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認父 (12)
神才能從容對付那些人,不是嗎?
按照靈墟真人所說,楚後已經知曉她的身份,那麽此次的楚國使者定然會對她留心,她隻知道是楚國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為使者前來,至於其中誰是那個來探聽消息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若玉公主,也可能是楚四皇子,隻是楚四皇子的生母還在,而若玉公主卻是自小養在楚皇後身邊的,這樣一比較,似乎若玉公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沉沉睡過去,第二日竟然險些起不來床,著實太困了,昨夜至少是子時過了才睡的,早晨天未明便被梅兒叫了起來,開始梳洗打扮,還有繁褥的禮服宮裝要穿。
二丫此時昏昏欲睡,不禁後悔昨夜胡思亂想,大半夜不睡覺起床神神叨叨的忙碌了半晌才歇下,自己還是個孕婦,本來身子就要比往日裏更更沉一些,也疲乏易困,如今熬了夜便更加難受了。
隻是還是要強撐著,畢竟今日的宴會非同小可,如今的大曆在最強三國中明麵上為首的,事實上卻已經元氣大傷,已經當不起三國之首的名頭了,說白了就是大勢已去。
隻是此事決不能讓各國知曉,所以宮玨翌對於這場宮宴非常的重視,對於嬪妃們該拿出來的牌麵也必須要非常重視,不可疏忽了。
此時驛站裏,各隊人馬開始動身,在宮門在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一輛豪華寬敞的馬車四周圍著玫紅色的紗簾,馬車四個角四個麵都垂著一串串色澤溫潤,大小均勻的極品東珠,隨著馬車的行駛,東珠相互碰撞,發出好聽的清脆的聲音。
這麽大的排場,這麽大的手筆,在大曆皇宮也是沒有幾個人能拿出來的。
便是公主郡主的馬車也比不得這輛馬車豪華氣派,讓人見之不禁覺得震撼。
這馬車裏坐著的正主卻是昨日才入京的楚國的若玉公主。
僅僅憑借這輛馬車,便可知這位若玉公主在楚國的地位是多麽尊崇,不是嫡公主,甚是嫡公主。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竟然奢侈至此,簡直是令人大開眼界。
冬日裏天氣本就寒冷如冰,可馬車上的女子竟然穿著一件齊胸露乳的深紫色裙子,服裝風格與大曆有些不同,她的袖子是上窄下寬的織錦薄袖,裏麵還有一件雪白的輕紗水袖露出一節來,將她整個人襯托的越發嫵媚動人,頗有幾分花開成熟的意味。
若玉公主如今芳齡十七,在大曆也不是沒有十七未嫁人的姑娘,卻也不是太多。而且大曆相對於楚國,民風沒有那麽開放,像若玉公主這樣的著裝,對於大曆的百姓來說,簡直是太瘋狂了,可是卻沒人敢否認這樣穿不好看,畢竟那麽多人也做挪不開眼睛啊。
雖然僅僅在馬車周圍的輕紗飄起之際淡淡的看了一眼,卻已經有驚為天人的震撼留於心間,這邊是若玉公主獨特的,驚天駭俗的美。
若玉公主的馬車前麵不遠處,還有一個奇裝異服的男子,鷹鉤鼻子與大曆的人十分容易區別,這個男子也不過就是二十歲的年紀,戴著一頂圓尖頂帽子,帽子正前方綴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四周還零星的綴著細碎祖母綠,看上去低調又彰顯不凡的身份。
不錯,這位便是楚國四皇子,和若玉公主一同作為來大曆的使者。
楚國的車隊在排成長龍的車隊最前方,很快便過了檢查,消失在宮門口。
今日天氣陰沉,沒有太陽也沒有陰雲,讓人覺得有些沉悶。
位於中間的一輛馬車上,一個白發白須看不出真實年紀的男人正閉目養神。
這男人不言不語,身上卻有一股令人敬畏的氣勢,拒人於千裏之外,簡直是活生生的冰山,讓人不敢靠近。
這輛馬車是除了楚國若玉公主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一輛馬車了,之所以引人注目,自然是有原因的。
這條長長的車隊中,雖然都趕不上楚國的馬車派頭大,可也都有各自的特色與風格,沒有哪一輛馬車像他這輛一樣,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了,馬也不是什麽千裏良駿,隻是一匹普通的馬。
雖說這個白發白須的男人看起來十分低調,好吧,說白了就是有些寒酸,可還是有明眼人認出他的身份來,這位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弦清長老嗎?
