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7)
05 掘地三尺
陸洪氏雖覺得陸鳴鳳如今這身家不菲,還給這麽點銀子心中覺得不愉,可是陸鳴鳳這性格,隻怕她鬧下去也無濟於事。
陸洪氏心裏明白,有總比沒有好,得了十兩銀子便也沒有再聒噪下去,也沒有揪著陸鳴鳳鬧騰了。
天色有些陰,夏天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陸鳴鳳看著倒像是要下雨了,陸洪氏也不鬧了,她如今的生活還有另外三房能夠照顧,她可不願意湊熱鬧。
隻要陸鴻還要考取功名,就必須好好贍養陸洪氏,否則別人一定會戳二房的脊梁骨。
日頭被烏雲遮住,這時候天空中聚集著數不盡的小蚊蟲,撲閃著翅膀停留在半空中,這樣子是要下暴雨無疑了。
陸鳴鳳站著被咬了好幾個紅包,忙叫人走了。她還是往村頭走,頂著會淋雨的危險,如果入夜了來,隻怕視線不好,看不清楚位置。
趁著天光,趕緊做個記號,晚上帶人來,就簡單多了。
陸鳴鳳記得母親信中寫道是在桑椹樹根下。她就圍著書轉了兩圈,突然注意到被洪水衝刷後,一棵樹下呈現出漩渦狀,甚是奇怪。
她多看了兩眼,暗暗決定今夜就來一探究竟。
暴雨如期而至,陸鳴鳳幾人剛到李福家不遠處,連忙快速的往前跑,到了簷下總算沒有被淋濕。
杏丫頭以為是在玩遊戲,高興的咯咯直笑。
李福讓他們坐在堂屋裏歇息,自己轉身進了廚房,不多時一陣醪糟的香氣傳來,隻見李福端著一個臉盆大小瓷盆,燒了滿滿一盆醪糟。
陸鳴鳳不禁感動,李福是個厚樸的人,當初村裏人一起舉薦他做的村長,如今雖然村長換個人,不過李福的為人卻是不二說的。
李福把瓷盆放在桌上,又轉身進去拿了幾個小碗出來,笑著照顧幾人:“淋了雨,也沒有什麽好招待你們的,喝點甜酒湯暖暖身子。”
陸勇梳著大拇指道:“李叔真厚道,這麽一鍋湯,怕是要耗不少醪糟吧!”
李福擺擺手:“說什麽耗費不耗費,這屋子都是拖了二丫的福才建了起來,地窖裏倒是有兩刀過年時醃的臘肉,隻是太粗鄙,不好拿出來。”
陸鳴鳳明白,自然也不會見怪,甜酒湯放了不少糖,入口甘甜,讓人不住回味。農家的兩樣東西,一是鹽,二是糖,除非年節裏,一般是不會拿來這麽用的。
陸鳴鳳心中微動,並不言明。隻想著在安北鎮給李福買幾罐糖和鹽放在家裏,再給杏丫頭和李福也兩身衣服。
快要天黑了,李福去院子的小菜圃裏摘了些許青菜回來,去地窖裏提了一刀醃製得黃亮黃亮的臘肉出來,一刀切成兩半,把肉切成小肉丁,用油炒香了便把洗好的青菜丟進去。
陸鳴鳳在一旁打下手,感覺像當初母親還在時那樣溫馨。
用蒸籠蒸的飯,是去年的穀米,有些黑點,但還是很香,幾人都吃了近兩碗飯才飽了放下碗。
李福站起身在一個屋子裏去抱了一大捆幹稻草出來,陸勇連忙去幫忙接著。
“今兒就在李叔這裏安心歇著,有你們住的地方。”
沉香忙道:“不用管我,我要給小姐值夜的,隨便拿張椅子就行。”
陸鳴鳳笑道:“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吧。”
沉香惶恐,卻被陸鳴鳳打斷她的話:“我一個人認生,你又不是什麽糟踐女子,沒事兒。”
其實在陸鳴鳳心裏,沉香已經是半個妹妹了,她自然不會嫌棄她。
李福笑道:“那行,我給你們把床鋪厚實,睡著才不冷。”
今夜怎麽會好眠,陸鳴鳳心道,隻是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道了,晚上待夜深人靜再行事,才不會引人注目。
李福自然不知道這些事,燒了熱水給幾人簡單的洗漱了,外麵雨勢已經小了,李福把杏丫頭送去屋子裏睡著了,才轉身出來對陸鳴鳳道:“二丫,若是被子不夠,你個樹說,叔那裏還有一床被子,你們身子弱,叔將就著一夜就過去了。”
