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6)
躺在榻上,心頭微動。
不知現在諾姐兒在做什麽呢?她那麽小,軟軟的,陸鳴鳳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她要盡快把諾姐兒帶回來,她一定也想念她吧。
沒有哪個孩子,不想要待在母親身旁,她的諾姐兒不知在哪裏。不過陸鳴鳳相信,十有八九是在靈墟長老那裏。
想到靈墟長老,陸鳴鳳就覺得氣憤,遇到危險的時候,沒見他出現過幾次,他卻要把她的孩子帶走。
當初懷著諾姐兒的時候,她真的覺得日子好難熬,想著她出生便會被當做一個利益產物送去楚國,可是直到她以命相博生下來諾姐兒,看著她那個小模樣,陸鳴鳳心軟了。
她用命生下來的女兒,憑什麽要拱手送人做筏子,陸鳴鳳反悔了。
就因為這事兒,她和宮玄遲鬧翻了,她親手刺傷了他,想到這裏,陸鳴鳳心裏頓覺得五味陳雜。
宮玄遲救過她很多次,每每她需要的時候,宮玄遲就如從天降護衛在她的身旁,她也漸漸對他動了心思。
有時候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陸鳴對宮玄遲動了真心,卻沒想到蘭因絮果,會是這樣的結局。
宮玄遲本就是個不親近人的冷心男人,他隻對陸鳴鳳好,隻給陸鳴鳳溫情。
陸鳴鳳想著宮玄遲為何會把諾姐兒送人,他是為了什麽,不過想著,陸鳴鳳腦中靈光一閃,宮玄遲遠不如表麵上這麽簡單,她早有領教。
難道是為了宮玨翌的那個座位?早在宮玨翌把宮玄遲遣去南疆的時候,她就想到宮玨翌怕是想要除掉宮玄遲吧。
難道就是為了取得楚國的支援,宮玄遲選擇了這樁交易?她心裏覺得痛楚萬分。宮玄遲選擇了天下,沒有選擇她。
原這樣的決定,也不是多大的意外,隻是乍然相同,陸鳴鳳覺得好像把真心捧出來,卻被人用力放在地上踐踏一般,疼的她感覺心頭都麻木了。
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第二日。
陽光明媚,有喜鵲登枝,在窗欞外雀躍喜啼,陸鳴鳳伸著懶腰起了床。
馮嬤嬤衣襟聽見聲音,進了裏屋替陸鳴鳳穿衣。
“今兒有小姐最喜歡的雞肉粥,燉得香香的,老奴聞著都要垂涎三尺了。”
陸鳴鳳聽著忍不住揚起嘴角,這種起床就有人告訴你吃了什麽東西,給你絮絮叨叨的說著家常的感覺,真的特別奇妙。
她笑著點頭:“那我要快些去看看了,三妹起床了嗎?”
馮嬤嬤笑著點頭:“早起了。自從小姐由神醫送回來之後,神醫叮囑了要早睡早起,無事多去院子裏走走,現在三小姐還在外麵走動呢。”
陸鳴鳳笑著,穿好衣服跑出了院子。
主院外麵,不遠處就是人造湖泊,仲夏之時,荷葉亭亭如蓋,有粉色荷苞嫋嫋婷婷的立於碧如翡翠的荷葉間,初升的驕陽如同爐子裏的過,越烤越熱。
“三妞!”
陸青禾正在湖泊旁伸展腿腳,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轉頭看過來:“姐姐!”