聽說他這人脾氣怪異,對於功名利祿都不甚在乎,他隻在乎自己是否鍾意,除此之外都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108 九橋吹笛人
進入宣德殿大殿時,除去一些低位分的貴人答應,就隻有阮嬪已經到了,碧色宮裝的婢女們正進進出出的布置,送酒送水。
兩側的席位,一邊是今日來朝的各國使者之位,一側也是大曆官員和後宮妃嬪的位置。
席位一直從巨大的宮殿綿延大殿外的台階上,階上鋪的正紅色地毯襯著金碧輝煌的大殿,透著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
後宮之中,隻有華妃和德妃的位分最高,隻是華妃封妃已久,資曆更高,所以席位在德妃之上,德妃之下便是阮嬪的席位,二丫走進大殿,在席的後宮女人們都看直了眼。
隻見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的少女,一襲深紫色的華麗宮裝,後擺逶迤垂地,梳著漂亮的飛天髻,頭上一個紫金鑲白玉的頭冠,發髻兩側各自一根紫金流蘇簪,隨著她走動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深紫色的華服上,是繁複又不浮誇的淺色花紋,沒有多餘的累贅繡花,沒有大紅大綠的誇張色調,她就是這樣站在那裏,便讓人覺得貴氣十足,傾城傾國。
眉心一朵花鈿,唇脂選的朱紅色的,看上去美而不媚,豔而不妖,嬌挺的鼻子,脈脈含情如同在說話的秋水杏眸,兩頰淡淡的粉紅,讓人覺得這就是九天玄女落了凡間,一不小心便驚豔了世間。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阮嬪,她輕咳了幾聲,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起身行禮,“參見德妃娘娘!”
“免禮!”她朱唇輕啟,淡然的走過她們身前,走到前麵的席位上,優雅的坐下,婢女們忙為她擺弄好裙擺。
午時正開席,這會兒已經大臣和賓客已經陸續到場了,最先到的使者毫無疑問是楚國來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
若玉公主在宮人的引領下進入大殿的時候,二丫都驚豔了,若玉公主也是深紫色的衣服,裏麵是白色輕紗的緊身衫裙,在袖口衣領和裙擺處都露出一截來,一眼看去便知道這位若玉公主是個難得的美人,量身而製的衣裙在該緊便緊,該鬆便鬆,鬆緊得宜,把她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包裹得性感至極,別有風韻。
若玉公主完美的彰顯了楚國人的容貌特點,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而有神,鬢角兩縷碎發將她立體的五官和稍微有些強硬的五官修飾了一番,多了幾分柔軟的味道。
細看之下,二丫發現自己的母親也有和這位若玉公主相似的高挺好看的鼻子。不過她的鼻子中和了父親和母親兩人的特點,倒不是那麽像母親了,眼睛倒是和她母親有些相似。
不過想來也是,母親可是正兒八經的楚國皇室中人,聽靈墟長老說來,她母親的身份應該比這位若玉公主更加尊貴。
雖然她和二丫的衣服是同色調的,可兩人的風格卻是大有不同。一個是妖嬈火辣,高貴英氣的楚國若玉若玉公主,一個是雍容華貴,氣質卓絕如同深穀幽蘭的大曆後妃。
楚國四皇子和若玉公主的席位便在二丫的對麵,兩人這麽一坐,竟然有幾分庭抗禮的意思。
二丫在低頭飲茶的時候,便察覺到對麵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她並沒有不悅,隻是端起杯子抬頭對著對麵的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微微抬手,揚唇一笑,掩袖飲下。
若玉公主心中有些詫異,她沒有想到對麵那位同樣貌美的女人竟然察覺了她的目光,還沒有生氣,反而如此落落大方,倒顯得自己失禮了,便端起杯子回之一笑,豪爽的一飲而下。
二丫也對若玉公主坦蕩的做派不禁有了幾分好感,看起來,這位若玉公主並非蠻橫驕縱之輩。
楚四皇子也沒有端架子,同樣的回飲了一杯,隻是心中好奇對麵女人的身份,能和他們的席位對立,說明身份不低,隻是他除了華妃以外,並不知道還有誰的身份足以與他們並立了。
看這少女,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細細回想半晌,才想起這不就是畫像上那個少女嗎?楚後給他的那張畫像,雖然沒有畫出她十分之七八的風神,可還是有幾分想像的。
想到這裏,他便又想起昨夜折損的四個死士,心中不由對二丫有些難以言說的情感,說是不喜有些不妥,說是喜歡,也是不妥,說是驚訝倒是有幾分。
幾人暗中的互動,卻是一絲不少的落入了阮嬪的眼中,阮嬪今日穿得低調,穿著嬪位宮服,頭上簡單的幾隻玉簪,妝容也是淡淡的,顯得麵色有些蒼白,在美人如雲的各宮小主間也不顯眼了。
二丫倒是有些詫異今兒這麽重要的場合,一向善於經營的阮嬪竟然這麽低調,連打扮也這麽隨意,還不及平日裏風華。
“妹妹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是身上不爽快?”
