓秀,你跟著去。”太後不相信阮嬪,擔心她耍花招,差了心腹跟著阮嬪的婢女一同去雲翠宮。
毓秀應了一聲,躬身退出大殿。
太後目光落在郭將軍幾人身上,“今日這是天家事,還請護國大將軍帶著郭夫人回去吧。”她說話語氣冷漠,帶著常年位居高位的壓迫感。
隻是她打錯了算盤,護國大將軍是在戰場廝殺過的人,不懼淋漓鮮血,不畏生死,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又怎會懼怕太後的天威,他上前一步對著宮玨翌跪下厚實挺直的背影有些蒼桑,“皇上,老臣深知此事乃是天家事,老臣本不該摻合,可是您也看到了,老臣的妻女被打成這樣,老臣心中不平,定要等到水落石出,否則老臣寢食難安!”
宮玨翌點頭,“將軍為國廝殺護國平安,是大功臣,朕也十分佩服,如今你要留下來,朕也明白,罷了,朕一定查到底,絕不姑息任何人,郭將軍你願意就留下來。”
太後隻覺得全身的血湧上腦袋,腦袋脹得發疼,皇帝處處與她對著幹,這是想氣死她嗎?
二丫已經敷好了藥,嘴唇已經被打得開裂,動一下就疼,可是她能感覺到這種疼痛在迅速消退,脖頸間彩石異於平常的發熱讓她有些詫異,看了一眼脖頸間的血,低頭若有所思。
看了一眼小鳥依人的阮嬪,二丫心中冷笑,今日若不是她多長了一個心眼,目光落在手腕處的幾顆紅膿包處,那麽今日她的臉恐怕就已經潰爛了,後宮婦長著一副溫柔恬婉的麵孔,背後盡使的陰私手段叫人膽寒,她已經不再相信誰會無緣無故對自己好了,正如當初的宮玨翌……近日的阮嬪。
077 心慌
一柱香的時間後,跟著阮嬪的婢子去雲翠宮毓秀回來了。
“太後娘娘,奴婢並未找到阮嬪娘娘的玉凝露。”
“怎麽可能,明明就在妝台上的。”阮嬪故作驚訝的看向貼身丫鬟秋水,“秋水,我的玉凝露呢!?”
秋水聞言一驚,跪倒在地,聲音顫抖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來鳳翔宮之前,奴婢還看見了在妝台上啊!”
殿中幾人麵色各異,“這事兒太後做主查清楚,朕乏了。”宮玨翌說完又對護國大將軍道:“郭將軍,朕知道你護妻心切,不過此事急不得,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府,一旦查出真相,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郭將軍聞言也不好再待下去,看天色已經很晚了,最後還是決定先帶郭夫人回府,二丫受了傷被送回長央宮了。
宮玨翌見這群女人像戲子一樣,心中煩躁,不想再待下去,一揮袖子離開了鳳翔宮。
“好啊,既然你說來鳳翔宮之前玉凝露還在,那麽定然是你宮裏出了手腳不幹淨的人,”皇上一走,太後就沒什麽顧慮了,她頓了頓,“來人,把雲翠宮的下人全部帶去慎思巷,哀家不管用什麽法子,必須盡快查出是誰拿了玉凝露!”
一聽這話,包括阮嬪在內的雲翠宮人都心生恐懼,阮嬪是擔心她的貼身丫鬟會吐出她來,丫鬟奴才們想到慎思巷的折磨人的手段,背後直冒冷汗。
慎思巷是專門對宮中犯事的人修建的地獄,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進了慎思巷就沒有什麽說法了,直接用重刑,各種駭人聽聞的折磨人的手段都往你身上招呼,進去了的人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
秋水已經渾身發抖,冷汗淋漓,“娘娘救命啊,娘娘,求娘娘開恩呐!”
太後厭煩的瞥了一眼被拖出去的秋水,“阮嬪,你如今還有身孕,且先回去吧,這幾日就好好待在雲翠宮,無令不得出!”
阮嬪心事重重,沒有再敢開口,跪安後退出了鳳翔宮。
回到雲翠宮時,平日裏伺候她的下人都已經被帶走了,宮殿中空蕩蕩的,腹下一陣疼痛,她忙扶著桌角坐了下去,匆忙倒了杯茶,入口卻是冰涼的苦澀。
宮中生存,向來是一步錯,步步錯,今日這事一旦被查出來,如果皇上不護著她,太後定然會收拾她。不過……摸了摸肚子,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爭氣,一定要是個皇子,否則娘就死定了。今日皇上對她的態度,著實讓她心驚。
正這時,兩個青衣宮婢一前一後的走進宮,對她福禮道:“老奴拜過阮嬪娘娘!”