笑著點頭,讓陸勇去馬車裏吧被褥抱出來,她們的被子已經很厚了,想來是李福把自己的省下來給了他們,便讓陸勇送了一床被子去李福那裏。
這麽忙了一通,才消停下來。
幾人都回了屋子,佯裝睡著。深夜,田地裏有蛙鳴聲如波浪般襲來,還有蛐蛐蟈蟈的叫聲,像是夏日裏的合奏曲。
幾人如同鬼魅般在屋外集合,穿過玉米地,往村頭而入去。
沉香膽子要小一些,有些害怕的拉著陸鳴鳳的手,不敢多看。
陸勇打頭陣,走在前麵,夜黑風高,沒有月亮的夜晚,田地中的玉米杆像是人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雨後的泥巴路有些難走,稍不注意便會踩滑,陸鳴鳳倒是有經驗,沉香就時不時的打滑踩溜,好在陸鳴鳳時時拉著她的。
走在前麵的陸勇突然停下來,手中用來探路的木棍忽然高高揚起,口中輕聲罵了一句什麽,便轉頭叮囑陸鳴鳳兩人:“小心點,下了雨天氣悶,夏天多蛇,注意腳下。”
陸鳴鳳朝田裏望去,果然看見一條黑黝黝的東西還反射著淡淡天光在蠕動,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沉香險些尖叫出聲,好在還是忍住了,沒有給大家添麻煩。不過蛇這種東西沒有幾個女人不怕的,陸鳴鳳心神微定,為了拿到玉佩,便是再難,也要得到。
下定決心,幾人繼續前進,陸鳴鳳突然想到之前曾經親眼看見陸林氏和陸二叔倆個人在田裏做那事兒,心中有些擔心今晚不會遇到這種醃臢事兒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這才下了雨,誰會出門啊。不知覺便到了村頭,陸勇左右張望,確定無人,才對陸鳴鳳道:“小姐,鐵鍬都在,在哪裏下手。”
陸鳴鳳仔細一看,指了一個地方,讓陸勇小心一點,別把東西撬碎了。陸勇低聲應了。
沉香待在陸鳴鳳身旁,看著漆黑的夜色有些恐怖,陸鳴鳳遞了一個火折子給她,沉香點頭表示明白,蹲下後打開火折子給陸勇照明。
幾乎挖了半個時辰,陸鳴鳳都要絕望的時候,總算聽到鐵鍬戳到硬東西的聲音,忙讓陸勇停下。陸勇自然也是聽到了,便沿著周圍,把洞擴大了些。
206 玉佩到手
陸鳴鳳心中陡然激動起來,隻想著如何快些把玉佩拿到手。
陸勇拿著鐵鍬不停的刨土,半晌總算把刨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坑,火折子有些明暗不清,隱約看見一個鐵盒子埋在地上。
陸勇伸手要把盒子取出來,卻被陸鳴鳳阻止了。母親不可能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毫不設防的埋在這裏,一定有什麽問題。
她讓陸勇站到一旁,親自上前去,從沉香手中拿過火折子,仔細一看,果然有問題。
盒子下麵被土遮蓋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孔洞,仔細一看似乎有什麽齒輪在裏麵,倘若不知道的人把手放進去,隻怕會出事。
陸鳴鳳看著這個小小的空洞,不敢動,突然想到脖子上的項鏈。
彩石靠近孔洞,十分的切合。陸鳴鳳這才微微放鬆了些許。
陸勇兩人站在一旁,驚奇的看著,陸鳴鳳順利的把盒子取了出來,
不敢多留,陸勇把泥巴蓋回去,又用一旁的草做了遮蓋,這才有順著原路返回。
一來一回,耗費了幾乎一個多時辰,回去的時候,已經快要五更天了。
陸鳴鳳和沉香回了屋子,偷偷借著火折子的光在屋子裏研究這鐵盒子。
陸鳴鳳記得之前在燕京城外找到黑虎的時候,它帶著自己去了一個地方,在一個石室裏找到了一個相似的青銅匣子。