阮嬪本在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玉鐲出神,被這突然響起的一道聲音驚回神,乍然抬起頭,見德妃正帶著打量的神色看著她,眼神有片刻的慌亂,“我……回德妃,妾身昨夜沒有睡好,今日難免有些疲乏。”
“身子不舒服,便要讓太醫來看看,太醫一日來四五次也是可以的,畢竟你肚子裏的可是我們皇上的龍長子。”二丫看著阮嬪,話語輕柔道。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進了阮嬪耳朵卻變了味道,阮嬪總覺得德妃話中有話,似乎在提醒警告她什麽,心中不由慌亂。
“妾身謹記德妃的話。”
二丫也看出來阮嬪今日對她疏遠有加,似乎對她戒心十分中,當下也不再說話,端坐著養神。
漸漸的,所有今日該到場的人,都已經到場了,唯獨是華妃和皇上還沒有到場。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聽太監高聲喊道:“皇上駕到!華妃駕到!”
聲音剛落,便見一襲明黃色龍袍和一襲玫紅色華麗宮裝的華妃一前一後的進了大殿。
二丫看過去,目光卻不禁落在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上,這人不就是……那晚和林貴珠去九橋遊玩時,在橋頭吹笛子的老翁?
當時見他似乎比現在年老幾分,臉上還有皺紋,可是二丫保證自己絕對沒有認錯人
109 合舞一曲
她絕對沒有認錯人,雖然有時候她也會犯糊塗,也對於自己識人辨物的本事還是有自信的。
二丫不清楚那人是什麽身份,剛才太監報名頭時她有些走神,沒有聽到那人是何來頭,為何那夜會在九橋上吹笛子?為何他吹得曲子她那麽耳熟?為何那夜他要喬裝成年老的樣子?
種種疑問還沒有得到解釋時,便聽到宮玨翌開口說話。
“今日歡迎各位來使到我大曆來,作為東道主,朕先敬各位一杯。”
宮玨翌雙手執一晶瑩剔透的琉璃龍鳳杯,仰頭飲下。
在座所有人都站起身,雙手執杯,深深鞠了一躬,作為對大曆君主的尊敬,然後飲下杯中酒水。
“上歌舞。”
太監一聲吩咐,大殿兩側的屏風後徐徐走出兩列紅衣舞服的舞女。
兩旁的樂師開始奏樂,編鍾和古箏的聲音配合著舞蹈,竟然十分和諧。
美酒佳肴和美人,瓊樓殿宇,金碧輝煌,真是恨不得醉死一回,也不枉此生。
二丫不禁感歎這皇家的奢侈和享樂,可是美好的氣氛卻被一道略顯得囂張的話打破了。
“這算什麽舞?無鹽無味,實在是枯燥乏味得緊,還不如安靜些,讓我等靜心的品嚐美食。”
眾人抬眼望去,見一襲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垂頭用著小刀切著烤羊肉,一臉的不屑,似乎全然不知自己的失禮。眾人不禁詫異這位若玉公主當真有些跋扈,不知所謂,膽大包天。
宮玨翌坐在高位上,並沒有因為若玉公主的無禮而發怒,隻是笑著道:“看來今日這舞讓尊貴的若玉公主不甚滿意,好了,你們都別跳了,退下。”
宮玨翌說完又看向若玉公主,“既然這歌舞讓若玉公主不滿意,不知依公主所見,何種歌舞才能如你的眼呢?”