兩人隻是欠身,並不跪下,說著又補充道:“老奴是太後娘娘派來暫時伺候娘娘的,娘娘的日常起居都由老奴兩人侍候。”
說完便靜靜立在阮嬪身側,見這陣仗,阮嬪心中不免氣悶,她是有身孕的九嬪之首,往常身邊何時有隻留兩人伺候的道理!
何況看這兩個老嬤嬤,說的好聽是伺候她的,擺明了是來監視她的,胸腔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堵在那裏難受的很,小腹又有些隱疼,看樣子已經辰時了,也沒有胃口用晚膳,直接進了內殿歇下了。
兩個老嬤嬤是宮裏的老人,太後派她倆來是為了什麽他們心知肚明,見這位阮嬪主子不願用晚膳也沒有多說,撤了晚膳便繼續守著。
長央宮,昏黃的燭光搖曳,殿中燃著炭火,茉莉檀香淡淡縈繞,似斷非斷的青煙嫋嫋的浮在梁間。
“你怕了?”二丫嘴角的血已經擦幹淨了,坐在榻上,手上拿著一柄青銅小鏡,臉上敷過藥,腫消了很多,隻是這觸目驚心的裂口還是那麽的恐怖。
“奴婢……”杏煙目光有些害怕的神色,“奴婢還有家人在宮外,奴婢不怕,奴婢隻是擔心華妃娘娘會報複奴婢的家人!”
今日這事,隻要靜下來捋一捋就能清楚怎麽回事兒。華妃肯定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偷偷換了她的玉凝露,而且整件事情就在玉凝露這個點子上,阮嬪拿不出玉凝露,相對於阮嬪送或是沒有送玉凝露給德嬪,她更相信前者。所以,她一定會以為是德嬪在害她,那麽……能輕易出入翊華宮的杏煙就是最大嫌疑人。
二丫聽到杏煙的話,眉頭一挑,原來她是擔心這個,那倒無妨。“這個你不必擔心,明日本宮會去安排一下,保證你的家人的安全。”
杏煙一臉淚的對著二丫磕了個頭,“多謝娘娘的庇護!”
“行了,本宮也乏了,你且先下去吧。”
杏煙聽了躬身退出了大殿。
二丫看著菱花窗,簷下的燈籠被風吹動,燭火驚慌的四處跳動,在窗戶紙上投下閃閃爍爍的光影。
嘴還疼得緊,這才是她剛進宮沒有多久,就成了這樣子,她還真是不適合在皇宮生活,離開才是一條明路,可是今天這一切是誰賜予的呢?她心疼的冷笑幾聲,那個當初對她假意柔情的男人,當真可笑,她肚子裏還有他的孽種!
既然這場戲都開始了,那麽,總要唱完才好,不是嗎?
今日隻是一個開胃菜,太後,我陸鳴鳳不想你活太久了,著實有些礙眼。
躺在榻上,閉眼忍著痛睡下了。
宮玨翌現在西城門的角樓上,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心中思緒萬千。
鹿皮靴上繡著的金龍栩栩如生,緩慢的踱步在城樓邊,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尚且青稚的臉龐,那張血淚交織的臉,那張仰頭笑得歡喜的臉,那雙堅強狡黠的眸子,漂亮又倔強。
當初第一次相見是在從安北鎮到臨安的船上,那時候她眉間沒有深沉的,若有若無的愁緒,她高興的時候笑得很甜,生氣的時候像一隻小老虎,活的多肆意啊。
也許,如果自己沒有摻合她的生活,她能夠憑借自己的聰慧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隻是……身為一個君王,他也是一個獵人,她聰明,正好可以做他的棋子,他怎麽會放棄呢?