她收了動作小跑著跑過來,卻突然麵色慘白,麵無血色,還未跑近,身子便已經站不穩要倒下了,陸鳴鳳麵色大驚,幾步上前抓住了要倒下的陸青禾。
“這是怎麽回事兒?”陸鳴鳳著急的問道。
馮嬤嬤已經跑過來,和陸鳴鳳一同扶著陸青禾:“小姐別急,三小姐進去緩一會兒便好了。”
陸鳴鳳將信將疑的和馮嬤嬤一同把陸青禾扶進屋裏,馮嬤嬤抓了茶杯給陸青禾倒了一杯茶,連忙道:“小姐快別激動,放鬆些。”
順著馮嬤嬤的指導,沒一會兒,陸青禾果然平緩了下來,恢複了尋常模樣。
陸鳴鳳疑惑的看著馮嬤嬤,馮嬤嬤卻去了裏屋,陸鳴鳳也跟了進去。
馮嬤嬤覷了一眼外麵,才轉過頭對陸鳴鳳道:“小姐,三小姐的事,沒有讓她知道,我們隻說是氣喘,其實是因為……”
她靠近陸鳴鳳耳邊:“神醫說,醫治晚了些,無法根治這後遺症,三小姐壽元大減,必須溫養著,不可過分激動,這最多也就十多年的日子。”
陸鳴鳳聽著,心裏一陣發顫,沒想到她大著肚子翻山越嶺,四處奔逃為給陸青禾求藥,竟然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過……陸鳴鳳眼眶微紅,好在陸青禾把命保住了,至少還能活十幾年,陸鳴鳳想著,心裏略微安穩了些。
201 上路
陸鳴鳳收拾了情緒,回到堂屋中。
陸青禾已經完全正常了,正喝著熱茶。
陸鳴鳳笑了笑走過去:“三妞,過來和我一起吃早飯吧。”
陸青禾也聞到了肉粥撲鼻的香氣,站起身同陸鳴鳳一同走到堂屋旁屏風後麵的如意圓桌旁坐下。
有一盤水晶蝦餃,陸鳴鳳看見半透明的餃皮透著黃色的玉米粒和嫩青色的白菜葉,看來沉香的手藝精進了。
一盤叉燒,表麵露出一撮灑了芝麻的糯米。再一旁就是一大碗香噴噴的肉粥,陸鳴鳳看的食指大動,吩咐馮嬤嬤退下,沒讓他們來布菜。
“三妞,動筷子吧。”
自己夾著,吃什麽都更香,陸青禾也歡快的點了頭,這味道已經勾得她饞蟲大動了,遂同陸鳴鳳一起動了筷子。
肉粥燉的濃濃香香的,陸鳴鳳十分喜歡,一連吃了三碗飯,這才滿足的放下了筷子。
今日還有大事要去辦,陸鳴鳳問了句:“福興樓如今生意可好?”
馮嬤嬤是管家,自然對這些事很了解,點頭回道:“有羅掌櫃的靜心經營,酒樓的生意經久不息,如今已經是臨安城數一數二的酒樓了,生意自然是好的,日進鬥金也是尋常事兒。”
陸鳴鳳聽著心頭歡喜,欣慰的笑了,有福興樓作後盾,如今她辦事也不必顧及銀子了。
“馮嬤嬤去套一輛馬車,我要出一趟門。”
陸鳴鳳話音剛落,陸青禾便激動的看著她:“姐姐又要出門?”
陸鳴鳳苦笑,摸了摸陸青禾的腦袋:“隻是出一趟門,很快就要回來的,不必擔心。”
聽著這話,陸青禾心頭才冷靜下來。她真的舍不得姐姐又走了,一走就是幾個月,讓她覺得日子十分難熬。
馮嬤嬤應聲出去著人套馬車了。這時候陸勇帶著三個壯漢進了門。見馮嬤嬤神色匆匆,連忙問道:“馮管家這是做什麽去,怎麽急匆匆的?”
馮嬤嬤腳步緩下來:“二小姐回來了,要出一趟門,我這就去叫人套馬車。”
陸勇驚訝的合不攏嘴,癡愣片刻忙道:“那馮管家去照顧二小姐,我去讓人套車,今兒我就作馬夫。親自送小姐出門。”
馮嬤嬤聽了也高興,陸勇是勇猛忠義的人,有他在小姐身邊保護著,倒也是樁好事,遂點頭應允,又回了主院。
陸鳴鳳已經收拾好出了門,見去而複返的馮嬤嬤進了門,便問:“怎麽這麽快?”