就在眾人凝神屏氣之時,若玉公主緩緩道:“能入我眼的歌舞還真是少,既然大曆聖主您都開口問了,那麽若玉便獻醜親自為你們舞一曲吧。”
“若玉,不可胡鬧。”楚四皇子見若玉公主越說越不像話,開口輕聲斥責道。
“大曆聖主,若玉她不懂事,還請您不要見怪,多多寬恕!”
二丫聽了不禁冷笑,這位楚四皇子有趣,口口聲聲說若玉公主不懂事,卻又要等她把話都說完了才開口請罪,這不是明白著讓若玉公主胡鬧嗎?
宮玨翌點頭,“無妨,既然若玉公主也不拘小節,願意為我們這些粗人獻舞一曲,那便去吧,也算不上什麽胡鬧,賓客俱歡不是皆大歡喜?”
這些人真是,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讓人覺得費神。
聞言,若玉公主一臉笑容,走出自己的席位,歡喜的微微屈身行了一個禮,“多謝大曆聖主。”
說完突然轉身看向二丫,二丫見她看過來,心中不由一跳,大感不妙。
果然,便聽若玉公主一臉天真的對宮玨翌道:“既然大曆聖主您已經準了若玉獻舞一曲,若玉還有個請求,就是讓這位小主和若玉一起合舞一曲可否?”
宮玨翌也看向二丫,今日的她真的很美,隨意的坐在那裏,便讓人驚為天人,美得讓人覺得用時間讚美的詞來形容她都是對她的一種俗化,一種褻瀆。
二丫怎麽也不會忘記自己如今還是雙身子,她怎麽可能與若玉公主共舞一曲,她不覺得哪裏招惹了這個若玉公主啊,剛才還好好的算打了招呼,怎麽這會兒就讓她為難了。
見宮玨翌看過來,二丫對他眨了眨眸子,意思希望宮玨翌幫她推辭了,且不說她如今是雙身子,就算不是雙身子,她也不會跳舞啊。
宮玨翌很快便移開了目光,對著若玉公主點頭道:“好,德妃也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你們倆可以合作一下。”
“不可!”
大殿內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有些激動,一道比較平靜。
這和二丫同時開口的竟然是坐在接近大殿門口的一個墨青色朝服的年輕男人,二丫看過去,見這人十分眼熟,正是前不久在相國寺才見過的月觴。
宮玨翌目光落在月觴身上,神色有些陰沉,可是也就是一瞬間,又恢複了平淡不驚的神色。
“哦?林學士有何意見?”
月觴走出席位,跪下道:“回皇上,微臣隻是覺得德妃娘娘這身衣服不適合跳舞,容易跌倒,而且大曆也沒有女兒家長袖善舞的做法。”
月觴早就看到了坐在前麵的二丫,自從那日在相國寺見過,他便猜想到,德妃看起來是有身孕的,剛才也是情急之下才慌亂出口。
二丫聽到月觴這句話,心中有些不相信,這裏有是不是有些牽強了,何況後妃的事何時要他一個翰林學士來開口了?
皇上還在高位,便是皇上不在,也輪不到他一個外男來指點開口。
場麵莫名有些尷尬,一時沒人開口,大殿中氣氛微妙。
“皇上,恕妾身多嘴,您看若玉公主和德妃姐姐的衣服竟然是同色的,若玉公主對德妃也是一見如故,這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便要邀德妃同舞,這便說明兩人有緣分啊!”
宮玨翌看向突然開口的阮嬪,不知道阮嬪這是想要說什麽,“那阮嬪你的意思是?”
阮嬪柔柔一笑,“妾身蠢笨,不及若玉公主和德妃聰慧,隻是也覺得林學士的考慮並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是若玉公主親自舞一曲,由德妃姐姐親自唱一曲,豈不是兩相妥當?”