沒有那麽多的如果,曆代君王,誰又能放縱情深,雖然那時候他真的為她動心了,可是那隻是錯覺,也隻能是錯覺,宮玨翌握掌成拳,指節哢哢作響。
涼薄之人,何來情深,就像先帝親自逼死他的婉兒一樣,先帝涼薄,也叫他涼薄,世世代代,這就是帝王的悲涼。
“皇上,天色已經晚了。”
李公公輕聲提醒驚醒了宮玨翌,宮玨翌轉身,神色淡淡,“回宮。”
@@@@@
靖親王府,密室裏,宮玄遲盤坐在蒲團上,上身赤裸,鳳眸緊閉。
驚雷隱在暗處,王爺在運功療傷,他隻能靜靜的守在一旁。
一個時辰後,宮玄遲睜開眼,“驚雷,什麽時辰?”
“回主子,已經醜時了,再過一會兒該上朝了。”
宮玄遲隨意應了一聲,站起身,背上的傷已經不那麽疼了,這幾日因為傷勢,每日都要用寒冰水泡澡,這一泡就是一個時辰,還要一個時辰運功療傷,每日幾乎不能怎麽休息。
“這幾日那丫頭可還好?”本想倚在榻上小憩一會兒,宮玄遲突然想到這幾日沒有那丫頭的消息了,心中不由擔心。
驚雷沉聲幾秒,“主子……德嬪她,還好。”
“說實話!”宮玄遲一聽便知道驚雷在說謊,遂厲聲道。
見主子動怒,驚雷也不敢瞞,怕他動氣傷了身體,忙伏地將二丫在宮中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稟報了。
“你說太後昨日賜了她海棠紅?”宮玄遲眸光頓時冷厲,身上一種煞氣籠罩全身。
“聽說是華妃的臉毀了,便牽扯到了德嬪身上,德嬪出聲嗆了太後,所以太後就賜了德嬪海棠紅,好在護國大將軍和皇上及時趕到……”驚雷盡量簡潔的說清楚,便見自家主子一臉陰沉,似乎暴風雨快來了。
“叫影七過來。”宮玨翌站起身,走到紅木書案前坐下,磨了墨似乎要寫什麽,驚雷應聲出去,不多時,一身黑衣的影七便到了。
“主子!”
“本王有事要你去辦。”宮玄遲修長的手指微動,信封便飛在影七手上,影七帶著信隱入暗處。
“啊,死人了!”
一道女子的驚叫聲,將三千宮闕的清淨打破。
燈火漸起,二丫警覺的睜眼,聽聲音是從不遠處傳來的,看來是長央宮。
“怎麽會回事兒?”
長央宮下人住的廂房裏,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吊在梁上,已經氣絕而亡。
“回娘娘,是……是杏煙,杏煙她懸梁自盡了!”一個青衣宮婢跪在地上一臉驚恐道。
二丫踏過門檻便看見了穿著整齊的杏煙吊在一根白綾上。
杏煙是大丫鬟,不用和低等丫鬟一起擠通鋪,二丫掃視了一眼四周,“何時發現的?”
跪在地上的青衣丫鬟渾身戰栗,“奴婢,奴婢起夜,見杏煙姐姐屋裏還點著燈,便進來看……沒,沒想到竟然看到她,她就那樣吊在梁上,已經死了!”
長央宮的丫鬟都被驚動了,紛紛跑過來,見了被懸掛在梁上的人,尖叫聲,抽氣聲,低聲議論聲響起,二丫回眸冷冷一掃,眾人頓時噤聲了。
“誰也不許動她。”二丫看著梁上女屍,隻這麽說了一句,青衣丫鬟頓時哭了起來,“杏煙姐姐都去了,為何還要讓她受此之苦啊,求娘娘開恩,讓杏煙姐姐安心去了吧!”
078 暗夜修羅
“安心去了?”二丫定然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宮婢,“杏煙之死如此蹊蹺,本宮定要查清楚,不知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麽?”
青衣宮婢頭死死的埋著,翁聲道:“奴婢是長央宮的灑掃丫頭,名喚青麥。”
“怎麽回事兒?”一個緋衣宮婢走進來,見了二丫,欠身行禮,“鳳翔宮紫鳶見過德嬪娘娘。”
“此事驚擾了太後,本宮心中也是愧疚。”
“太後沒有怪罪,隻是讓奴婢過來看看,太後近日總是吃不香睡不好,今夜又被這裏的動靜驚擾了,特地派奴婢過來看看。”
紫鳶說著走進屋裏,饒是她見多了宮中紅顏枯骨,還是不由抽了一口氣,看著梁上的宮婢,“怎麽不把她放下來,這掛在梁上成什麽樣子?”