馮嬤嬤笑了笑:“剛剛碰見陸勇,聽說小姐回來了,自告奮勇的去給小姐套馬車了,還說要親自護送小姐出門。”
陸鳴鳳自然是知道陸勇的,當初她親自買回來的人,聽到他的行為,陸鳴鳳欣慰的笑了笑,她果真沒有看錯人。
和馮嬤嬤一同往前院去,陸鳴鳳問道:“我往日不在府裏,不知陸勇他們都在做什麽呢?”
馮嬤嬤見陸鳴鳳問起,便一五一十道:“老奴不敢欺瞞,自從府裏主子們都走了之後,院子裏的差事便鬆閑下來,陸勇覺得閑著也是閑著,便按照之前的兩隊人,落班去福興樓當值。”
陸鳴鳳疑惑,馮嬤嬤又道:“之前因為福興樓越做越大,有人心懷不軌,讓人來酒樓鬧事,所以陸勇他們就多長了一個心眼,每日去福興樓各個酒樓分店巡視,若是有人敢鬧事,直接打了丟出去,所以如今福興樓才太平了。”
陸鳴鳳滿意的點點頭,所謂樹大招風,福興樓如今做得如此大,難免讓小人嫉妒,陸鳴鳳覺得陸勇是個可造之材,心中微動,麵上卻不顯。
這時候馬車已經過來了,陸勇下了馬車放下木梯子,讓陸鳴鳳上了車,沉香提著食盒跑了出來。
陸鳴鳳今日隻帶著沉香,畢竟是用慣了的人,帶著也順手。
馮嬤嬤擔憂的叮囑了沉香好生照看陸鳴鳳,馬車便緩緩起身走遠了。
今日要回陵源村,陸鳴鳳想著不管如何,也要把那個玉佩找回來,到時候去楚國,說不定就用得上。
馬車輪子咕嚕咕嚕的響著,陸鳴鳳依靠著馬車車壁閉目養神,到了午時,馬車停下了,陸勇的聲音響起:“小姐要用午飯嗎?”
陸鳴鳳點頭,沉香先下了馬車,把陸鳴鳳扶著下了馬車。
沉香拿出那個食盒,邀功的笑道:“小姐,今兒可不止有幹糧。”
陸鳴鳳正想著草草吃了晌午飯,便又趕路,原以為就隻是一些幹糧而已。
沒想到竟還有別的,遂笑道:“還有什麽好東西,拿來看看。”
沉香應了聲,打開食盒,裏麵有三個飯碗大小的木頭盒子,陸鳴鳳好奇的盯著,見沉香在盒子頂上扭了扭,盒子便打開了。
沉香歡喜道:“還是溫的,小姐快吃吧!”
陸鳴鳳早已經嗅到肉糜和薑絲的香氣,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接過沉香手中的的筷子深淺的圓木盒子。
裏麵盛著還冒著熱氣的粥,青蔥撒在粥裏,已經瀚得極香。
沉香又遞了一盒給陸勇,陸勇感激的看了沉香一眼,頓時臊紅了臉,忙道了一聲謝謝,端著做到一旁去。
陸鳴鳳笑著沉香,“你也快吃吧。”
待用了飯,食盒裏還有一碟子軟糯的糕點,有奶香,陸鳴鳳疑惑的問沉香,沉香道:“這是用了西北的一個商人送的乳酪做的,小姐喜歡就好。”
陸鳴鳳吩咐陸勇和沉香都來嚐嚐,陸勇搖手客氣道不要,還是讓陸鳴鳳叫了過來,給了他一塊,他嚐了,滿口稱讚。
陸鳴鳳看著這構造便致的木盒有些好奇,“沉香你怎麽做的這個木盒。”
見小姐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木盒,心中覺得好笑:“這不過奴婢一時心血來潮,去找木匠做的。”
陸鳴鳳欣賞的看了一眼沉香,這y沉香還有這樣的七竅玲瓏心,也是難得。
休息也休息了,吃飯也吃過了,陸鳴鳳抬頭看了一眼日頭,笑道:“咱們繼續走吧。”
看樣子,今夜說不定要在外麵露宿一夜了。陸鳴鳳想著,剛好馬車被曬的暖暖的,不知何時,她便睡著了過去。
沉香將小姐已經睡著了,忙小心翼翼的在她背後墊了一個軟枕,又拿了一旁備好的褥子給她搭著,怕她著涼。
202 李姑娘