這個鐵盒已經鏽跡斑斑,幾乎快要鏽穿了,想到這個盒子需要彩石,那個盒子需要玉佩,真是一環扣一環,嚴絲不漏。
不過那個盒子之前離開的時候,讓天罡幫忙收著的,如今天罡在宮玄遲那裏,她必須去拿回來。
不過還是把玉佩先拿到手吧。
經過剛才的研究,陸鳴鳳不敢貿然打開這個盒子,可是四麵八方都看了,並沒有缺口啊。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孔洞,陸鳴鳳想著便伸手輕輕擰了一圈彩石,彩石剛開始並無反應,片刻之後,盒子裏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
陸鳴鳳心想有戲,便看見沒有任何裂縫的鐵盒上表麵如同被生生撕裂一般,兩條對角線處開裂,一分為四,直接打開了盒子。
這樣的情形會讓陸鳴鳳一驚,看起來,這個石頭倒成了一把鑰匙,難怪當初母親要把彩石放在信中,想必就是想提醒她吧,結果自己太糊塗,又被各種事情纏身哪裏有什麽時間。
陸鳴鳳等了一會兒,發現的確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把盒子裏的一個小木盒取出來。
小木盒子做工精致,久放地下多年卻並未損壞,仔細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檀木。
那也難怪了,小心的捧著盒子,木盒子沒有外麵那個盒子那麽麻煩,輕易便打開了。
一個通體殷紅如血的玉佩靜靜的躺在盒子中,像是飲了人血一樣,紅得震撼人心。
不過楚國禁地那種地方,有這種稀罕物件兒倒也不稀奇,隻是陸鳴鳳伸手拿出玉佩,卻發現玉是暖的,差點手一抖,把玉佩摔了。
怎麽會是暖和的,像是被人一直貼身帶著一樣的溫度,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別的不對勁的地方,陸鳴鳳把它仔細的收在荷包裏,貼身放著。
接近天亮的時候,外麵又下起了雨,雨水如同蠶食桑葉一般,發出沙沙細響聲。
陸鳴鳳一直沒有睡著,沉香倒是睡得很香,動也沒動一下,陸鳴鳳心裏尋思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突然發現當初想做的事一直沒有來得及做。
從皇妃到棄妃,從鄉下泥腿子到金尊玉貴的德妃娘娘,從少女到成為母親,她這一路走得太快了,都沒有來得及往後看過。
宮玨翌沒有再滿天下搜捕她,不知是出於何意,可是這讓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隻要宮玨翌不要來煩她,她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她心裏突然閃過一道念頭:宮玨翌就算不會再糾纏她,總不能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吧,難道說……他認為諾姐兒不是他的孩子?
雖然覺得宮玨翌這人太卑鄙,可是又覺得他很可憐,倘若他是個平常人,或許一股不用每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一群隻有利益的人中苦苦掙紮了。
這種念頭一閃而過,陸鳴鳳苦笑不已。她竟然會去憐憫一個傷害自己的人,不是很可笑嗎?
她可憐別人,又有誰可憐自己呢?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想來自己的可恨,就在於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吧!