這話是對著丫鬟說的,卻有落主子臉麵的嫌疑。
“放下來?”二丫淡淡一笑,“你可知她是如何死的,此次華妃和阮嬪的清白都與杏煙有關,她就這樣死了,怕是沒有那麽簡單。”
“哦?這麽說娘娘是知道什麽了?”紫鳶偏頭轉眸看著德嬪。
“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杏煙吊在梁上絲毫沒有掙紮過的跡象嗎?”
聞言眾人看過去,的確,杏煙掛在梁上,四周沒有一點掙紮過的跡象,“按理說,一個將死之人,在死亡來臨前,定然會痛苦,然後本能的掙紮,可是,你看看,杏煙的衣服平整,板凳放在腳下沒有絲毫挪動,發髻整齊,你覺得這是個將死之人的正常反應嗎?”
青麥現在後麵,慢慢的挪著步子,想往殿外去。
“站住,你要去哪裏?”就在青麥想要偷偷溜出去的時候,一道冷漠的聲音傳來。
“奴婢……奴婢內急,想去恭房。”
“大膽,主子娘娘還在,你竟然就這樣子隨意的來去自如?”紫鳶搶先開口嗬斥,儼然一副生氣的樣子。
青麥被嗬斥得一聲不吭,“你既然內急,那麽奴婢陪著你一起去,萬一你跑了,今夜這事兒的證人就沒有了!”
這下青麥才點頭,走在前麵,紫鳶對著二丫欠身道:“奴婢去去就回。”
青麥沒有再回來,回來的時候隻有紫鳶,她直直走到二丫身前,“德嬪娘娘,青麥在恭房畏罪自殺了,她說了,杏煙是她殺的,好了,此事既然已經了結了,奴婢就先回鳳翔宮了。”
“站住!”二丫總算想明白了,今夜這事定然是慕容華清做的,紫鳶恐怕也是太後派來為華妃圓場的。
“不知娘娘還有何吩咐?”
“你不覺得青麥死了,你該給本宮一個交代嗎?”女子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卻迸發出淩厲的氣勢。
“奴婢不知娘娘說的什麽。”紫鳶腳步一頓,“太後娘娘還等著奴婢回稟消息。”
“你不知?”二丫緩步走到紫鳶身前,突然出手捏住紫鳶的喉嚨,脖頸間彩石滾燙異常。
紫鳶感覺自己被提離地麵,捏住自己脖子的手力大無比。
“娘娘……饒,饒命!”喉嚨口艱難的吐出幾個字,紫鳶眼珠上翻,幾近斷氣。
“饒你?”二丫眸中帶笑,一臉的天真,“你要知道,她們一死,我就難逃罪責,你們有誰饒過我嗎?!”
“嘭”一聲悶響,紫鳶被摔在地上,丫鬟們紛紛後退,沒有一人敢上前去扶地上的紫鳶,“你……你要做什麽,我可是太後的人!”
紫鳶掙紮著往後退,身前的女子如同暗夜修羅,一步一步靠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生生拉了起來。
“德,德嬪娘娘,您放過奴婢吧!”紫鳶掙紮著往後退。
“你怕什麽?”
女子笑魘如花,櫻唇不染而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詭異妖媚。
脖頸間一陣刺痛,二丫隻覺得一道力量灌入全身,似乎要將她的肉體漲破,她麵目都扭曲了,眾宮婢見了嚇得尖叫後退。
“娘娘中邪了。”
後宮燈火通明,無人再能安眠。
“怎麽回事兒,大半夜的驚叫!”
各宮的主子婢女都紛紛趕來,第一個趕來的就是太後。
毓秀出聲嗬斥那些驚慌失措的宮女,便見德嬪一臉溫婉的笑容走出來,“不知太後遠來,臣妾有失遠迎。”
雪光照應,女子手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甚是耀眼,“你做什麽,太後麵前竟然敢持兵器!”
毓秀見德嬪似乎與往日不同,又見她笑容妖媚,手拿短刀,不由擋在太後麵前,擔心德嬪會做出傷害到太後的事。
“德嬪,你這是瘋魔了嗎?”太後見德嬪拿著短刀步步往她走開,也無法再強裝鎮定了。
二丫仰麵笑了,“難道太後沒有聽到嗎,這些丫鬟都失心瘋了,竟然說本宮中邪了。”
刀光閃過,一道血噴薄而出,直接濺在毓秀臉上,血腥味漫延在冰寒的空氣裏。
“你……”太後見那婢女幾乎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就死在德嬪的刀下,心中驚駭萬分。
“太後別怕,像這等誣陷主子,狂妄自大,瘋言瘋語的丫鬟,便是殺了,又何妨!”