陸鳴鳳醒來時,已經傍晚了,有煙味嗆入車廂,外麵一陣咳嗽聲,她撩開簾子看出去,隻見沉香正拿著把蒲扇在扇著火堆。
這時隻見陸勇抱了一堆枯樹枝走過來,豪邁的笑了:“你讓開,我來。”
沉香抹了一把臉,躲到一邊去了。臉上出現幾根手指黑印,看著滑稽得很。陸勇大笑著便要去給沉香擦臉,沉香立刻就羞紅了臉,陸勇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便收回手走到火堆旁。
陸鳴鳳把這一幕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禁為沉香高興。陸勇是個好男人,品行端正,為人熱枕,關鍵是還很聰慧。
沉香也是個蕙質蘭心的,兩人湊一對剛好。她覺得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拋開腦中紛亂的心思,陸鳴鳳不再胡思亂想。不管如何,有些東西,以後盡量不要沾染,否則遍體鱗傷,隻會讓自己更加不堪。
不多時,沉香便喊著她:“小姐,出來烤肉啦!”
她言語喜悅,像個小姑娘一樣,撩開車簾來喊陸鳴鳳。聽說有烤肉,陸鳴鳳也覺得稀罕,便斂著裙角下了馬車。
陸勇站在火堆旁,上麵駕著幾條肉,陸鳴鳳愕然:“這是什麽?”
陸勇笑道:“這是沉香準備的排骨。”
這麽一整條的排骨,外麵裹著一大圈肉,有一點肥肉在火上滋滋冒著油氣,看樣子是何種調料都有,上麵的鮮紅辣椒粉還在油氣上翻騰。
香氣逼人,陸鳴鳳覺得沉香簡直就是居家必備,畢竟她這腦袋裏的想法還真不少,並且總能用各種辦法,給你一種驚豔的享受。
陸勇大方的遞了一串烤的椒香的排骨給她:“小姐先吃著,待這個好了,小的再給你拿香腸。”
陸鳴鳳笑了笑,擺手道:“你們也吃吧,怎麽會在這裏停下來。”
她一邊啃著排骨,一邊打量著四周,這裏地處一處田莊的高處,天色有些暗淡,可見田地裏青蔥的稻穀。
遠遠近近可見有青瓦土房或是茅草屋,人家的痕跡,讓陸鳴鳳覺得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至少不會遇到狼什麽的,她幾次在野外過夜,如今已經怕極了碰見那些野狼猛獸。
陸勇見陸鳴鳳問起,便開口道:“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索性就停在這個村口,好歹沒有什麽毒蟲猛獸,江洋大盜,今夜一過,明日再快馬走半日,就到安北鎮了,一到了安北鎮,去陵源村就簡單了。”
陸鳴鳳不住讚賞的點了點頭,便是對陸勇的安排很滿意。
陸勇憨厚笑了笑,專心的烤著排骨這香腸。
香腸裏的肥肉受熱劈啪一聲把外麵皮炸裂開,露出裏麵紅色的油,香氣飄了出來,陸鳴鳳頓時覺得神經愉悅。
這時候沉香拿出茶具泡了一壺茶,倒在杯子裏,遞給陸鳴鳳。
陸鳴鳳笑著接了過來,讓沉香也一起坐下吃東西。沉香笑著應了。
安穩的過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陸勇便打馬啟程了。
陸鳴鳳還在車廂裏鋪著的被褥裏睡著,本有些發熱,渾身是汗,被這馬車跑起來的風一吹,總算舒服了,也不顧馬車顛簸,翻了身又睡著了。
夢裏似乎有很多人向她招手,陸鳴鳳看見諾姐兒也站在人群中,她那麽小,幾乎眨眼就淹沒在了人海,陸鳴鳳一時著急,心頭巨駭,想要伸手抓住她,卻怎麽也夠不著……
“諾姐兒!”