陸鳴鳳覺得,與其可憐別人,不如好好愛自己。
想當初,她還是陵源村裏一個孤苦無依,還要照顧兩個妹妹的可憐人,若不是黑虎,她們早就死了。
那麽多人醜惡的嘴臉擺在她麵前的時候,她也很恐懼,隻是她知道,哪怕是閉著眼睛也必須把要走的路走完。
當初她隻想保護妹妹,把爹娘留給她的兩個妹妹照顧好,可惜事與願違,三個姐妹分地離散,如今三妹的命已經被決定了,她隻有十多年的日子,四妹才五歲,便離開她去了靈月宗。
自幼離開親人,一定是很孤獨的,陸鳴鳳覺得對玲兒真是虧欠太多,倘若她真的把她們保護好了,又怎麽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此次回去之後,就帶著三妞離開臨安,離開大曆,三妹隻有十多年的壽命了,她還那麽小,作為姐姐,她想要把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她看看。
看看這天下的山川河流,去她從未去過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至少此生不會留有遺憾了。
到時候還有諾姐兒,寫信問問四妹是否想去,若是她不願意待在靈月宗,就把她一同帶走。
她心裏這樣想著,不知覺還是睡著了,雨水嘀嗒的聲音遮蓋住了蛙鳴和蟲叫聲,半個時辰後,她才聽見有人在呼喊她,緩緩睜開眼,看見沉香近在咫尺的臉,險些又被嚇暈過去。
“小姐,該起來了,咱們要啟程回臨安啊!”
沉香著急的搖了搖陸鳴鳳的手,發現她久久不應聲,往日裏小姐絕對不會這樣啊,這可真麽辦,急壞了沉香。
陸鳴鳳睜開眼,見道沉香焦急的模樣,忍不住一笑。
207回城
陸鳴鳳感覺像是迷霧陣陣中,聽見召喚聲,半晌她才睜開眼,感覺有些疲憊。
沉香目光擔憂的看著她,陸鳴鳳才完全清醒過來。
“怎麽了,這樣看著我?”
陸鳴鳳言語中好奇,沉香這才道:“沒什麽,就是陸勇說咱們該啟程了,這天氣有點反常,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反常?陸鳴鳳心裏一驚,怎麽會呢,夏季多雷雨,這是正常的,若因此就覺得不對,那麽也不合常理。
想來陸勇自然是有他判斷的依據,他是個比較實誠的人,不是個亂說話嘩眾取寵的人。
想到去年夏季一連許久的雷雨,陸鳴鳳心中一驚,難不成去年發生的事,今年又要再次重演嗎?
青平郡一帶多山,若是真的再次洪災泛濫隻怕又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說實話,陸鳴鳳真的不希望再出現那種事了,畢竟這裏也是她長大的地方,李福他們一輩人都世代生活在這裏,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家,又要被洪水毀之一旦,這樣的結果真是難以接受。
陸鳴鳳想著,便穿好衣服快速跑了出去,堂屋裏的桌上煮了粥,陸鳴鳳問道了肉粥的香味,不過她沒有管這個,直接跑了出去。
見陸勇和李福都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麽,連帶著杏丫頭也聚精會神,動也不動的看著。
陸鳴鳳心中疑惑,走上前去,地上長龍一般黑色的東西在往山上移動,陸勇聽見聲音轉過頭來:“小姐!”
陸鳴鳳點頭,繼續看著那黑色的東西,原來是螞蟻搬家。從未見過如此壯闊的螞蟻搬家,這猶如長龍一般的聚在一起,浩浩蕩蕩的逃難般的離開這片土地,可是和陸勇口中所說的天氣反常有關?