她笑著一步一步走近太後,卻突然轉身,刀光連連閃晃,幾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就這樣被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笑容天真的女子割斷了喉嚨。
“你!你!來人啊!”毓秀忍不住大聲的呼救,宮殿外響起零碎的腳步聲。
“發生什麽了?”進來的是華妃身邊的菱茭,見到橫七豎八的死人,雪地被鮮血染紅,血腥氣直湧鼻腔。
“快來人將德嬪抓起來,德嬪瘋魔了!”毓秀顧不上那麽多,忙著叫人進來。
“快來……”還想呼叫的時候,卻瞥見一道冰寒的目光掃過來,她頓時住了口,“難道毓秀姑姑也瘋魔了,想下去陪她們?”
“德嬪你太大膽了!這是宮中,你竟然就這樣目無法紀,殺了這麽多人!”
“啊!”一道驚呼,華妃差點直接摔進雪中,好在身邊丫鬟扶著,她昏迷剛醒來不久,便聽到長央宮裏的消息,她怎麽舍得錯過這麽大的熱鬧,便連忙趕過來了,結果剛進長央宮竟然就看到了這樣的場麵,地上還有太後身邊的一等丫鬟紫鳶的屍體,看來這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華妃來了,德嬪她舉動異常,你要小心。”太後見了自己的侄女,心中總算有點底氣了。
“臣妾見過太後娘娘,見過華妃娘娘!”不知何時,德嬪短刀已經收了起來,笑意盈盈的走過去,欠身行禮,似乎這一地的血泊和屍體不存在,與她無關。
“太後娘娘,華妃,外麵天冷,有什麽先到屋裏坐吧。”
太後和華妃麵色青紫,不知德嬪的在賣什麽藥,站在原地不動,已經有不少的丫鬟婆子聚過來。
“太後這麽不給臣妾麵子嗎?”女子聲音清脆,步步靠近太後。
不知為何,太後對麵前這個德嬪,心中莫名恐懼,見她一臉笑容走過來,下意識道:“別,外麵天冷,哀家進屋。”
太後都發話了,華妃摸了摸麵紗,跟在太後身後走。
“啊!”太後和走在前麵的丫鬟俱是驚叫著恐慌的跑出來,結果和華妃幾人撞個滿懷,“怎麽了,什麽事情這麽慌張。”
華妃說著帶人走進廂房,當頭便看見一個人影吊在梁上,頓時嚇的腳軟。
她今夜派了安插在長央宮的眼線處理了杏煙,為何這杏煙還掛在上麵啊,不敢多想,慕容華清也急急的跑到太後身邊,“太後,那……太後,怎麽辦,這裏麵也有死人啊!”
太後強作鎮定,“來人,把這些屍體都拖出去。”
“太後,著什麽急啊。”
“德嬪你……”
“皇上駕到!”
皇上一身朝服,身後跟著一眾人走過來,太後見了宮玨翌,仿佛見了主心骨,“皇帝,你可來了!”
“這,這裏都發生什麽了?”宮玨翌入眼便是滿目赤紅,心中也驚訝剛才發生了什麽。
“回皇上,臣妾親自處置了幾個瘋魔的宮婢。”二丫見是宮玨翌來了,搶在太後和華妃前麵欠身回稟道。
宮玨翌看向眼前一臉雲淡風輕的少女,她垂著頭,似乎在隱忍著什麽,“你在笑?”
宮玨翌淡漠如水的聲音入耳,少女的肩膀微微抖動,“你抬起頭來。”
少女溢滿笑容的臉揚起,還是那張絕美傾城的臉,還是那副天真可愛的笑容,隻是……為何他覺得少了什麽呢?
“皇上?”二丫伸出幾根蔥蔥玉指在宮玨翌麵前晃了晃,“皇上想什麽呢?”
宮玨翌猛然回神,“你說她們是瘋魔了,你殺了她們?”