一聲尖叫,陸鳴鳳醒來,聽見馬車輪子咕嚕咕嚕的響著,原來隻是一個夢,她心頭微定,放下心來。
可是有惴惴不安,心裏再也安穩不下去了。
她隻想著快點到陵源村,挖地三尺也要把玉佩找到,然後回到臨安準備去楚國。
此時遠在京城到臨安的路上,一隊人頗有些狼狽的前進著。日頭正盛,人站著不動也會被曬的熱火朝天,更別說背著包袱,一路全靠腳力了。
一個婦人哎喲一聲倒在地上,一個年輕少女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口中忙喊著:“娘,你沒事兒吧!”
一個青年男子遞了一個水囊過來,少女擰開水囊便往婦人嘴邊喂去。
這婦人正是陸李氏,少女就是剛滿十一歲的陸春荷,青年人則是陸鴻。
自從陸鳴鳳入了冷宮後消失,宮玨翌震怒,宮玄遲便讓人摘了陸府的牌子,陸家這些親戚也就被趕了出來。
這一行人獨獨沒有李璧月一家人,這倒是有些奇怪。
而此時在京城中的靖親王府裏,一個妙齡少女正浣水洗頭,若是陸鳴鳳見了,一定會大驚失色。
這正是三房的獨苗,李璧月,自幼養在安北鎮齊家的小姐。
此時李璧月的臉頰紅彤彤的,由著婢女春笙往頭上淋水,麵上洋溢著少女的歡喜和春心已動。
春笙拿了幹淨帕子給李璧月擦頭發,有用桂花頭油頭發細細塗抹,不一會兒,頭發便被烘幹了,散發著柔順的光澤,三千青絲潑墨般讓人心神愉悅。
晚間,李璧月正在綰頭發,便聽說王爺回來了。她頓時丟了簪子往外跑去。
宮玄遲正和驚雷說話,便看見少女的身影跑進來:“表哥!”
驚雷識趣的退下,心中腹誹,這剛走了一個陸姑娘,又來一個李姑娘,不過看樣子,這陸姑娘和李姑娘並不一樣,主子對這李姑娘格外有些不同,像是十分寬容。
李璧月滿臉歡喜的跑到宮玄遲的身邊,毫不拘束的拉著他的手左右搖擺:“今日有沒有給我帶好玩的好吃的啊?”
這樣的李璧月,和當初在臨安城裏的那個端莊賢淑的姑娘截然不同。
宮玄遲笑著搖頭道:“你呀,就知道我一回來就來討東西,聽說千鼎閣出了京城最時興的首飾,我讓人給你去買了。”
李璧月頓時撒嬌道:“就知道表哥對月兒最好了。”
宮玄遲笑而不語,不多時便有丫鬟來布菜,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李璧月看著宮玄遲的樣子,像是星星凝視大海,有種別樣的神情。
宮玄遲溫柔的給她夾了菜,笑著道:“這是牛肉的腱子肉,鹵過的,你嚐嚐。”
203 回村
李璧月勾唇一笑,目光璨然,笑容像是一個吃了糖的孩子。
她也笑著給宮玄遲夾菜,兩人禮尚往來一番,才各自吃起飯來。
不多時,春笙便走了進來,見王爺也在,頓時嚇了一跳,忙要退下去,卻被李璧月叫住。
“怎麽了?”
春笙止步,走進屋裏,手上抱著幾件折疊整齊的錦緞衣裳。
她有些猶豫,吞吞吐吐道:“櫃子裏找道這麽幾件衣服,是年輕女子的衣衫,奴婢想著會不會是王爺給小姐做的……”李璧月立刻站起身,翻看著春笙手中抱著的幾件衣服。
顏色都很素淨,這點倒是和她的風格有些相似,繡的花紋格外繁複精致,做工自然不必說。
可是……這尺寸和她卻有出入,她身材不算高挑,這衣服穿上隻怕是太長了些。
宮玄遲看見這幾件衣服的時候,心裏一驚,因為這是陸鳴鳳在王府住著的時候,他讓王府的繡娘做的,繡工布匹自然是百裏挑一,陸鳴鳳身材偏瘦,高挑有型,這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給李璧月的。
見李璧月看過來,他麵色不驚,早已經恢複平常,李璧月有些疑惑:“這衣服是誰穿過的嗎?”