生活常識告訴她,這事兒絕對不正常,沒有說這麽壯大的碼螞蟻群傾巢而動的。
陸勇看著陸鳴鳳眼中複雜的神色,這才對她道:“小姐,準備好了我們就回城吧,此事宜早不宜遲。”
李福聽到他們要走,立刻站起身:“別急,吃了早飯再走也不遲,總不能空著肚子趕路吧,這樣對身體不好。”
想到原本準備去安北鎮給李福買些東西送回來,看天色陰沉到這樣,也不好再返回來,若是遇見了大雨,隻怕今日就不能走了。
左右尋思片刻,陸鳴鳳從荷包裏拿了一張銀票出來,什麽也不說,便要往李福手裏塞,李福一見這一百兩的銀票,哪裏肯收下。
隻是陸鳴鳳態度堅持,甚至說若是李福不收下,她就不來陵源村看他了,飯也不吃就走,李福一聽,這才急了,隻好收下。
李福是個實誠人,一輩子沒有見過這麽大麵值的銀票,此時手都在抖,忙照顧陸鳴鳳進去把飯吃了再走。陸鳴鳳便也應了。
李福用的臘肉熬粥,加了一點生薑,放了蔥,香味濃鬱,是陸鳴鳳喜歡的味道。
她也沒有客氣,拿著碗吃了兩碗飯才歇了筷子。李福看著直笑:“二丫,以後你來,福叔還是這樣給你做好吃的。”
陸鳴鳳笑得眉眼彎彎,連連應好,和李福說了幾句話,帶著沉香上了馬車,馬車揚長而去,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陸鳴鳳雖覺得有些傷感,還是沒有回頭。
剛上了官道不就,身後就如同打雷一般的雨點聲轟隆隆的不期而至。
越往前走雨勢似乎越小,陸鳴鳳突然明白了陸勇為何要那麽急的催促她趕緊離開了。
隔著車簾,陸鳴鳳問道:“你覺得這螞蟻有什麽奇怪之處?”
陸勇正駕車,聽著笑了一聲:“當初去給別人當護院之前,小的也是山上的獵戶,當初就是遭了洪澇,才不得已去京城謀生路,對於這種自然現象,一直十分清楚。”
陸鳴鳳想起當初把陸氏八兄弟買回來的時候,也聽他們自己說過,隻是自己沒有當回事兒,有些記不清楚了。
如今聽他們一說,這才明白,釋然道:“那你說說有什麽說法?”
陸勇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感覺是馬車跑的太快,外麵風大,陸鳴鳳戚在門口,隻覺得臉上被風吹的麻木。
“這麽多螞蟻一同搬家,自然是不對勁的。”他頓了頓,馬車轉了一個彎:“這麽多螞蟻如避猛獸,齊齊往山上跑,想來是不就就會有暴雨,並且雨勢一定很大。”
陸鳴鳳點頭讚許:“我也是這麽想的。”
坐回馬車裏,陸鳴鳳心裏還想著事,馬車一直快速往前走著,入夜了,馬已經沒有力氣了,依舊在馬車上過夜,陸勇守在門口。
這邊已經沒有下雨了,陸鳴鳳心裏安穩了些許,可是她也睡不著了,沉香不知事情,隻倚著車廂便呼呼睡著了。
想著回去的事,陸鳴鳳覺得有些煩躁。回去的事還很多。如果真的有洪災,隻怕朝廷也要動蕩。
記得從楚國回來時候,一路上十裏一崗,嚴加戒備,到時候一旦大曆出了什麽事,隻怕虎視眈眈的楚國就會趁虛而入。
她莫名想起那個男人,見慕容淩風的男人,他曾經抱過她,那種感覺好奇怪,如今她仍然記得很清楚,他對她……好像很不一樣,可是她真的從未見過他啊。
想到這裏,陸鳴鳳覺得生活像是一團漩渦,被攪得亂七八糟,絲毫沒有她想要的樣子。
馬兒嚼攪草莖的聲音輕微,在寂靜黑夜裏反而很明顯。
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因為她的生活都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誰又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來臨呢?