若玉公主沒有想到自己不過一時興起,提出了一個想法,竟然惹得這麽多人指點議論,聽了阮嬪一席話,當下也道:“這位阮嬪說得有理,是若玉思慮不周。”說著又看向二丫,“不知道德妃意下如何?”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推脫便沒有道理了,還好二丫也喜歡將詩詞當成曲子來唱,縱使她唱得不好,也沒有人敢笑話她。
當下心中暗暗琢磨怎麽唱,唱什麽。
阮嬪已經坐下,玉指端著盛著琥珀色果酒的琉璃杯輕輕搖晃著。
二丫沒有想到這當口竟然是阮嬪為她解了圍,對她點頭示意感謝,阮嬪隻是微微一笑,再無反應。
“既然若玉公主要與你合作舞一曲,德妃你便快去準備一下吧。”
華妃見差不多了,便開口提醒道。
二丫聞聲答應了一聲,轉身下去準備。
110 鳳求凰
若玉公主見德妃也去準備了,便喚來貼身女使,對她輕聲囑咐了幾句,女使便點頭退到一旁。
燈光忽明忽暗起來,一瞬間竟然都熄了。
驚風等一眾早先安排的暗衛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生怕有個什麽意外。
突然一陣輕靈的蕭聲響起,悠揚的飄蕩在大殿之中,將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衝淡了一些,漸漸又燭火亮起。
那一豆光火,和著悠揚的簫聲,頗有幾分“江楓漁火對愁眠”的意境,江心之中,燈火漸明,之前的蕭瑟淒清一掃而光,轉眼間便見一白衣女子長袖善舞,柔軟的腰肢如同楊柳般往後彎成月牙弧形。
樂聲突然微微上揚又沉下去,一道清澈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聲音清澈而帶著淡淡不為人說的憂傷,殿中的燭火熄滅了一半,不太亮的大殿,眾人都平神靜氣的將心神沉溺在這歌聲和飛揚的雲袖間。
宮玄遲看著大殿中用半透明蘇繡屏風擋著的少女身影,屏風後麵有幾盞燈籠,將少女的身影投影在屏風上,少女雙手作手指舞伴隨著若玉公主的舞姿,竟然別有一番生動趣味。
這首詞唱完了一遍之後,二丫腹下突然一陣疼痛,歌聲戛然而止,隻見屏風上的影子緩緩蜷縮在地下。
原本都沉迷在靈動的歌聲和優雅的舞姿中的眾人都回過神來。
宮玄遲雙手緊緊的捏著,緊張的看向屏風處,鬼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忍住了沒有上前將她抱起來的衝動。
“來人,看看德妃怎麽了。”
宮玨翌最先開口,對李公公吩咐了一聲,李公公帶著兩個丫鬟走上前去,
一同過去的還有德妃的貼身宮婢梅兒。
“德妃娘娘,您是身體不適嗎?”
李公公躬身恭敬的問道。
“本宮隻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扶我過去休息一會兒便可以緩解了。”
二丫知道應該是懷孕的問題,總覺得胎相不好,可是又不能找大夫來看。隻是這樣的腹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疼一會兒便好了。
梅兒聽了,連忙彎腰將她扶了起來,回了席位上坐下。
因為德妃的緣故,若玉公主的舞不得不被中斷,此時正站在原地,有些難堪,本來可以就這麽算了,隻是又不甘心就這麽回去,那算什麽事兒啊。
“既然德妃身體不適,小王願意為若玉公主奏塤一曲,不知若玉公主意下如何?”
若玉公主看向出聲處,隻見隻見一個豐神俊朗,有些邪魅又帶著痞氣的男子坐在那裏正看著她,應該是喝過幾旬酒了,此時臉上微微泛紅,讓他又平白多了幾分風流的姿態。
被他這麽盯著看了一會兒,她的臉竟然也開始發燙,紅了起來,像煮熟了的小龍蝦,燙得讓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一向榮寵備至的若玉公主何時有過這樣的窘態,當下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自稱小王,看來此人應該是個王爺,隻是大曆能自稱小王的人隻有四王爺和八王爺。
八王爺封地遠在南方,聽說此愛也稱病並沒有回京,那位四王爺早些年曾經在邊疆征戰,立下赫赫戰功,威望一時無兩,隻是後來被戰亂停了,便回了京城,聽說被特許住在京城王府。
明年上說是特許住在京城,誰知道是不是大曆皇帝因為害怕讓他回了封地,如同放虎歸山,擔心他揭竿而起還是真的是特別恩賜呢?