宮玄遲淡淡一笑:“是先前幾個歌姬舞姬在府上,求的封賞,我還沒有讓人送過去。”
李璧月神色頓時有些難堪,猝然收回放在衣服上的手,避之不及的退了兩步。
她自詡是清白女兒,怎麽院子觸碰那些勾欄瓦舍裏下等人用的的東西,隻覺得惡心不止。
隻見她突然抓住宮玄遲的手,誠心道:“以前的事,咱們就不提了,表哥,以後你不要再去那種地方了好不好,你若是喜歡,若是……”
她有些難以啟齒的猶豫片刻,才鼓起勇氣道:“你若是喜歡,以後找良家女子,納為姬妾,也……也比外麵的人幹淨啊。”
宮玄遲遂笑道:“好,月兒說的都對。”
李璧月又羞又臊,她是巴了齊老太太的光,才能進王府,稱宮玄遲為表哥。
其實若不是因為齊老夫人撫養過她,她這堂堂靖親王宮玄遲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如今這事兒,倒是鬧得她有些羞臊。
此時陸鳴鳳已經和陸勇他們已經到了安北鎮,陸鳴鳳招呼陸勇停車,到路邊的麵攤前要了三碗陽春麵。
那買麵的婦人看了她們半晌,陸鳴鳳心中疑惑,難道他們認識嗎?
那婦人轉身便回到鍋邊去丟麵,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回想什麽。
陸鳴鳳直到麵端上來的那一刻,才陡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當初在安北鎮的時侯曾經帶著三妹四妹還有黑虎,身無分文的時候,在這個麵攤吃過麵,當時實在太窮,就叫了一碗麵,想想那時候,還真是心酸。
時間過去快一年,突然覺得物是人非,那時候真是被窮怕了,窮則思變,否則她或許還帶著兩個妹妹在陵源村吃苦隨時擔心妹妹沒陸家祖屋的陸洪氏賣了人。
如今四妹在靈月宗這樣的大地方拜師學藝,三妹在臨安陸府吃喝不愁,倒是讓她覺得好像十分滿足了。
給錢的時候,陸鳴鳳多給了十兩銀子,那婦人驚訝的要把錢還回來,陸鳴鳳轉身上了馬車,對那婦人一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初你多贈的半碗麵,我銘記於心,後會有期。”
說著便讓陸忠駕車走了,那婦人呆呆站在原地許久,才收了銀子。
陵源村的路,有些變化,可能是去年洪災,卷著沙土泥流覆蓋了的緣故,原來的路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了。
不過好在陸鳴鳳還記得陵源村的方向,順著方向走,總不會走錯。
夏日驕陽有些曬,陸鳴鳳想到村裏的瓜田,不知今年可結瓜了沒有,若是有,便在張三嬸家拿銀子買幾個,放在井裏鎮一下再吃,冰冷可口,想想都覺得痛快。
漸漸的,陸鳴鳳看到前麵一個石碑,紅漆大字寫著陵源村。
是這裏無疑了,陸勇駕著車剛進村頭,陸鳴鳳便睜大眼睛看前麵,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幾棵巨大的桑椹樹,她心裏湧起一種感觸,沒想到在天崩地裂的時候,這兩棵樹能夠幸免於難。
這不得不讓她覺得有些震撼。村子裏都改頭換麵,有很多新修不久的屋子。按照記憶,陸鳴鳳讓陸勇駕車到了村子中央,那裏應該是村長李福的房子。
三間新色的青石瓦房外圍著一圈柵欄,院子外有幾顆十多年大小的泡桐樹,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陰影。簷下有個四五歲左右穿著粗布衣服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用樹枝寫寫畫畫。
陸鳴鳳仿佛看到了當初在村頭,四妹的樣子。不禁有些感觸,待回過神來,便對屋裏喊了一聲:“李叔在嗎?”