仲夏下過雨的夜晚,空氣微涼,卻並不刻骨。她腦海中不斷的閃過很多人的身影,她想著以後要怎樣生活,要怎樣把諾姐兒帶回來。
她真的很想很想她,陸鳴鳳甚至害怕,久了,諾姐兒就記不得她了,這麽想著,心裏越發不好受。
外麵有麻雀嘰嘰喳喳的飛來飛去,陸鳴鳳再次醒來時,已經天明了。
陸勇在給馬喂水,準備啟程了。
看樣子,今日就能回臨安城。這算是不好的情況裏的唯一一點亮光。陸鳴鳳覺得難得有這麽一刻僥幸的放鬆,不由精神大好。
什麽也不管,回去之後先到家裏的酒樓大吃一頓,放鬆一下,整頓一下再出發。
208 東家
馬車進臨安城的時候,陸鳴鳳正撩開車簾四處張望。
臨安城白日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挎著菜籃子的婦人從路旁經過,玩鬧的小孩舉著冰糖葫蘆歡聲笑語,商販們麵上堆笑,招待買主……一切都是那麽和諧。
馬車一路進了陸府,太久沒有得過鬆閑的日子,陸鳴鳳進屋讓馮嬤嬤發了熱水,仔細梳洗一番,穿著一件幹練的鵝黃色窄袖夏衫,發髻上簪了一根素淨的白玉簪子。沒有一絲多餘的累贅,看起來幹淨素淨。
因為這兩日忙著趕路,陸勇和沉香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陸鳴鳳讓陸勇把車駕出來,一起去福興樓好好吃一頓飯,在回來拉直了好好睡一覺。
兩人自然沒有意見,歡喜的應承了。
福興樓如今是家大業大,在臨安城裏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老大了。
羅掌櫃能有這樣的才華,陸鳴鳳十分欣慰,到酒樓時,羅掌櫃正在門口彎腰負手看著什麽。
“羅掌櫃!”聽到這一聲喊,羅掌櫃看過去,見是陸勇,像平時一樣和陸勇笑著說了一句,陸勇這才道:“東家今日也來了。”
羅掌櫃以為自己聽錯了,並沒有理會,至到陸勇再次重述了一遍,他這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快步走到陸勇身後,見一個婢女正扶著一位小姐緩緩下了馬車。
羅掌櫃半眯著眼睛仔細的瞧了一眼陸鳴鳳,登時驚了一跳:“東家?”
陸鳴鳳抬頭朝他微笑,麵容溫和,這不就是當初那個口齒伶俐,聰慧過人的那個丫頭。
陸鳴鳳朝他點點頭笑了笑:“找個上好的包間吧。”
這時候已經過了吃晌午飯的時候了,福興樓下麵大堂還是坐滿了,陸鳴鳳不由吃驚。
羅掌櫃這才一邊帶著陸鳴鳳幾人上樓,一邊道:“東家,我們福興樓換了宮裏告老退下了的禦廚傳人,這人年紀輕輕,的確是個厲害的,分店就沒有這邊總店的生意好了。”
說著,他露出了為難無奈的樣子,陸鳴鳳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沒事,羅掌櫃,福興樓能做成這樣,你功不可沒。”陸鳴鳳環顧四周,布置得別具匠心,可見羅掌櫃是用了心的。
聽見東家讚賞,羅掌櫃笑道:“還是多虧東家信任,把福興樓全權交給我管理,還有陸勇他們八兄弟,真是盡心盡力,也為福興樓付出不少心血啊。”
陸鳴鳳知道陸氏八兄弟的功勞,隻是聽見羅掌櫃親口說出來,並沒有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她這才發自真心的笑了笑,看來羅掌櫃也不是個好大喜功的。
他有才華,也謙遜,當初在安北鎮福興樓卻沒有進展,想來也是林東家防備心太大,不願意讓羅掌櫃來完全管事兒吧。
想到林員外,陸鳴鳳就想到張元寶那張惡心的臉,其實自己從來不是什麽好人。害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張元寶死狀真是慘烈,雖然不是她親自出手的,但是即便那夜沒有出事,她也一定會親自動手,怎麽也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羅掌櫃見陸鳴鳳不在狀態,便也沒有再說,徑直把幾人帶到了三樓,三樓是貴賓室,不是誰都能到三樓來的。
三樓的房間裏,幾張雕刻得奇形怪狀的桌子十分有藝術感,即便是在現代,這樣一塊木雕的桌子,也是價值不菲的。
陸鳴鳳看著,心中微動。曾經的陸鳴鳳,是不是有點傻啊,擁有這麽大的產業,竟然還渴求單純的愛情,這下好了,家沒了,孩子也被搶走了。
自從自己醒了之後,她下定決心要替陸鳴鳳正真的活一次。
不過,這次不是要如同曾經一樣,而是……燦爛的活著,讓那些曾經利用她的男人都仰望吧!