當下強裝鎮定道:“若是靖親王願意賞臉,若玉自然是歡喜的。”
宮玄遲自然不知道就在等她回答的短短一瞬間,這位若玉公主腦中已經轉了這麽多念頭了,聽到若玉公主的回話,笑道:“拿本王的塤來。”
宮玄遲腳下一動,繡花軟墊便落在了身前不遠處,輕飄飄的落座在軟墊上,清逸烏黑的發絲在空中飄揚起來。
這個舉動再次讓若玉公主不禁為之沉迷了幾分,竟然有心動的感覺,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嗎?
悠揚的塤聲響起,若玉公主也回過神來,雲袖飛舞,腳下輕點,開始翩翩起舞。
二丫聽到這塤聲,卻突然心頭一跳,這……這竟然是那夜在九橋聽過的調子,就是今日也來了的那個白發男人吹過的曲子,再一聽,調子幾乎一模一樣。
略微有些低沉的塤聲卻格外的牽動眾人的心弦,不知不覺被引領進了沉沒已久的心事中去。
“好!四皇弟這手《鳳求凰》用塤來吹奏,真是別有一番味道,妙啊!”
宮玨翌拍手稱讚的聲音響起,眾人這才回神。
“皇上謬讚,不過是些娛樂人心的小伎倆而已,不足掛齒。”宮玄遲淡漠道。
二丫這才知道,這竟然是《鳳求凰》,這首曲子的原詞她看過,隻是沒有聽過曲子,今日一聽才得知。
這麽說來,那個男人也吹的《鳳求凰》?到底還在哪裏聽過呢?不知道會這首曲子的人有多少,母親和那個白發男人是否真的有瓜葛呢?
這沒有無厘頭的事,二丫卻始終覺得其中定有牽連,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它們弄清楚。
“若玉多謝靖親王,看來大曆皇室能文能武者眾多,若玉敬佩!”若玉公主略微屈身行禮道。
此話讓大曆中人不禁覺得自豪,可是宮玨翌的笑容卻有些僵硬,這個若玉公主說話八麵玲瓏,可所做表現可是在打探大曆實力?
“若玉公主過獎,你的舞姿也是極好的,小王還擔心塤聲低陋,配不上你的舞姿。”
“恕若玉多問一句,不知道靖親王為何會選曲《鳳求凰》,可是心有佳人?”
靖親王如今年紀雙十有二,卻尚未婚娶,卻從來無人敢向他提及他的婚事,當然,皇上例外。沒想到這位若玉公主竟然這麽直白的問出口了,一個雲英未嫁,一個英年未娶,倒是突然多了幾分曖昧。
111 閣下稍等
若玉公主這番話還真是直白,目的明確,雖然她也發覺氣氛有些微妙,可是卻直接忽視了,緊盯著宮玄遲,要他說話。
宮玨翌倒是看出來這若玉公主怕是對他的這個四弟有意思,剛好正和他意。
“若玉公主說笑了,我這四弟如今尚未婚娶,又怎會又什麽心上人呢?”
“誠如皇上所說,小王並沒有什麽心上人。”宮玄遲見宮玨翌搶先一步替他說了,這下也應聲說道。
隻是這話落進二丫耳中,卻有那麽幾分不是滋味,她早就應該想到,他怎麽會對她……罷了,不想也罷。
“若玉,你還要胡鬧?”楚四皇子好像隱身了很久,這會兒才現身一般,總能在最合適的時候開口。
若玉公主撒嬌一般回頭對著楚四皇子道:“皇兄,妹妹知錯了,這就回來。”說著款款回到了席位上。
“這楚國果然是人才濟濟,就憑若玉公主您這一舞便能看出楚國兒女們的好才情啊!”
“噗!”
慕容宏成正說著話,卻聽見有人笑出了聲,心下幾分不悅的看向出聲的地方。
月觴正低頭晃著琉璃杯中的酒液,盡力平複了臉上的笑容,似乎想說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別追問我為什麽笑。
可是慕容宏成丟了臉,不願意依著月觴的意思息事寧人。
“林學士這是得了什麽趣事兒,竟然忍不住大殿之上便笑出聲來?”慕容宏成說著微微仰著略微發福的身軀往四周看了一圈,“要不你說來大家聽聽,也好逗個趣兒?”