她一連喊了幾聲,裏麵就一瘸一拐地跑出一個人,斑白的頭發已顯老態,陸鳴鳳一眼便認出來,這是李福。
李福看著門外的陸鳴鳳幾人,一時沒回過神,他第一個認出了陸勇,這才反應過來,一旁這個是對他恩重如山的陸家四房的二丫。
“二丫!”
李福幾步跑過來,打開柵欄的大門,放陸鳴鳳幾人進了院子。
他激動得雙手顫抖,看著陸鳴鳳半晌說不出話來,便招呼幾人進屋坐。
屋裏擺設儉樸,有幽幽涼氣從地上滲出來,讓人除去一身的暑氣,不由覺得十分舒服。
陸勇這才給陸鳴鳳道:“福叔是兩個月前從臨安回陵源鎮的,”
福叔也連忙點頭:“對啊,我也是聽人說有我孫女的蹤跡,就連忙趕回來,沒想到我那個傻兒子,還是給我留了個念想,否則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他說著目光又望向簷下玩耍的小姑娘,目光柔軟。
陸鳴鳳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著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不禁覺得羨慕。便笑著對李福道:“如今你既然閑在家裏了,想來也沒有什麽收入,你也知道,福興樓如今遍布臨安,收益可觀。”
李福點了點頭,陸鳴鳳說的是事實。
陸鳴鳳又道:“如今這孩子,父母雙亡,也隻有您一個親人了,不若認了我做幹娘。”
李福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一個這麽厲害的幹娘,以後誰敢欺負這孩子。
他忙笑道:“這自然是好的,隻怕這孩子沒有福氣……”
204 認親
見李福客氣,陸鳴鳳便笑道:“李叔您還是我的幹爹呢,這孩子認我做個幹娘,不是理所應當嗎?”
見陸鳴鳳這樣說了,李福便不再推辭,笑著對陸鳴鳳道:“這孩子大名叫李明杏,杏丫頭,快來叫幹娘。”
小姑娘聽了,噔噔噔的邁著小短腿便跑了進來,見這麽好看的大姐姐,有些不好意思一頭往李福那裏跑去。
李福笑道:“這孩子,怕生,二丫你別介意。”
陸鳴鳳想了想,從頭上取了一對簪花放在手心裏:“杏丫頭,來幹娘這裏,幹娘有好看的花花。”
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東西,那小丫頭頓時雙眼發亮,可是也不過去,隻抬頭看著李福。
李福點頭對她柔聲道:“東西不能要,這是幹娘,你要喊她幹娘。”
看著杏丫頭,陸鳴鳳就想到諾姐兒,心中頗有感慨,隻覺得和孩子十分親近。
杏丫頭眉眼彎彎笑容溫暖人心,看著陸鳴鳳,有種莫名的親近。
“幹娘!”
這一聲道聲音脆生生的,十分受聽。
杏丫頭緩慢的靠近陸鳴鳳,眼神中充滿笑意。陸鳴鳳蹲下看她,從袖子中拿了一個緗色的蝴蝶荷包給她。
“這個荷包送給杏丫頭了,杏丫頭喜歡嗎?”
李眀杏水靈靈的眸子閃了閃,笑著點點頭:“喜歡,謝謝幹娘。”
李眀杏拿著荷包放在李福手中,笑著看了陸鳴鳳一眼:“荷包要爺爺保管。”
這小大人模樣,的確讓人十分喜歡,不過陸鳴鳳還有要事要辦,也知道不能遲了,便站起身。
李福以為他們要走,心裏一急,忙道:“別急著走啊,外麵這麽熱,你們等一下,我去後院給你們切一個西瓜來。”
他很快又跛著腳跑了過來,手腕處抱著一個大大的西瓜,陸勇身上有一把短刀,把西瓜劃開成幾分,幾人拿著解渴。
待說了一會兒話,陸鳴鳳便提出去之前住過的村頭看看。
李福並沒有多心,覺得如今在外麵發達了,能夠想到會曾經住過的地方看看,這是念舊情,人之常情。
他欣然答應,吃過西瓜淨了手,李福就鎖了門,陸勇自告奮勇的抱起杏丫頭,幾人同行往村頭走。
有村民駐足和李福打招呼,有不少新麵孔,陸鳴鳳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陸鳴鳳,隻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停下認識。
“陸二丫!”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陸鳴鳳轉頭便看見後麵一個小坡上,陸洪氏正往她這裏來,衣衫到處都是補丁,看著狼狽不堪。
陸勇和沉香也認出這是之前在臨安陸府住過的老太婆,好像是小姐的祖母。
陸洪氏日子過的並不好,如今住在茅草屋子,和大兒子相依為命,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陸洪氏心裏痛恨得很,當初若不是兒媳婦陸李氏一家把自己哄騙回來,她是怎麽也不願意從臨安回來啊。
如今竟然看見四房的孫女回來了,怎麽也要求個活路。
陸鳴鳳看著她,眼神清冷:“陸洪氏有何貴幹?”