“羅掌櫃,安排廚子把拿手的菜都做一份,做完了就讓他來見我一麵。”
羅掌櫃應聲,讓夥計在旁邊伺候。
陸勇和沉香直愣愣的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僵硬,陸鳴鳳哭笑不得:“你們這是如臨大敵呢?過來坐啊!”
兩人更是不敢動了,陸鳴鳳不喜歡古代這些條條框框,被束縛著活的多累啊!
“再不坐下,你們的月例都給扣了。”陸鳴鳳幹脆威逼。
誰知沉香和陸勇還是搖頭:“便是主子不給月例,也不能壞了規矩啊!”
陸鳴鳳這才放柔了語氣:“你們兩個,是我的大功臣,在我心裏,你們就是哥哥,妹妹,你們不是下人,是家人,坐下!”
這下,沉香和陸勇兩人眼角溫熱,從沒有那個主子這麽對她們說過話,不禁感動得不知言語。
陸勇最先反應過來,既然主子都這麽說了,還有什麽要顧及的,再不坐下就是拿喬端架子了。
沉香見狀也走了過來,坐在陸勇一旁,陸鳴鳳看著這兩人,眼中笑意愈發的深了。
沉香和陸勇兩人不知所以,還傻乎乎的笑著。
菜很快就端上來了,第一份是香酥雞,這是陸鳴鳳特別喜歡的一道菜,在京城也是有這道菜的,記得有一次晚上跑去靖親王府,那時候她還不在,是真正的陸鳴鳳,在靖親王府和宮玄遲吵架,結果最後就是因為這麽一道香酥雞和解的。
想到這裏,她不禁覺得好笑,說以前的陸鳴鳳好笑,她怎麽會跑去和宮玄遲吵,真是傻乎乎的。
“小姐?”
沉香見她走神,忙喚了她一聲,陸鳴鳳回過神來,對沉香兩人笑了笑:“無妨,動筷子吧。”
說著便看見每一塊香酥雞外麵都插了一根青色的竹簽,可以讓人直接拿著竹簽吃,這樣方便又有趣。
這麽現代化,陸鳴鳳甚至有點懷疑,這廚子不會是新東方出來的吧!
裏皮焦黃酥脆,一口咬下去,脆香的味道彌漫口齒間,鹵香中有淡淡的茴甜,讓人覺得口齒留香,真是愛不釋手。
第二碟菜上來的時候,這碟子菜已經光碟了。
那小二十分知趣兒,沒有露出想笑的意思,低眉順眼的端著空盤子下去了。
第二道菜,是翡翠色的蘿卜一樣的東西,陸鳴鳳以為真的是蘿卜,結果夾了一點,發現軟糯得緊,入口糍糯,竟然是蘿卜,這個簡直是別具匠心。陸鳴鳳真的是讚不絕口,這廚子有兩下子的。
209 技術入股
菜上了一半的時候,羅掌櫃抱著個琉璃瓶子氣喘籲籲的跑上來。
陸鳴鳳看見那個裝著水兒紅液體的琉璃瓶,有些好奇:“這是什麽?”
羅掌櫃把瓶子放在桌上,故作玄虛的並不回答,把瓶口打開,陸鳴鳳發現這個很像現代的雞尾酒果酒一類的東西,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瓶子上麵的塞子一打開,頓時屋子裏彌漫著桃子的香氣,陸鳴鳳一驚,拿過琉璃瓶仔細的看了看,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些許,細細的嗅了嗅……的確是果酒。
“這是哪裏得來的?”