按理說翰林學士也不算什麽芝麻官,照平日裏慕容宏成也不會這麽咄咄逼人,隻是這個林學士家中根基淺薄,他不怕罷了,否則若是擱在各個大家族之間,勢力盤根錯節,他又怎麽敢這般欺人。
“慕容尚書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我想起那個紅旦唱的趣兒樂嗬樂嗬也要跟你說說?”月觴抬頭,麵上掛著不羈的笑容,眼中神色卻是冷淡得很。
他怎麽可能跟這個慕容宏成說,是因為你誇別人讓他聽著覺得像是在罵人呢?
慕容宏成沒想到一個區區學士,竟然敢這麽落他的麵子,心頭本就醞釀的火氣更加旺盛了幾分,本想著他委屈著說些賠笑話便罷了,這會兒卻覺得非得要他給自己磕個頭,這事兒才能罷了!
“那也無妨啊,既然是能入得了你林學士的耳朵的曲兒,說出來又能有多汙糟呢?”
他手上還舉著本來要敬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的酒,此時一氣,仰頭便把酒喝了下去,心頭火氣卻更大了。
想他堂堂刑部尚書,姐姐是當今皇太後,女兒是華妃,家族勢力怕你當今聖上都害怕,可以說他要翻天都行,皇上都要看他幾分臉色,今兒卻被一個小小的學士卸了門麵,說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慕容尚書,不過小輩兒一句玩笑話,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必要與他們爭執呢?”郭將軍見情況不妙,心想說幾句話消減一下這兩人的怒火。
可是慕容宏成見說話的人是郭將軍,他的女兒不就是和他女兒爭寵的德妃嗎?
別人說話還好,可他對這個郭將軍一向政見不合,如今更是針鋒相對不得清閑了,又怎會聽得進去他說的話呢?
“哼,就是他年紀小,不懂做人,所以老夫要教教他什麽叫做人!”慕容宏成冷哼一聲,眼睛斜瞪著月觴道。
郭將軍也沒有想到自己勸架卻把人家勸得越打越凶,心知自己沒有這個勸人的天分,便不再開口,坐回去低頭喝酒。
月觴本來沒有不打算和慕容宏成鬧的,隻是見他得理不饒人,也不介意與他說說聊齋。
“正如郭將軍所言,慕容大人您如今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麽能聽得晚輩們聽得俗詞豔曲呢?”月觴抬頭,星目閃亮的看著慕容宏成,眼神中的戲謔神情清晰的落入慕容宏成的眼中。
在場的人都憋不住笑意,隻能低低的發笑,這種行為反而讓慕容宏成感覺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
這個林學士不就是明裏暗裏嘲笑他如今年歲已高,該告老還鄉了嗎?
他知道一個林學士向來總喜歡與他作對,是忠心於皇帝的純臣,所以皇上裝聾作啞的不開口。
“真是可笑,你,你竟然這般當眾侮辱朝中重臣,你好大的膽子!”
既然說別的總是吃虧,那身份來壓他,他總沒有辦法了吧。
“慕容愛卿,朕記得昨日你還說有要事處理不完,這會兒也沒有什麽大事了,你且先回去忙公務吧。”
慕容宏成驚訝的看向宮玨翌,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表明了立場,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心知胳膊拗不過大腿,見宮玨翌神色不好,也不敢再放肆,否則隻怕會引來雷霆大怒,雖說他慕容府權勢熏天,可是還不敢堂而皇之的與皇帝對著幹。
“回皇上,的確是要務繁忙,尚未處理,多謝皇上提醒,老臣告退!”
慕容宏成一臉不甘心的叩拜後退出了大殿,宮玨翌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又過了半個時辰,眾嬪妃也該退席了,從華妃開始,所有妃嬪站起身,對皇上行禮後按照禮數規矩的退出了大殿。
剛才那張鬧劇總算謝了幕。一眾妃嬪退出大殿後便各自為政,成群的或者各自走自己的路,沒有再排成一列了。
隻是二丫走到宮門外的轉角處,餘光看了一眼華妃和阮嬪幾人走在前麵,大多數人都有了,她卻走得極慢,見差不多了,才往反方向走。
梅兒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也沒有多問,隻是安靜的跟在她身後。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嗎?”
梅兒沒有想到她會問自己,抬頭看著二丫搖了搖頭。
“這裏是他們離開的必經之地。”
梅兒吃了一驚,“主子是想……”
二丫看著她,會心一笑。
站了一會兒,覺得腿肚子有些漲,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