“我是你奶!你個沒大沒小的東西!”陸洪氏還是改不了那種脾氣,一聽陸鳴鳳這稱呼,便要跳起來咬人。
陸鳴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了一眼陸勇和沉香,轉身就往前走,並不打算要理會她。
陸洪氏見自己被無視了,頓時氣的要跳起來,可是她上課年紀,哪裏能有陸鳴鳳他們走的快。
李福憐憫的看了陸洪氏一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陸洪氏都是自找的,若是沒有苛待過四房幾個孩子,陸鳴鳳也不會虧待她。
想當初他不過是幫了陸鳴鳳一點忙,就得了陸鳴鳳的不少幫助,可見這孩子是個心裏清楚明白的。
陸鳴鳳頭也沒回,並不打算管她,陸洪氏就是為老不慈,她最看不起她的父親母親,憑什麽最後隻有自己能管她。
陸洪氏見陸鳴鳳越走越快,就要快看不見身影了,登時急了,大喊了一聲陸鳴鳳,便噗通跪倒在地。
李福驚了,怎麽也沒有想到陸洪氏還有這麽一招,心中著急,又不好去扶她。
陸鳴鳳聽見聲音依舊不回頭,李福一時不知所措,左右猶豫,還是選擇追了上去。
這下陸李氏傻眼了,她也沒有想到陸鳴鳳會這麽不顧世人眼光,竟然就這麽讓她跪著,頓時周圍便有看熱鬧的人圍上來。
陸鳴鳳高聲道:“她愛跪誰跪誰,跪天跪地跪天王老子也和我沒關係,為了錢,老臉都能不要。”
可是這麽多村民圍著,她也不能直接去村頭挖地找玉佩吧,陸鳴鳳尋思著,幹脆折身回去,一把將陸洪氏扶了起來。
陸洪氏完全摸不清陸鳴鳳的套路,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聽她突然柔聲道:“陸洪氏,我當初可是單獨立了女戶的,你別總是自稱是我奶,我母親父親都是被你害死的,你有什麽臉在我麵前裝可憐。”
陸洪氏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麽,陸鳴鳳又道:“您有事,就找大房,二房再不濟還有三房,做什麽一定要死纏難打的揪著我不放啊?”
陸洪氏聽著,隻覺得悔不當初,若是當初知道她有這能耐,她隻會把她當神仙貢起來,哪裏又會把她攆了出去啊!
“我,我……”陸洪氏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顯然是不知還如何應對,不過最後還是說道:“不看佛麵看僧麵,血脈親情,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你就算是靠在我生養了你父親,也該念著舊情。”
陸鳴鳳伸手示意她別說了,點頭道:“好我念著最後一點情誼,給你銀子,這總可以了吧!”
陸洪氏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抹著眼淚道:“一群沒良心的,全以為我貪圖那點錢財,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那麽多錢又有什麽用啊!”
她哭聲震天,讓人覺得十分聒噪,陸鳴鳳站起身,讓沉香給了她十兩銀子,陸洪氏那些銀子,一副不想要的樣子卻怎麽也沒有丟了。
陸鳴鳳笑著看她,“十兩銀子,也夠你幾年的吃穿用度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李福見陸鳴鳳轉身走了,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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