“回皇上,是的,臣妾怕瘋奴傷著太後皇上,便私下處置了她們,還有,臣妾宮中吊死了一個丫鬟。”
眼前少女說得輕描淡寫,可卻讓眾人不禁膽寒。這樣一個少女,竟然殺了這麽多人。
“哦?那她們都跑來做什麽?”宮玨翌淡淡看了一眼太後和華妃幾人。
“那這可得問太後娘娘和華妃娘娘為何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長央宮呢?”
“明明是你……”
“哎,本宮頭好疼,皇上,臣妾身子不適,怕是出來凍壞了,臣妾先回寢殿了。”
華妃死死瞪著二丫,她敢打斷自己說話,還這樣無理,當著皇上的麵胡說八道,看皇上怎麽收拾她!
可是宮玨翌竟然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點頭應允了。
長央宮的宮女都在地上躺著了,諾大的宮殿已經沒有了宮婢,宮玨翌看著獨身一人往漆黑的宮殿走去的少女,心中竟然不禁泛起幾分疼痛。
079 質問
“皇上,你怎麽能讓她就這麽走了呢?!”
慕容華清不可置信的對宮玨翌道。
“來人,把院子裏的屍體都拖下去,所有人回去,今日這事不得傳揚,違者斬首。”
“皇上!”
“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見宮玨翌發火了,華妃也不敢再說了,太後今日被嚇壞了,腦中全是德嬪手起刀落,殺人後詭異的笑容。
“太後娘娘,奴婢扶你回宮吧。”毓秀已經擦幹血漬,見皇帝也不追究了,準備扶著太後回鳳翔宮。
宮玨翌看了一眼天色,快要到上朝的時間了,可是今夜這事……若是就這樣饒過陸鳴鳳,怕是後宮怨懟頗多,何況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一旦傳出去,堂堂九嬪之一的德嬪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恐怕也為世間所不容。
朝堂上,宮玨翌一臉帝王的霸道,高坐於金龍寶座上,大殿兩側粗大的鎏金雕龍柱映襯著肅穆的氣氛,大殿中除了正在稟告邊疆事宜的護國大將軍之外,俱是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今日皇帝臉色不好,上來就沉著一張臉,眾官不敢放肆,比起往日是更加謹慎小心。
“皇上,微臣認為此次楚國多次來犯,實在是有挑釁無禮的嫌疑,懇請皇上早做預防,部署警備。”
文臣這邊無人開口,都悶著不說話,突然走出一個青年男人,雙手執笏,“微臣覺得護國大將軍是太過憂慮了,我們大曆與楚國早已經簽訂過和平條約,百年永不交兵,若是我大曆先一步派兵去邊疆,”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郭將軍,“那豈不是說我大曆先毀約,給了楚國出兵的理由了?!”
郭將軍不服,這唐大人是大長公主駙馬,不過是仗著大長公主的名號在外麵耀武揚威,實則卻是草包一枚,心無鴻鵠卻癡想上青天,是與慕容尚書一壑的鼠狼之輩。
“唐大人這話本官不服,你隻是一介文臣,哪裏懂得先發製人的道理,楚國一直虎視眈眈,有廣括疆土的野心,倘若我大曆遲遲按兵不動,隨意由楚國欺辱,那麽他們勢必會變本加厲,以為我大曆已經外強內空了,到時候全麵發兵,怕是代價慘重!”郭將軍說完,便見刑部尚書慕容宏成一臉隱晦的笑容站出來。
“本官倒是認為唐大人說得對,畢竟如今我大曆剛剛曆經了水災,安撫災民已經虧空國庫,倘若還要與強大的楚國交戰……怕是會讓我大曆元氣大損。”
不管如何,不能否認慕容宏成的話全然錯誤,隻是他支持唐大人的立場,恐怕也是因為和大長公主府關係微妙吧。
郭將軍見沒有人出來支持自己的立場,有些孤立無援,卻見靖親王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弟覺得護國大將軍和慕容大人的話各有優缺。”
“哦?靖親王說來聽聽。”宮玨翌美眸似笑非笑,饒有興趣的看著宮玄遲。
“臣弟覺得,如果貿然出兵,隻怕楚國會有借口出兵攻打我們,如果不出兵吧,楚國又多番挑釁,我們絲毫不反擊,又會顯得懦弱無能,所以這件事,我們隻能采取中庸之道。”
宮玄遲說話時,頗有一種胸有成竹,器宇軒昂的氣勢,百官都在黯然失色。
“中庸之道,靖親王你詳細說說是怎樣的中庸之道?”