陸鳴鳳一臉驚奇,這東西太前衛了吧,讓她不得不多想,會不會遇到老鄉了?
見東家感興趣,羅掌櫃這才道:“是一個行商送的,說是從西域帶回來的。”
西域?難道還有另一個地方,就是她從前生活的大陸?
不可能,陸鳴鳳立刻自己否定了這個可能,這根本就不是平行的世界。
感覺心裏大起大落,陸鳴鳳調整了情緒,點了頭,把酒瓶遞給陸勇,讓他給羅掌櫃也倒一杯試試,沉香覺得酒味有點奇異,可是又覺得特別好喝。
她紅著臉看著陸鳴鳳:“小姐,我能再喝一杯嗎?”
“我勻給你吧!”陸勇見沉香格外喜歡這東西,擔心陸鳴鳳不高興,便要把自己杯子裏的分一點給沉香。
沉香頓時羞紅了臉:“誰要你的。”
陸鳴鳳哪裏會在意這點東西,這兩人都是跟著自己賣命的人,她自然是舍得的。
便點頭同意了,隻是叮囑不要多喝,若是醉了,還要陸勇背回去。
不知是酒意還是因為別的,沉香的臉突然紅了起來,把臉遮擋在杯子後麵,不敢看陸鳴鳳和陸勇了。
“哈哈,你怎麽還臉紅了?”陸鳴鳳笑著打趣道:“該不會真的喝醉了,要陸勇背回去吧?”
沉香的臉更加紅了,幾乎能滴出血來,陸鳴鳳便笑得前仰後俯,氣氛活躍,十分歡快。
陸勇也鬧了個大紅臉,他也是沒有娶妻的人,如今二十出頭,正是想要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兒的時候,被這麽一打趣,心中想要的東西,更加清晰了。
“小姐再取笑奴婢,婢子就不理你了。”沉香羞臊著臉道。
陸鳴鳳知道她臉皮兒薄,也沒有再開玩笑了,適可而止才是最好的,她也幫了陸勇不少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這時候,屏風外響起幾聲輕輕的扣響:“東家,我是福興樓的主廚。”
“進來吧。”
話音落,一個七尺男兒走進來,看樣子,他也就三十左右,正值壯年,一身灰色衣衫顯得他低調穩重又樸素。
陸鳴鳳示意讓他坐下,他略微推辭:“不用了東家您有事就說吧,我站著就行。”
陸鳴鳳也不強求,笑道:“聽說你祖上是宮裏的禦廚,想來你的手藝也是極好的,哦,當然我也親自嚐到了,的確是十分的不錯。”
聽到東家這麽高的評價,廚子麵上也歡喜:“承蒙東家看得起,我祖上的確是宮裏的的禦醫,姓徐的。”
陸鳴鳳應了一聲:“嗯,不錯,我很少來店裏看看,福興樓能做的這麽好,你也功勞不小,想來羅掌櫃也和你們說過,在福興樓做事,工錢不在話下,隻要做得好,年底按命排序,有年終獎金可以拿。”
聽到這裏,徐廚子也提起興致:“羅掌櫃說過,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幹。”
陸鳴鳳滿意的點點頭,帶著讚許的語氣道:“好,隻要你們努力,以後三進的宅子都能賣,加油幹,總能出頭的!”
一旁的沉香和陸勇兩人看得目瞪口呆,這豪言壯語說的他們都心動了,小姐也太會說了吧。
隻是小姐什麽時候竟然這麽……她說不出那種感覺,隻覺得小姐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
徐廚子聽著,也覺得心頭一振,福興樓的工價是別處的三倍不說,掌櫃和東家人還很好,腳踏實地的幹,年底還能有獎金想想就十分有幹勁兒。
“還有,如果福興樓在五年裏,步步高升,能夠有一個好的發展,到時候,你也可以做為福興樓的主子之一。”
徐廚子不懂,有些疑惑的看著陸鳴鳳:“東家,您的意思是?”
陸鳴鳳解釋