“如今已經是寒月裏二十六日了,再過幾日便是除夕,這年一過,按照慣例,我們和楚國必然會互相派遣使者往來,而且據可靠消息,今年楚國會派遣楚皇室的五公主和二皇子前來。”
有些聰明的人已經猜到宮玄遲想說什麽了,隻是聰明人太少了,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和使者有什麽關係。
“靖親王是說楚皇宮派遣二皇子和五公主前來很可能是為了邊境的事?”郭將軍不愧是久經沙場,飽讀兵書之輩,他一聽宮玄遲的話,就敏銳的猜出他想要說什麽。
“的確,往年一般是派遣官員互相往來,今年卻不同,而且剛好又遇邊境動蕩,來意便很清楚了,我們隻用再等等,等到使者一來,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宮玄遲一臉讚同的和護國大將軍相視一笑,果然是一起打過仗的人,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也比尋常人多一些默契。
“好,那就依靖親王所言,此事先壓下來,邊境加強守備便可。”宮玨翌也不想多說,心裏亂糟糟的,腦中不停浮現出少女現在血泊中的樣子,那抹笑容像是在暗夜裏浸了鮮血的曼珠沙華,致命又妖媚。
可是他莫名心慌,按理說她已經達到了他理想的狠辣,隻是為何心裏又好像丟了什麽一樣。
心下煩躁,見眾朝臣都沒有話說了,宮玨翌站起身,繡了龍鱗的錦服寬袖一揮,“既然也沒有什麽要事了,便退朝吧!”
說完不顧百官目光,未等到跪安便徑直離開了,留下一眾大臣麵麵相覷。
菱花鏡前的少女摸著麵龐,一臉的驚訝,真是沒有想到,昨日受的傷,今日就好得差不多了,難道……伸手摸出脖頸間比以往似乎通透了一些的彩石,她眼中露出一絲難以描述的笑容。
昨日殺了那麽多的人,相信太後華妃那些女人一時半會兒不敢動她了,隻是,宮玨翌真的就這樣放過自己了嗎?
“嘭”門被大力推開,宮玨翌直直走進來,見妝台前少女正在對鏡照看,“怎麽,這會兒還有心情看自己的容貌?”
她轉身看著一步步走過來,滿臉陰霾的男人,噙笑道:“臣妾恭迎皇上。”
“陸鳴鳳,你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宮玨翌見眼前少女絲毫沒有悔過自新之意,心下越發的氣怒。
“宮玨翌,不知道你想說什麽呢?”
二丫絲毫不給他麵子,分寸不讓的回問道。
“你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殺人不眨眼,目無法紀,冷血無情。”宮玨翌淡淡數落著二丫如今的惡行。
“那麽你覺得這事究竟怪誰呢?我的夫君大人。”她杏眸微微彎著,笑意盈盈,卻又轉瞬麵寒如冰,“我陸鳴鳳從來沒有求過你宮玨翌讓我進宮呢。”
080 出宮
“陸鳴鳳,你要記住,你是朕的女人了,要知道自己的本分!”宮玨翌咬牙切齒,四目相對,頗有幾分電花火石,硝煙四起的意味。
宮玨翌今日戴著一頂虎皮納狐狸毛的平頂帽子,脖頸間圍了一條同色的毛皮圍領,俊朗星眸中透著陣陣寒意,看來眼前少女把他激怒了。
“我知道你為何要我進宮,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有個要求。”
她看著眼前男子,朱唇微啟,宮玨翌卻是不屑一笑,“你和朕談條件?你以為這是做交易嗎!”
“不錯,這就是一場交易,不過我絕對不做虧本的買賣,倘若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否則就對不起了,臣妾恕難從命!”
少女嘴角還掛著淺淺笑意,語氣決然,絲毫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宮玨翌定定的看著她,一步一步靠近,長臂一攬,溫香軟玉入懷,纖纖細腰盈盈一握,“你以什麽身份和朕談條件呢?”宮玨翌聲音有些暗沉嘶啞,語氣中帶著絲絲威脅。
“我永遠都隻是陸鳴鳳!”
一片沉默。
“說說你的交易。”
“一,此次這件事,我要你息事寧人二,太後明日去相國寺,我也要去,三,太後和華妃一旦倒了,我要離開皇宮,你不得幹涉!”
宮玨翌好像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事,薄唇一勾,“那你能為朕做什麽呢?我為何要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